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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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曼觉得压力有点大。
其他宁城电视台的部长，只会担心自己管理的节目收视率不佳，无法达到预期。
她这边倒好，每天晚上都担惊受怕，硬是觉得流量有点过大了，怕轻易hold不住。
你说气人不气人？
她的这种苦恼甚至都不好往外说，不然很容易被人认为是在凡尔赛。
但陈曼内心是真的很有压力，毕竟流量是把双刃剑，能带来收益的同时，也能带来风险。
特别是语言类的节目，稍微有哪句话说错，就会被人抓住无限放大，引起可怕的舆论反噬。
网上所谓的“粉丝的命也是命”活动，就看得陈曼是胆颤心惊，虽然明知网友是在玩梗，但禁不住这梗的来源，有点吓人。
万一处理不好，到时一句玩笑话变味了，就麻烦大了。
刚好，在办公室的陈曼，见顾知书来到了播音部，连忙走出来拦住了他。
“曼姐，怎么了？”
陈曼看着顾知书一脸无辜的充满正气的脸庞，一时间有点无语。
长得帅的人装起无辜来，那叫一个杀伤力强大。
很多时候你明知他在撒谎，都很难忍心戳破那张好看俊俏的年轻脸庞。
“聊聊吧，知书，我一般不干涉你的节目，做得很好，但网上那个事件，稍微有点过了，你最好控制控制。”
她是真怕顾知书年轻不懂事，想着好玩，什么团都冲上去开。
那样只会害死了自己。
如今大好前途的，完全没必要介入太多。
见陈曼忧愁的脸色，顾知书顿时明白了。
他反而伸手拍了拍陈曼的肩膀，安慰道：“曼姐放心，我心里有数，今晚的节目，绝对正能量！”
“嗯。”陈曼下意识点点头，却又很快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随即她眼神看向了顾知书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掌，脸色有点冷峻起来。
顾知书急忙松开手，假装咳嗽两句，说道：“那我先去播音室准备了，曼姐回头见！”
陈曼见他这副心虚的模样，没好气一笑，补充说了一句：“也快过年了，这段时间的节目安排尽量以稳为主，不要碰那些太敏感的话题，明白吗？”
“好，曼姐放心。”
“还有，我觉得你上次说到的那个，王维，嗯，他的诗就挺不错的，风格明快，又委婉含蓄，可以多讲讲他。”
顾知书疑惑地转过身，却发现陈曼已经闪身入了办公室内，不见了人影。
这是……催更？
有没有以公谋私的意味？
顾知书见陈曼关上了办公室的门，无奈摇头一笑，转身往播音室走去。
…………
今晚的《故事人生》是热闹的，因为无数乐子人早已经翘首以盼。
深夜宇宙的老粉见多了顾知书怼人怼得哑口无言，光速滑跪的操作，还是第一次在顾知书的身上上演。
但男人嘛，他怎么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怎么做！
即使是平时很少听直播，喜欢找碎片化精华集锦来高效率吸收消化的那部分粉丝，也都在今晚涌了进来。
只想知道顾知书的滑跪姿势，会是何等风采。
“晚上好，欢迎来到今晚的《故事人生》，我是主持人顾知书，今晚，只有故事，没有人生，或者说，故事反映出来的，就是不同的人生……”
与众不同的开场白，让听众粉丝们都精神一振。
只有故事，没有人生？
所以，这次不再讲某个深夜宇宙人物的生平事迹，而是一个——
单纯的故事？
对绝大部分听众而言，深夜宇宙本身就已经象征一个虚构的多元宇宙了，里面的人物，本就是无法被证实在历史上真有其人。
不过，由于顾知书的故事说得太生动，太过栩栩如生，里面的人物关系也错综复杂，同时代的人物间互有关联，所以显得格外真实。
一个“真实”的人物，生涯里出现一点挫折，一点悲剧色彩，很合理，不是吗？
但如果是纯粹的故事，一个即使在深夜宇宙里面，都是虚构的故事，那就不一样了。
你总不能连一个纯虚构的故事都拿来虐人吧？不会吧不会吧？
胜利！
无数参与到玩梗之中的粉丝们，已经提前在心里开起了香槟。
他们要准备享受一场狂欢的盛宴，一场属于喜剧人和乐子人的派对！
来，我要快乐！
我要笑！
我要听让人心情愉悦的故事，我要享受一个欢声笑语的夜晚！
“一元八角七，全部都在这儿了，其中六角是一分一分的铜板……德拉反复数了三遍，还是这个数目，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就这，还是她从杂货店、菜贩子和肉店老板手上软磨硬泡一点点挤下来的，让她自己都羞愧难当……而第二天就是圣诞节了！”
嗯？
这……
怎么肥事？
听这故事的开头，不像是什么欢乐全家桶喜剧的格式啊！！
很快，随着顾知书声音的响起，大家也逐渐听出了故事的大概轮廓。
简单来说，就是在一个存在圣诞节的某个神奇国度，有一个名为德拉的家庭主妇，过着贫困又拮据的生活。
德拉的丈夫名为吉姆，是一家之主，全家的用度都靠吉姆每周二十美元的收入支撑着。
德拉在好几个月前，就在为明天的圣诞节作起了准备，试图给吉姆一个惊喜，送吉姆一份让人心动的圣诞礼物。
可惜的是，尽管她已经最大限度地去节省开销，不惜拉下脸去和各种摊贩死缠烂打，软磨硬泡，最终能用来购买礼物的金钱，也只有可怜的区区一元八角七分，这就是故事开头那段话的由来。
“这个，不对劲吧，兄弟们，怎么我从开头就闻到了小秀才和王安石的味道？”
“你看看，你们看看，我就说男人的承诺靠不住吧！这哪有半分滑跪反省的样子？？”
“嗯，让我来猜猜这种天崩开局，要怎么样才能转悲为喜，噢，有了，明天圣诞节，德拉和吉姆出门的时候，刚好遇见神话里的圣诞老人，让他们许下三个心愿，然后……”
“行了，别鬼扯了，怎么听都像是一篇写实的故事背景啊，一对贫穷的夫妇？有点意思。”
“不是，我总有种预感，顾知书这是又要来个大的，这篇故事，会很不简单吧？”
议论归议论，在故事的开篇阶段，还真没太多人认真地去质疑顾知书。
先相信！
这是经历过去半年的“拷打”，大家总结出来的原则。
因为见过太多被打脸的人和事了，对于这个诡谲的“深夜宇宙之父”，你永远都猜不透他的百宝袋里，到底还有多少东西没掏出来。
而且，只要顾知书掏出来西方背景的故事，就总感觉后面结尾会藏着个大的。
没什么依据，单纯就是被《罗杰疑案》、《无人生还》和《东方快车谋杀案》磨练出来的直觉！
“德拉和吉姆这对夫妻，各自都拥有一件让他们感到骄傲自傲的东西，一件是吉姆的金表，那是从他祖父辈就传下来的祖传宝贝，无价之宝；另一件是德拉的秀发……”
很多听众在这里都露出了笑容，感到荒唐。
可以想象，对这种生活条件的夫妻二人来说，一块破旧古老的金表，以及一头留了有些年头的长发，有什么值得稀罕的？
平时洗头估计连护发素都不舍得用吧？
明明是两个普通寻常的物件，却在顾知书的说辞里，被吹得天花乱坠。
顾知书是这样形容金表和秀发的：
“假如他们家的地下室堆满了金银财宝，所罗门王在充当守门人的话，每次吉姆路过，掏出他的怀表，都会让所罗门王嫉妒得吹胡子瞪眼；
假如示巴女王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她珍藏的珠宝，在德拉披散下来的长发面前，都会黯然失色！”
所罗门王和示巴女王都是《圣经》上的着名人物，即使有听众不熟悉，也很快就在网上被科普了一番。
《圣经》《列王纪上》中，示巴女王的形象首次出现，被描述为一位智慧与财富并重的女性君王，她远道而来，只为一睹以智慧而闻名天下的以色列王所罗门。
这样两位重量级的人物，怎么可能会觊觎你们一对落魄夫妻的所谓“珍宝”？
而且，凭什么示巴女王要住在天井对面的公寓里面？所罗门王又凭什么给你们家的地下室当守门人？
要不要这么荒谬？
但你还别说，听到这里，很多听众还真露出了会心一笑。
有被乐到。
就喜欢在网上欣赏这种自信的人！
“我懂了！顾知书是在玩黑色幽默！！”
“呵呵呵，好神金的比喻，但我刚才还真笑了一下，真特么神金啊！”
“不是，我也笑了，明明是个烂笑话，简直是神奇。”
“不不不，我觉得你们还是太浅显了，只看见黑色幽默的表皮，实则是，这是一则反讽类的寓言故事啊！”
“的确，我也是这样想的，有点井底之蛙那味儿了，我开始对接下来的故事感兴趣啦。”
“应该是个反讽类的喜剧，嗯，虽然和我预计中的剧本有点出入，但也还好，至少能让人笑笑。”
“不是悲剧就好！反正我昨晚已经哭干眼泪了，今天是一滴都挤不出来啦！”
“有点搞笑，呵呵呵……”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听众们在发出笑声，德拉却陷入到深深的苦恼。
她多想给亲爱的吉姆买一份让人心动的圣诞礼物啊，可她真的一个铜币都掏不出来了。
迫不得已，她决定，要卖掉自己视若珍宝的一头秀发。
刚刚吹嘘得天花乱坠的头发能卖多少钱呢？
专营头发店的索弗罗尼夫人开出了价码——二十美元！
仅仅是丈夫吉姆一周的收入。
很多聪明的听众猜测，这里会是一个笑点，按照喜剧的展开方式，德拉会给索弗罗尼夫人一通乱吹，把秀发说得是天花乱坠，然后被无情地嘲讽打击，最后德拉灰溜溜地落荒而逃。
小品都是这样演的！
可德拉的决定却异常干脆，她甚至没有讨价还价，直接就达成了交易。
然后德拉费尽千辛万苦，在各个店铺搜寻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才终于寻找到了心仪之物——
一条朴素的白金表链，上面镂刻着精美的花纹。
德拉是这么形容这条表链的：
它不需要华丽的装潢来进行高调的炫耀，它只以成色论贵重与否，它文静而富有价值，它天生就命中注定，该为吉姆所拥有，也只有它，能配得上吉姆的那块祖传金表。
但紧接着下一句，顾知书就无情地道出了真相：
她花去二十一美元买下了这条表链，兜里只剩下了八角七分钱。
好家伙，敢情你寻找这条“命中注定”的表链，是根据价格来匹配的呢！
“有毒！”杜夕月有点被自己气笑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笑点会这么低。
同样的幽默技巧，被顾知书用了两次，她也笑了两次。
这样不好，很不好，太过捧场的话，会让那家伙变得不思进取的！
但真的有点好笑，这种充满黑色幽默的说辞，让人印象深刻。
而她更好奇的是，这个故事，顾知书到底是要表达什么内容？
她对接下来故事要如何展开，充满了好奇。
“德拉买好礼物，回到家中，决定要改变一番自己的形象。
她拿出烫发铁钳，点燃煤气，把头上仅存的短发，烫成了一绺绺的小卷发。
德拉紧张万分，心里祈祷着，希望吉姆还会觉得她是个好看漂亮的女子。
终于，吉姆回到了家中，刚推开门，他就像猎犬闻到了猎物的气息，双眼直勾勾地落在德拉的头顶上，神情让德拉感到毛骨悚然……”
听众们的心也随之一沉，不会吧，不会是电视剧里的狗血剧情吧？
德拉因为剪掉了长发，变得不好看因此被丈夫吉姆所嫌弃？
尽管内心感觉顾知书不敢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此等人神共愤之事，但所有听众都难免紧张，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