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十步杀一人 千里不留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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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东胜仙洲，修道者无数，数以亿万计。
最让人向往的地方，是东胜仙院，因为那是整个东胜仙洲最巅峰的势力，也是最顶级的传道圣地。
但真正能够进入东胜仙院学习悟道的修行者，在这亿万人中，可谓寥寥无几，天赋悟性不在异禀之上，连仙院外门的门槛都进不去。
最让人追求的地方，是各大皇朝和超级势力，因为那里有享受不尽的荣华和用之不竭的修行资源。
但无论是皇朝还是超级势力，除了家族传承的族群之外，对朝臣和门徒的选拔，也同样苛刻。
所以在东胜仙院和皇朝、宗门之外，有一个地方便成为了无数修道者浸淫之地，这就是，江湖。
江湖不是具体的地名，也没有确切的方位，在修道者的世界里，除了皇朝、宗门和那些圣地之外的地方，都是江湖。
江湖之地虽然受到皇朝律例所约束，但大多数时候，江湖有着自己的规则，即使是有统辖权的皇朝，也会默许江湖规则的存在，并且也不会刻意去打破它。
大商皇朝永隆二十年，二月初二，深夜。
临海郡与东海郡中间官道旁的黑风林客栈三楼的屋顶上，三个黑衣人面对着身穿灰色长袍一脸人畜无害表情的了然和尚，却像是见了鬼一般。
“你不是一般和尚，你到底是谁？”黑风林掌柜被了然和尚识破了面目，倒也没有慌乱，但听了了然和尚那句狠话，不由得身子发抖，颤巍巍的问道。
“你们可知道大周江湖杀手榜？”了然和尚反问。
“一马二牛三黑豹，四僧五童六老道，七鹰八樵九十少。”掌柜的做了二十年黑风林的掌柜，可谓就是在江湖中浸泡至少二十年一样，对近十年才声名鹊起的江湖杀手榜，自然是毫不生疏，当即侃侃说道。
“你……你不会是四僧？”掌柜的好像突然想到什么，瞪大眼睛惊恐的望着了然和尚。四僧，即排在杀手榜第四位的高手，而且还是一个和尚。
了然和尚笑了笑，说道，“我不管掌柜的是做什么买卖的，今天都不要打我们三人的主意。”
“好。”掌柜的说道，“我们保证不再打扰三位，但是希望大师也不要干涉小店的其他生意。”
“和我无关的人，生死也与我无关。”了然和尚笑道。
“打扰了。”掌柜的对了然和尚拱手说道，然后又对另外两个黑衣人招了招手，三人原路退回，走向其他房间的屋顶。
了然和尚看着远去的三人，冷笑一声，翻身飘然跳下屋顶，返回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在下面的房间里，百里牧云闭眼躺在床上，九重素心经运转到极致，屋顶上的一字一句也都被清晰收进自己的耳朵。
“了然大师看起来不到三十岁，难道真的是杀手榜排名第四的人物？”百里牧云心中疑惑不解，即使自己对于江湖再不熟悉，但是诺大的江湖，排名第四的人如果连三十岁都不到，那太不合常理了。
百里牧云想了又想，直到感觉自己的脑袋发胀，才悠悠叹道，“罢了，多想无益，不管了然大师是不是杀手榜的人物，至少与我如今看来有利而无害，何乐而不为呢。”
想通了这点，百里牧云也发现自己悟道的兴致也荡然无存，当即便合上眼睛，放松心情，倒头睡了起来。
外面发生什么事，也与他无关。就是天突然塌下来，他也觉得会有了然和尚顶着。
因此转眼间，百里牧云就呼呼大睡起来。
而此时的黑风林客栈，却是一天之中最热闹的时候。
几个房间外，一群黑衣人静悄悄的推开房门，接着闪身钻进房间里。
噌！噌！噌！噌！
刀光剑影在黑暗的房间里就像跳跃的精灵，而就在一瞬的跳跃间，之前还在一楼大口吃肉喝酒的跑江湖汉子，就一个个成了刀下亡魂。
又有几个房间，照样一群黑衣人悄悄潜了进去。
噌！噌！噌！噌！
还没等那群黑衣人反应过来，突然，黑暗中闪出无数刀光。
“妈的，有埋伏。”带头的黑衣人嘴里骂着，手中的短刀已经和黑暗中的刀光交手了数招。
“兔崽子，老子早看出来你们是黑店，想吃老子的肉，你们还年轻。”黑暗中，一道雄厚的声音响起。
刀声，惨叫声，在黑暗的房间里此起彼伏。
翌日，天刚刚亮，整个黑风林寂静无声。
百里牧云打着哈欠睁开眼，坐起身子伸了伸懒腰，这是从闯妖兽山脉以来睡得最沉最香的一次。
“奇怪，天色已亮，客栈里为啥这么冷清？”百里牧云翻身起床，感知了一下四周动静，不禁心中疑惑。
推开房门，隔壁的崇小川和了然和尚的房门依然紧闭。
百里牧云只身下楼，在楼梯口正遇到上楼的伙计。
“客官您这么早就醒啦？”伙计看到百里牧云，点头哈笑道。
“嗯，小哥，现在算早吗？”百里牧云问道。
“早，早。”那伙计笑着上楼，说道，“一般住我们店的人，第二天都起不来的。”
百里牧云笑了笑，从小在海边长大的他，向来都是在太阳升起之前起床的。
下了楼，黑风林的一楼和院子里除了两个打扫庭院的伙计，却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甚至连一直站在柜台里拨弄算盘的掌柜，此刻也不见了踪影。
“这是我遇到的第一家天亮还不开门的客栈。”百里牧云心里嘀咕着，便对那两个伙计说道，“小哥，你们掌柜的呢？我们要早起赶路，麻烦让掌柜的过来结账。”
那伙计忙笑道，“客官你稍等，我这就去找掌柜的。”说着，丢下手中的扫帚，往后院跑了。
百里牧云又返身上楼，把崇小川和了然和尚叫醒，三人收拾完，一起下楼。
一楼大堂里，掌柜的站在柜台里，看到三人下楼，笑嘻嘻的说道，“三人客官早，小店已经给你们准备好了早餐，请先用餐。”
了然和尚笑道，“还是掌柜的会做生意，下次还做你回头客。”
“荣幸，荣幸。”掌柜的脸上的肉不禁哆嗦了一下，苦笑道。
三人坐下，那边两个伙计早端出几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
了然和尚依旧不知道从身上哪里拿出一把银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放在嘴里，嚼了两口，笑道，“掌柜的，你家羊肉汤的羊肉比其他家的鲜，够味。”
掌柜的尬笑着，接话说道，“我们家的羊肉都是自家现杀的，用的都是漠州上好的滩羔羊，绝对新鲜的很。”
“漠州的滩羔羊肉，是整个大周皇朝最好吃的羊肉，掌柜的是个识货的人。”了然和尚说道。
“那是，那是。”掌柜的笑道，“小店做的就是南来北往的生意，识得就是东西南北的货。”
“和尚，你今天怎么一大早这么多话，快点吃饭走路吧。”崇小川在旁边不耐烦的说道。
“善哉，善哉，和尚多嘴了。”了然和尚说完，就端着羊肉汤，大口大口的喝汤。
众人吃饭间，楼梯口传来噔噔的声音，过了片刻，三个身穿黑色皮袄头戴绿斗笠的汉子走下楼。
“漠州三秃鹰？”崇小川看到那三人，悄悄对百里牧云使眼色说道。
“少管闲事，快点吃饭走路。”百里牧云说道。
那漠州三秃鹰眼神阴沉，犹如秃鹰一般，下了楼走到百里牧云三人旁边的桌子上坐下。
“掌柜的，给我们也来三碗羊肉汤。”一个秃鹰沉声说道。
“嗐，客官，真是不好意思，今早羊肉汤煮少了，就只有三碗。”掌柜的说道。
“哪有客栈只做三碗羊肉汤的？”另一个秃鹰叫道，“掌柜的是认为我们兄弟付不起钱，还是不配吃这碗汤？”
“最近新鲜羊肉稀缺，确实没了。”掌柜的说道。
“大冬天的，连个羊肉都没有，开什么客栈。”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个身穿锦衣头戴官帽的青年站在门外，眼神如鹰，盯着大堂里的人。
“官～官爷！”掌柜的看到那人，急忙从柜台里跑出来，谄笑道。
“掌柜的，来两大碗羊肉汤，喝了好赶路。”那人身穿金黄色官服，前面绣着四爪麒麟异常威猛。那官爷声音洪亮，左手提剑，右手紧了紧脖子上的衣领，大跨步的走进大堂，身后还跟着一个刚刚跑过来的伙计。
“怎么回事？”掌柜的瞪着那伙计，低声问道。
“小的也拦不住啊！”伙计撇着嘴说道，“羊肉汤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把鲜羊肉全拿出来，先煮两碗送过去。”掌柜的说道。
“那三位大爷呢？”伙计悄悄的指了指漠州三秃鹰，低声问道。
“没办法，不管他们。”掌柜的说道，“先把这几位大爷伺候好再说。”
那伙计点头应了一声，转身跑了。
“官爷，您稍等，羊肉汤一会就到。”掌柜的边给那官爷擦拭桌子，边笑道。
旁边的漠州三秃鹰眼神变得更加阴冷，掌柜的对海州城官爷的谄媚态度，让久在江湖做事，深谙江湖规则的漠州三秃鹰又惊又气。
黑风林的掌柜浸淫江湖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江湖上的人最忌讳与官场上的人打交道。
没过多久，伙计已经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小跑着过来，恭敬的放在那官爷的面前。
“再来几张葱油饼。”官爷说道。
“好嘞。”伙计答应的爽快，转身又进了厨房。
漠州三秃鹰红脸都要绿了，自己好歹也是和黑风林掌柜做过大生意的，虽说是明码标价的收了钱，但搭伙做生意的面子多少是有点，这么一看，黑风林掌柜和伙计却是没有给他们一点面子。
“掌柜的，别人都有羊肉汤喝，总不能让我们仨饿肚子喝风吧？”一个秃鹰说道。
“客官，羊肉汤没了，白粥油条配咸菜应有尽有，我吩咐下人去端来。”掌柜的笑道。
那秃鹰刚要暴起，被旁边的人拉住胳膊，轻轻摇了摇头。
“大哥！”那秃鹰明显十分不悦。
“吃饱就行。”老大秃鹰沉声说道，“今天刮的不是北风，没有这么冷。”
“咱漠州的羊被海州的人宰了吃，咱们却喝不上一口汤。”那秃鹰说道，“忍不了。”
说话间，已有两个伙计端着三大碗白粥，六根油条，一盘大肉包子和三碗咸菜走上来，边把东西放好，边笑道，“几位爷，您慢用，这油条可是新鲜的油炸的，大肉包子也是现包的，都比羊肉还新鲜。”
秃鹰撇了他一眼，没有答话，各自拿出随身的银筷银勺，插起肉包子，吃了起来。
百里牧云等人吃完早餐，起身到掌柜的柜台前结账。
掌柜的看了看了然和尚，本不敢收钱，却听了然和尚说道，“掌柜的，你们这客栈房好菜好地段好，我要是你啊，都得加钱才行。”
“小本生意，养活自己就够了，不敢贪多。”掌柜的尬笑道。了然和尚暗示他收钱，他也不能表现的太突兀，又说道，“三间上房，加两顿饭，共计十块上等灵晶。”
“嗯，价格公道。”了然和尚说道。
百里牧云拿出十块上等灵晶，交了钱，转身准备出门，院子里已大亮，一个瘦弱的伙计已把三匹骏马牵了过来。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外面呼啸而来。
众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往院子外面看去，只见一群八九个穿着黄色锦服，头戴官帽的人浩浩荡荡的闯了进来。
“官爷，官爷。”院子里的伙计牵着三匹马顿时被惊得马蹄朝天嘶叫，伙计急忙喊道，“官爷们里面请。”
掌柜的也从柜台里跑出来，看到这八九个骑着高头大马，面色阴沉的官爷，心里咯噔一下，随即笑脸相迎，说道，“官爷们，里面请。”
那几人翻身下马，傲然的走进大堂，径直走到那坐着喝汤的官爷身旁，领头那人俯身贴耳说道，“九爷，人，全死了！”
“嗯。”九爷表情依旧，只是方脸上两只漆黑的双眼，却变得更加阴冷。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九爷喃喃说道，“好一个敢挑战黄衣门的狂妄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