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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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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光照亮哥谭的夜空,阿卡姆被笼罩在快速炸开的红色海洋中,紧接着才有巨响声传来。

特雷尔把“呜呜呜”挣扎的达米安丢给蝙蝠侠,赶去接应杰森。

阿卡姆没有倒塌,炸开的是漫天飞舞的红色小纸片。

杀手鳄的尸体挂在阿卡姆最高的尖顶上,拖着巨大的血红条幅——【法外者宣告:你自由了,终点是地狱!】

特雷尔赶到时,杰森正在把红罗宾往阿卡姆的大门上挂,“弃民,带上我们的赫拉克勒斯,它还不到退休的时候。”

赫拉克勒斯是大卡车的名字。

杰森喜欢给自己身边的东西取名字,当然,他最爱的还是改装摩托赫菲斯托斯,以及伊丽莎白枪。

“大红,我要求特殊待遇。”红罗宾并不担心自己,眼睛像带着X射线般打量特雷尔。

特雷尔抓着杰森将他提起来。

“让你扛车!不是让你扛我!”杰森骂骂咧咧,但还是自己调整好姿势,从兜里掏出便签和笔现场写了句话贴在红罗宾额头上:“你要的特殊待遇!”

红罗宾盯着特雷尔,侦探之魂熊熊燃烧。他不敢说完全了解杰森,但根据杰森说话的语气听出杰森的情绪还是能做到。杰森很容易情绪化,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在外人面前通常是少说废话直接动手……杰森信任眼前外表看起来像反派的神秘弃民,甚至可以说亲近。

特雷尔把杰森塞进车里,扛起大卡车飞上天。

蝙蝠侠赶到现场时,红色的海洋已经扩散,那一张张小纸片,正随着冬日的寒风飘向哥谭各个角落。

一张纸片刚好糊在蝙蝠侠眼睛上,他夹在手中,只见纸片上一面印着红头罩标记,另一面写着——警告哥谭所有恶棍,没有猫捉老鼠,只有下地狱!

蝙蝠侠抬头,悬挂在尖顶上的杀手鳄尸体随风飘摇,巨大的横幅几乎拍到他脸上。

这是向哥谭所有恶棍宣战!

也是向蝙蝠侠宣战!

“红头罩!”

蝙蝠侠心中充满愤怒,还有更深的悲痛,尤其是当他看到红罗宾额头贴着的便签,心脏瞬间被揪紧的剧痛让他手下微颤,切断绳索时差点割伤孩子。

——英雄不但要知道适时而生,更应知道适时而死。

红罗宾拿着手写花体字的小纸片屈指弹了下,还笑:“哇哦,大红夸我是英雄。”

‘不,他说的是他自己,以前的自己。’

蝙蝠侠默默地反驳,杰森曾在吵架时说过这句话,还说他成为罗宾的第一天就准备好像英雄一样迎接死亡。

杰森从不怕死,他只怕死得没有价值。

·

特雷尔把杰森连车带人扛回安全区。

这里离阿卡姆太远了,只能隐约听见巨响,被惊醒的孩子们听到声音不在近处就捂着耳朵继续睡。

不看热闹是哥谭人最基本的生存态度。

医生和老师没有休息,他们一个去厨房给特雷尔加热凉了的夜宵,一个把杰森拉到医务室做检查。

医务室在前院祈祷大厅的隔壁,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前面是药房,常见药品齐全,后面是诊所,可以做检查、输液,甚至做手术。

杰森泡过拉撒路池水后身体的恢复能力变得很强悍,再加上治愈圣水帮助,断掉的骨头已经完全看不出裂痕。杰森的身体可以说健康,至于大脑里那些幻听幻视幻痛等,人类的仪器根本检查不出来。

“你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如果你愿意,我也可以是心理医生。”

医生换了一个新身体,变成个容貌很普通的白人老头。他满头银丝梳理得一丝不苟,无框眼镜遮住蓝宝石一般璀璨的眼睛,微笑时优雅和蔼,跟阿尔弗雷德的气质有些相似。

“除了魔法波动,我几乎看不出你跟人类还有什么区别。”杰森不想谈自己的心理问题,哪怕对面只是个非人的魔偶。

“赞美伟大的特雷尔先生。”医生端起茶杯喝了口大吉岭红茶,“我已经三十年没尝过食物的味道了,美食能温暖灵魂。孩子,建议你尝尝我妻子的曲奇饼,你会爱上它。”

“谢谢,但我不是孩子。”杰森礼貌道谢,没有碰桌上的小饼干。

除了阿福的小甜饼,他对别的甜食不感兴趣。

特雷尔在练字,这是他的第二个日常任务。

身体的本能让他具备认读能力,但在书写能力上确实薄弱。魔偶建议他从抄写开始,并给他准备了一本童话书。

——你唯一的消遣是默默地欣赏日落。

特雷尔不知不觉停下了笔,他记忆里有这句话,不是来自审判天使,也不是来自圣骑士,他想不起是谁说的。

模模糊糊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他就像桌上的花一样,被养在玻璃罐子里,一个看不清容貌的孩子正拿着书给他读故事……

杰森在窗外看了好一会,确认特雷尔在发呆。

哈,跟机器人一样总是面无表情的特雷尔竟然也有人类情绪?

尼克斯和勒托的长势很好,根系在水下快结成网,不过尼克斯最底下的叶子微微发黄,需要补充营养了。

杰森双臂抱胸,靠在窗前静静地看着特雷尔。治愈圣水的药效还没过去,他的大脑非常平静,让他有闲暇停下来欣赏古典油画般的美丽场景。

特雷尔脱下了厚重的盔甲,只穿着一袭白色睡袍,微卷的长发垂在肩背,发尾用一条黑丝带系起来,灯光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垂下的扇形阴影遮住那双恶魔之瞳。他的皮肤在灯光下泛着珍珠般光泽,周身还有着淡淡光晕,整个人仿佛神龛上的俊美雕像,透出浓烈的非人神性。

“咚咚咚——”

杰森敲了敲窗。

凝固的神像活了过来。

特雷尔抬头瞧见窗外的杰森,起身将窗户打开。

杰森抬腿屈膝直接坐上窗台,冲特雷尔吹了声口哨:“你还是学生?这是在赶作业?”

他笑起来像个爽朗的大男孩,那种肌肉发达两百磅的超级男孩。

特雷尔的目光在杰森腿部勒紧肌肉的枪带上停了一秒,又移到他隐约传出声响的结实腹部,端起桌上的曲奇饼干递过去。

‘我对甜食不感兴趣。’

杰森想说,但对上特雷尔平静中似乎多了温度的目光,他摘下手套接了盘子,捏着片丢嘴里。

这曲奇饼有阿福的味道,意外地不错。

杰森一不小心把整盘饼干都干掉了,正要跳下窗到井边喝水,特雷尔又递了杯牛奶给他。

他皱眉骂了句脏话。

“杰森先生,请注意言辞。”老师拿着一篮松软的牛角面包过来,并将一杯起码有四百毫升的牛奶递给杰森。

“杰森的点心在这里。特雷尔,多喝牛奶有益睡眠。”

特雷尔快速把手里只有两百五十毫升的牛奶喝光,将空杯子放到老师的托盘上。

他只是小时候跟牛马睡一起,喝多了牛奶,现在食物充足不需要靠牛奶充饥,所以随手分给队友而已——绝对不是挑食。

“孩子,你应该跟特雷尔学习,你都瘦了,需要好好补充营养。”老师看向杰森。

“我不是孩子!”杰森瞪着眼前满头银丝,戴着眼镜,笑容慈祥和蔼的老妇人,大口喝光牛奶,“特雷尔你给他们装眼睛的时候分心了吗?”

她竟然用瘦来侮辱两百磅体重的壮汉!

“乖孩子,我最大的孙子比你还大好几岁呢,而且我的眼睛非常好。把你破了洞的外套脱下来,奶奶给你补补。”老师和蔼微笑,不容拒绝,“看看特雷尔穿的衣服,都是我亲手做的,你可以相信奶奶跟东方人学过刺绣的手艺。”

杰森失去了外套,但得到一篮牛角面包。

他瞪了还热烘烘的面包半晌,抬脚跨进房间内,递了一个面包给特雷尔:“你的魔偶,老师,她有名字吗?”

“呼唤亡者真名,容易引来【死亡】的注视。”特雷尔不确定这个世界的死亡之神会不会像天域的那么任性,但遵守规则更安全。

他们像平时一样分享夜宵,不过这次是在温暖的房间里,有壁炉还有柔软的沙发。

特雷尔吃完回到桌前继续抄写。

杰森已经看到他抄写的书是《小王子》,将最后一口面包塞进嘴里,擦了擦手。

“练字?完全照着抄不行,这种印刷体太呆板。你仿写能力很强,可以选字体更自然些的原文书当摹本。”

杰森从笔筒中抽出一支笔,拿了张白纸在上面写了一串花体字:我应该看到她的行动,而不是听她的言语!她为我散发芬芳,点亮我的生活。我不应该离开她的,我应该看出藏在她那些小把戏后面的柔情。

特雷尔看看贵族字体一般圈圈套着圈圈的花体字,又看看街头叛逆青年杰森。

字跟人的差异很大。

特雷尔想了想,在下半截空白处写上杰森送给提姆的短句:英雄不但要知道适时而生,更应知道适时而死。

虽然只扫过一眼,但他模仿得惟妙惟肖,连后面半句赶时间导致的潦草也仿写出来。

杰森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尼采说的,夸小红像个英雄。”

说谎。

特雷尔扭头看他。

杰森对上特雷尔的视线。金色竖瞳仔细看还有些可爱,不像毒蛇,更像漂亮的黑猫,那种看起来凶狠打起来也凶狠的西伯利亚猫,还是被抛弃的流浪猫。杰森想着,抬腿斜坐在桌子边沿,弯腰重新把那句话用花体字认真写了一遍。

特雷尔凝视杰森。

这个燃烧的灵魂仿佛一只红鸟正展开羽翼低头梳理羽毛。

“别学我的字,我的字也不好,下次我给你带本字帖。”杰森丢下笔,转身离开时耳朵有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