第27章 我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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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中轻飘飘的一张纸，赵立夫脸色煞白，熬了一整夜的疲倦和耳中听到的消息令他浑身发软，而手里的律师函仿佛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带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量。
赵立夫脚步踉跄的倒退了两步，缓缓的靠在了实验室的玻璃大门上。实验室的门隔音效果不错，里面众人并没有听清外面几人刚才的话，但是透过透明的大门，外面的情景一览无余。
此刻看到赵立夫靠在门上，几乎要摔倒在地的样子，两个靠门边的学生赶忙过来，刷卡开门，伸手扶住了赵立夫。
“老师，老师你怎么了，老师！”
“老师，你先坐下！喝口水！”
几个学生七手八脚的把几乎已经浑身瘫软的赵立夫扶到了椅子上，从旁边端过他的茶杯想让他喝口水定定神，结果失神的赵立夫根本没有反应。
大约过了半分钟时间，赵立夫才仿若回魂般的缓过一口气来，蜷缩在椅子上，胳膊撑着脑袋，把脸深深埋进双手之间，眼泪顺着手指的缝隙滑了下来。
看到这一幕，可能是因为已经完成了任务，隔着实验室大门看着这一切的王博伟和律师两人并没有再次敲门，而是对视了一眼，然后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站在一旁角落的李铭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直到王博伟两人的身影转过楼梯口消失不见，他才迈步回到实验室的门前。隔着玻璃门看着里面失魂落魄的赵立夫，李铭心中百感交集。叹了口气，沉默半晌，想不到自己还是来迟了。
现在进去，没有任何意义，于是，李铭没有再次敲门，而是转身走向了楼外。
来到实验中心大楼的门外，抬头感受着冬日的阳光，李铭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寒冷的空气进入胸腔，令他精神一振。刚才赵立夫黯然的神情和多年前给自己辅导功课的笑脸这一刻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仿若心中拿定了主意，李铭掏出手机，翻开通讯录，找到了张海涛的号码拨了过去，接通之后，李铭语气深沉的说道：“张叔，我是李铭，有件事情，我想和您商量一下……”
……
金陵下关金鱼口，长江在这里拐了一个弯，一处不到一公里宽的陆地探进江面，逐渐收窄。因为形似一只金鱼的头部，故而得名。在金鱼口寸土寸金的江边位置，一栋9层高的建筑临江而立。
这里就是光耀集团的总部大楼。
此刻，夕阳斜照在长江的江面，泛起粼粼波光。在这栋大楼八楼的一间大办公室里，周卫东正站在落地窗前，欣赏着窗外的江景。看着眼前的美景，周卫东满意的舒了口气。
作为光耀集团常务副总经理的他，今年已经六十八岁了，几十年的商海拼杀耗尽了他的锐气，如今，早已功成名就的他已经处于半退休的状态了。
想到家里活泼可爱的孙子，老周的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臭小子最喜欢揪自己的胡子，生疼生疼的，手劲不小呐。上个月孙子已经能利落的翻身了，没准今天晚上回去，就能看到孙子自己坐起来了！
正沉浸在天伦之乐的遐想之际，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周卫东的思绪。在得到老周的允许后，助理推门走了进来，“周总，徐总通知，待会儿五点半，在楼上大会议室开个临时会议。”
听到助理的话，老周眉头一皱。
助理口中的徐总，是董事长的儿子徐立业，从国外留学回来一年多的时间，就在董事长的安排之下接任了总经理的职位。要知道总经理的位子之前可是一直由董事长亲自兼任的。
不过，这一点周卫东倒是理解，董事长年纪大了，期望自己唯一的儿子接班是人之常情。
可是这个徐立业凭借自己总经理的身份，一上来就对各处指手画脚。本来集团的业务正处在稳定发展的轨道，接任者只要萧规曹随，就能确保公司的平稳有序。
可这徐大少爷仗着喝过两年洋墨水，把那些国外大公司的制度拿来生搬硬套，美其名曰与国际接轨，完全不管是否符合集团实际。
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把公司内部员工折腾的鸡飞狗跳不说，集团的业绩发展，也隐隐有停滞的趋势。
前一段时间，董事长得了一场大病，虽然已经康复了，可是毕竟上了年纪，这场病伤了元气，现在还在家休养。
这下子这个徐立业更是嚣张起来，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新任董事长，完全不把周卫东等一干公司元老放在眼里。
周卫东示意了一下助理，表示自己知道了，助理见状，转身出去了。
周卫东深深叹了口气，掏出电话跟家里打了个招呼，说是晚上加班，迟些回去。等到距离会议时间还有几分钟的时候，才起身朝楼上会议室走去。
周卫东进入会议室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四五个人。和先到的几人打了个招呼，周卫东坐在了会议桌前。向身边和自己关系较好的副总打听会议内容，可惜一旁的副总也是一头雾水。
等了一会儿，甚至原定的会议时间已经过了几分钟，会议室大门才从外面被推开，徐立业和另外两人从外面走了进来。
徐立业此刻的打扮倒是不像之前在金大堵门时那么花里胡哨，而是一身西装革履，之前的蛤蟆镜也换成了一副无框眼镜，配上一字胡，看起来倒是比实际年龄成熟了少许。
徐立业来到会议桌中心位置，坐下后朝四周看了一圈，然后开口说道：“今天把各位请来，开个临时会议，主要是研究一下之前集团和金陵大学合作，委托开发导电玻璃项目的问题。”
听到徐立业的话，周卫东先是一愣，不等徐立业继续说下去，抢先开口问道：“我记得这件事是海涛那边负责吧，是出什么问题了么？哦，对了，今天这个会海涛怎么没来？”
抬头看了一眼说话的周卫东，徐立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这个项目确实出了问题，周总不要着急，我下边会详细介绍，至于张总那里，这次会议已经通知他了，不过他现在不在公司，估计是赶不回来了！”
听了徐立业这番话，包括周卫东在内，几个平时和张海涛交好的公司副总心里一沉。
事情是明摆着的，项目出了问题，直接负责人却没来，这怕不是要故意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来搞事情啊。估计徐立业口中的已经通知到了，肯定是临近会议开始才去通知，故意让张海涛无法赶来！
不去管几人心底怎么想，徐立业继续说道：“这个导电玻璃的委托开发项目，集团的前期投入极高，根据合同，金大方面在项目研发过程中的一切成果，均归光耀集团所有。之前，金大实验室确实取得了一项突破性的技术成果，根据集团评估，未来的市场前景极大，预计能够给集团带来数十亿的利润！”
会议室内众人听到这里，不禁露出兴奋地神色。在这个项目签约之前，徐立业力主修改以往的委托开发分成模式，大幅度提高了前期投入，这是要冒着很大风险的。
要知道一旦研发失败，这些钱就等于是打了水漂。当时在公司内部就有人反对，认为还是应该稳妥一些，是徐立业强压下去的。现在先前的投入居然换来了如此丰厚的回报，众人当然倍感兴奋了。
“但是，”看着众人兴奋的表情，徐立业语气一转，脸色阴沉的说道：“就在集团对这项成果进行评估测试的时候，根据目前集团收到的消息，有实验室的内部人员盗取了这项成果的技术资料，将它卖给了南韩的金星集团！”
什么？听到这里，会议室里炸了锅。刚刚徐立业说这项成果能给公司带来巨额收益，结果在众人还沉浸在喜悦当中的时候，又被告知实验室出了叛徒，之前预期的收益都成了幻影，这让众人心里怎么接受得了？
一时间骂声四起，大家纷纷表态。
“混账，金大实验室方面怎么搞的？还能出这种事情？”
“追究责任，一定要追究责任，公司前期投入这么大，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
“金星集团的业务和我们有部分重叠，这不是给竞争对手做了嫁衣吗？我建议立刻起诉金星集团，不能白白的便宜了他们！”
……
说什么起诉金星集团的话，就有些自欺欺人了。
商场如战场，商业间谍，买卖技术这种商业竞争手段，自古以来就层出不穷，只不过绝大多数都是在桌子下面悄悄进行罢了。况且你又没有抓住买卖的证据，人家说是自己研发出来的，你能有什么办法？
周卫东没有跟随众人一起发表意见，而是思索了一下，然后缓缓的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而是想办法怎么弥补损失。我有个问题，当初研究成果出来之后，公司这边在进行评估测试的同时，有没有去申请专利？只要专利在手的话，金星集团买到技术也没有用，我们完全可以限制他的专利授权！”
听到周卫东的话，众人纷纷眼睛一亮，对啊！只要我们先一步申请了专利，那金星集团买到的技术不就成了一张废纸了吗？想到这里，心中重新燃起希望的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向会议桌前的徐立业。
听到周卫东的话，感受到众人的目光，徐立业脸色不由得一僵。
当初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申请专利，就是他徐立业的决定。
是徐立业看到巨大的市场前景，贪心之下，想要独占全部好处，把这项成果当做独家秘方，让将来的市场完全由光耀集团把控。
虽然金大实验室方面极力劝说，可他还是不想放弃这看似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
结果，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双方还在为是否申请专利扯皮的时候，实验室的一个研究人员偷走了这项技术，并把它卖给了金星集团，金星集团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第一时间就申请了专利，让他心中的美梦彻底落空。
周卫东的这番话，让他陷入了被动，不禁在心里暗骂。
面对众人的目光，徐立业咳嗽了一声，“当时公司正在对这项技术做详细的评估，而且金大实验室方面的相关资料也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们并没有第一时间去申请专利。现在，据集团收到的消息，金星集团在将这项成果买到手后，已经在昨天抢先递交了专利申请！”
什么？已经晚了？得知消息的众人不禁恨得直拍大腿。
这个世界上最遗憾的事，并不是我没有，而是我本可以。
原本能够获得的数十亿元利润化为泡影，之前的投入也打了水漂。这让在座的人们感到无比的憋屈，继而变得愤怒起来。
看到众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徐立业适时地说道：“集团的损失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建议，立刻向金陵大学方面发起诉讼，追究实验室资料泄露的法律责任，让他们进行相应的赔偿，以减少公司的损失！同时收集证据，向金星集团发起警告，要求他们撤销专利申请，如若不然，就起诉他们利用商业间谍窃取光耀集团的研究成果！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会议室内的人们这会儿正是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的时候，听到徐立业的建议之后纷纷开口表示赞同。
“没错，要马上起诉，让他们付出代价！”
“同意，不能白白便宜了金星集团！”
“对，还有金大实验室！一定要追究他们泄密的责任！”
……
在一众人的怒骂声中，周卫东却露出了犹豫的神情，缓缓说到：“诸位，金陵大学是国内的顶级高校，也是我们集团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虽说这次的事情确实是金大方面的责任，但是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慎重一些？”
“还有金星集团，我们两方业务不光有重叠的部分，在一些领域，我们也有合作，金星集团也我们的大客户。而且，和金星集团相比，我们公司的体量差的太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就发起诉讼，一旦失败，对公司未来的发展恐怕会有很大的负面影响啊！”
周卫东这番话是发自肺腑，也是老成持重之言，完全是站在公司全局的角度来考虑问题。
可是，这几句话却和徐立业转移视线的打算相左，要是真这么做，徐立业还怎么甩锅？
现在正是趁着众人宣泄不满的机会，掩盖住自己的失误，把锅甩给金大和金星集团的好时机。周卫东屡屡跳出来和自己唱反调，这不是拆自己的台嘛？
想到这里，徐立业提高了嗓门，朝周卫东大声说道：“周总，你什么意思？你还是不是我们集团的副总？难道公司的损失就这么算了？”
面对徐立业气势汹汹的逼问，周卫东摆了摆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我不管你什么意思！”不等周卫东说完，徐立业粗暴的打断了他，“现在董事长不在，我是公司的总经理，我有权提出这个建议。我建议，马上对金大和金星集团发起诉讼，我话讲完！谁同意？！谁反对？！”
说着，徐立业举起了自己的右手。看向了会议桌前的众人。
“我同意！”
“我也同意！”
……
一时之间，好几个董事会的成员纷纷举起了手，只剩下周卫东和几个跟张海涛关系不错的副总还没有表态。
看着周围举手的人数，徐立业甩锅成功，很是满意，得意的看了周卫东一眼，就准备立刻让人去通知法务部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边推开，一个声音传了进来：
“我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