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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咖啡里的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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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灵机一动,不声不响地往光洁的鼻梁上放一副眼镜。这是店里给视力不便的老年人准备的爱心老花镜。没想到今天自己用上了。

没戴两分钟,柳小妙就暗自叫苦不迭。镜片外的世界模模糊糊,关键还特别头晕,整个人都有些站立困难了。

周逾站在冷饮区,挑了一堆橙汁,葡萄汁和蜜桃汁。结账时,柳小妙眼前雾蒙蒙,只看见花花绿绿的包装,扫码器晃了几下都没扫上。

“抱歉啊,有点慢。”她手忙脚乱。

“我不急。来杯黑咖啡,多加些冰块。”

店里的拿铁和卡布奇诺素来卖得不错。倒是黑咖啡,一直买的人寥寥。柳小妙虽然没尝过,也从客人的闲聊中知道这黑乎乎的液体苦涩无比。

记得上次来明明是买的矿泉水,今天怎么自找苦吃?大约是心情不好喽?

她偷偷从镜片的缝隙里去瞟--

他的脸除了眼角以下的皮肤微微泛红,好像也没有什么大的情绪写在脸上。

“这咖啡很苦的,确定要买吗?”

“苦的才好喝。”周逾难得地多说了一句,怕又给拿错了。

买矿泉水那回,因为盯着手机屏幕,没说明白,结果就误扫了一盒前边小情侣落下的用品。

店里的咖啡机就在身后。柳小妙转身,低头接了满满一纸杯。冰块哗哗地落进去,杯沿溅起串串黑色的水花。

敏感如她,不忍心看帅哥自虐。变戏法似的扬了扬手,把最后一枚冰块临时换成了方糖。

“给!”

付完款,周逾伸手接咖啡。杯子的冰冷直接凉透掌心。是他想要的温度。

可惜盛得太满,带泡沫的液体如波浪一般荡漾,分分钟都能洒一地。看样子得在店里喝掉几口才好拿。

他仰头,灌下去小半杯,冰凉的咖啡裹着浓香直冲味蕾。层层的苦涩化去,居然有一丝柔韧的甘甜驻留舌尖。

“这咖啡是只加了冰块吧?”周逾捧着杯子,晃动着余下的黑色液体。

“嗯,”柳小妙心虚地把所有的果汁往塑料袋装好,“慢走!”

偏偏这时一阵手机铃响起。

“稍等,我接个电话。”

店里暂时也没有新到的客人。周逾端着咖啡,按了接听键,找了个靠里的位置。

导师先是质问他为何不及时查看邮件,听到道歉又急火火地催道:“马上回复确认。下午三点前就得上报了!”

三点差五分钟。周逾叹了叹,也难怪导师会盯得这么紧。

“我的入站材料还没备齐,”他压低声音,咬紧嘴唇想了想,“要不就不交了?”

这是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本人可没有那么强烈的意愿在本校做师资博士后。导师听出话里隐含的意思,带着怒气吼道:

“君子言而有信,不要让我太失望!我办了住院手续,明天下午手术,有事情联系科研处的林老师!”

平心而论,周逾很是敬重导师。不论是人品,还是私下待弟子的态度,都配得上“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的赞美。

他不好再拒绝,连连应着:“好,您安心养病。我会把工作干好的!”

导师欣慰点头,要他记下林老师的联系方式。

周逾只带了手机和钱包,哪里会有纸笔。只得匆匆地赶到收银处,小声问:“可以借店里的笔和纸吗?”

现成的笔是有的。柳小妙手快,从自己的背包里翻出一个小便签本,连同水笔一齐递给他。

周逾写完,又和导师道了别。一口气喝完咖啡,拎起一袋果汁走到门边。忽然又转身,盯着柳小妙看了看。

不知为何,总觉得她有些眼熟。声音也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大概是因为来买过一次东西?

他的酒劲上来了,头脑也有些昏昏沉沉。那个收银的女孩也低头看着一本书,并没有在意他去还是留。

一大家子还在爷爷家里等他回去呢。周逾没有心情在此逗留,把空纸杯丢进门边的垃圾桶,扭头走了出去。

“哥哥的酒量可真不行,”周莹屁颠屁颠地扶着周逾进屋,贴近他的耳朵坏坏地笑:“以后得找个体贴的嫂子疼你呀。”

“少来调侃我,先把自己嫁出去再说。”醉意是有的,一听堂妹的取笑,又挣扎着清醒了几分。

爷爷家的保姆黄姨早就把桌子收拾干净。碗筷撤去,换了一套桌布,摆了玻璃果盘和山楂糕。冯书琴忙着和弟妹讲国外度假的趣事。周景越和弟弟耐心地在书房陪着老爷子练毛笔字。

周莹嫌弃地打了个哈欠:“大人们好无聊,我们去校园里走走?”

周逾摆摆手,长腿一伸躺到沙发上,闭了眼就睡。再次睁眼,落日的余晖已从窗户照在了地板上。

“爸妈呢?小莹和叔叔叔母呢?”他睡了一觉,精神有所好转。

“回去了,都回去啦。看你睡得这么沉,都舍不得喊醒呢。”周老爷子捧着一只冒热气的紫砂小茶碗,脸上挂着和蔼慈祥的笑容。

“果汁都还好喝吧?”周逾浑身舒坦地坐起来,看着茶几下垃圾桶里的空瓶子。

“都说好喝呢。你自己怎么喝咖啡了?夜里睡不着,白天没精神。”

什么都瞒不过爷爷的火眼金睛。他自嘲地笑笑:“就是想喝点苦味的,和您入夏喜欢吃苦瓜消暑是一样的道理。”

母亲留了信息要他回家吃晚餐。周逾回了个笑脸,整了整衣裤,和爷爷告别。

车还停在楼下。父母是顺路坐了周莹家的车离开的。他很庆幸自己出生在一个富足又和气的家庭。爸妈体贴儿子,简直无微不至。

驶出了学校大门,周逾望着道边成排的梧桐,忽地有些渴。潜意识里,强烈怀念起下午喝过的冰咖啡。

他临时停靠在路边,钻进了便利店。这次的咖啡,刚触碰到嘴唇,就品出了一种厚重的涩味。周逾不禁对两次天壤之别的味觉感受产生了怀疑。

收银处的店员换成了另一个女孩。没戴眼镜,圆脸,微微染成褐色的短发。她没有之前那个认真,打开手机刷剧。

“你的同事在吗?”

“我们六点半交班,刚骑自行车走。”圆脸女孩抬眼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眼里透着纳闷。

因为是品牌连锁在人民大学的分店,她们每天面对的客人,除了附近写字楼的白领,还有相当一部分大学师生。

听他的语气,似乎有些急。难道是同事收错了钱,或店里卖出去的东西出了问题,客人来兴师问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