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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祂如往常一般，挺直高傲的身躯，仿佛闲庭信步，走入自己的宫殿，素雅的华服上沾染着点点血痕，仿佛在苍白的雪地中盛开的红梅，格外刺眼。
直至祂抵达属于自己的王座，从怀中捧出一抹灰烬，纤细修长且干净的手指沾染着灰烬，祂却丝毫不嫌脏，而是好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一般，每一个动作都无比轻柔且认真，慢慢将灰烬放置在自己的王座之上，就像曾经那般。
祂的眼眸中尽是温柔与珍视，那灰烬普通，可是却是祂唯一的珍宝。
纵然心中万般不舍，最后却还是决然地转身，走下王座，可祂的身子明明依旧挺直，不知为何，让人见了有种佝偻之意，疲惫与颓势几乎将祂淹没。
曾经高傲的统治者，慢慢走下属于自己的王座，看着逆着光，向自己走来的僭越者，心中没有丝毫波澜，哪怕祂知道自己此战必败无疑。
僭越者望着依旧高傲的统治者，伸手向祂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他已经给了祂足够的时间了。
宫殿依旧华丽堂皇，统治者依旧不曾放下自己的高傲，纵使已知败局，却丝毫没有怯懦，与僭越者一同走出宫殿，来到属于他们的战场。
天火、暴雷、冰霜、岩浆……
失去力量的统治者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巨龙残破的身躯从高天坠落，随着身躯与地面的碰撞，轰鸣响彻大地与苍穹，而大地也承受不住冲击，被砸出巨大的深坑。
祂倒在那里，冰蓝的双眸混着血，视线模糊，却依旧挑衅地望着僭越者。
祂高傲。
祂无力。
祂败落。
祂坦然接受一切，包括自己的失败。
祂永失所爱。
祂平静面对死亡。
……
死亡是一个非常神奇的事情。
至少，对于这位曾经的统治者，如今的败者，是这般的。
难以忍受的疼痛与窒息，身躯的无力挣扎，生命流失之感强烈无比。
直到最后，祂感受不到疼痛了。
但是，祂意识到，原来死亡会这么疼啊……
那个孩子，明明最怕疼了……
生命的倒计时，记忆开始不受控制，宛若走马灯，不断涌现，屏蔽祂的五感，只剩下最后的意识观看那些曾经。
祂是冰元素龙，是这个世界的统治者之一，亦是早已超脱此世的存在。
但祂并非适格的神明。
都说神明强大，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可祂也有疑惑，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祂管理着自己的国度，时而窥探异世之事。
祂曾发现，异世有着许多祂无法理解的东西，物质，精神，情感……有些祂不曾接触，有些又奇怪万分，却拥有在祂看来，足以惊奇的力量。
祂不懂那些七情六欲，更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但是，这些新奇的东西，却荡起了平淡生活的波澜，让祂为之好奇。
似乎是出于对情感的疑惑与渴望，某天早上，祂的珍宝诞生了。
小小的，还没有破壳，祂很奇怪，却又不知为何接受良好，或许因为祂们之间无法忽视的来自灵魂上的联系，或者因为相同的血脉让祂们相互亲近，亦或者因为这诞生于祂。
总之，祂隐隐知道，自己曾经好奇的那一切，从今往后，都会有答案。
祂的珍宝的确让祂的生活与曾经大不相同。
祂期待着这个孩子破壳的那一天，明明还未孵化，祂却不厌其烦地每天都在蛋壳地旁边说话，那些曾经无聊至极地日常，此刻却仿佛鲜活了一般，被祂努力用自己所有能够想到的语言与词汇，去描述给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
这个枯燥的世界，似乎有了色彩。
祂感受着蛋壳内的生命与自己亲密无间的联系，甚至不顾族人反对，直接将这个孩子放到自己的王座上。
用不化的寒冰，铸造出永存的雕像。
直到那天，这个孩子破壳了。
祂的珍宝真正降生了。
祂只觉得，那一天，阳光比祂曾经度过的任何一天都要明媚，鲜花比祂曾经见过的任何一朵，都要娇嫩美丽，世界也比曾经的任何一天都要五彩缤纷。
因为，祂此生的爱，降生了。
这一刻，祂好像有些明白曾经所看到过的异世里的那些感情了。
祂恨不得将世间一切美好都捧到这个孩子的面前。
祂带这个孩子去踏足这个世界绝美之境，品尝这个世界美味佳肴，领略这个世界的瞬息。
一切都很美好，但世界似乎与祂……不，与祂们种族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位僭越者抵达此世，侵占祂的家园，毁灭祂的种族，甚至……祂唯一的珍宝……
烈焰与寒冰，怒雷与灾厄……
祂不知道祂的珍宝究竟有多绝望，也不知道祂的珍宝究竟会有多疼，明明是那么怕疼的一个孩子，明明是那么活泼的孩子，最后，只剩一捧铺不满双手的灰烬，连灵魂都奄奄一息，逼近消散……
祂一点一点从战场带回了灰烬，祂也是第一次庆幸自己是早已超脱此世的存在，因为，只有这样，祂那平日几乎无用的神格才能保护这个孩子的灵魂，同时，与另一个世界做交易。
祂要将祂的珍宝送走，送到另一个安全的世界。
但是，祂明白，另一个世界绝对不会轻易接受来自异世的属于异世神明子嗣的灵魂，所以祂的神格保护这几乎残破的灵魂，半数力量与世界交易，斩断这个孩子与此世的联系，让那个世界接纳了这个孩子。
而祂也几乎丧尽力量。
最后的最后，这位曾经的统治者望着俯视着自己的僭越者。
祂战败。
遗骸被当作养料，支撑这个世界的轮回，扔入世界树底。
祂亦无法轮回。
但是，没关系。
祂的珍宝已经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
“你抹除了这个世界属于我的存在……”
所以，世界树里才没有属于千万年前南栀的存在。
而祂这么做，只为了另一个安全的世界可以接纳南栀残破的灵魂。
祂无言，只是将手轻轻放在南栀的头顶，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
【为了那个世界能够接纳你，所以我封印了属于你的记忆与权柄……】冰蓝色眼眸注视着面前祂拼尽所有而保护的孩子，【只要你没事，所有的一切都有意义。】
南栀垂着头，浑身颤抖，双拳紧握，指甲嵌入血肉，鲜血顺着拳头滴落，紧紧咬着牙，几乎将一口银牙咬碎！
“爸爸……”
【孩子，你无法将我的遗骸带走的。千万年的时间，早已让世界树的根深扎于那具遗骸，不可分离，而且，就算你有办法带走遗骸，那位僭位者也不会让你带走遗骸的。】祂叹息，无可奈何。
“为什么？”南栀抬头，看着他，眼眶泛红，双眸泪水滑落不止，不甘地怒吼，“祂凭什么困住你！？”
【……】
祂不知如何作答。
【这件事，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良久，就在南栀以为祂不会回答的时候，祂疲惫的开口，【僭位者的力量早已不足以支撑这个世界的运转与轮回，而这时候一具拥有着神格曾经为远古统治者的遗骸对于祂来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备用资源”了。】
所以，祂的遗骸作为养料，被困在了世界树下千万年，只为了在迫不得已之时，支撑这个世界继续运转。
南栀就算再怎么隐秘，也绝对不可能从天理手里抢夺这份绝佳的“备用资源了”。
【孩子，不要踏足那些危险好吗？可以不要让我的全部努力付诸东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