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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二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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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谷地势特殊,入口只有南向一处。

当年杨掌门从官府申请了开宗立派许可证,便买下百花谷产权,又请来长春门的花匠以万木长春秘法在百花谷周围布下荆棘花墙、以防普通人误闯,并在南侧入口置下驿馆酒家,以待访客。

按照常理来说,大门派的山门脚下会自然而然形成一个村镇,镇中的百姓专门为门派子弟和往来访客服务、获取收益。

门派越强盛,门派历史越久,镇子的规模就越大。

最后甚至会成长为一个与门派关系密切的小城,城中挤满了门派历代长老与真传的远房、近房以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百花谷由于建立时间很短,又情况特殊,派中的长老们也颇不喜欢外人,所以只是按照朝廷法律强制规定的一甲门派规格,建立了最基本的官府驿站、杂货店、茶水铺、铁匠铺和医馆,以供路过的武林人士使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座用于门派进出口物资的物流中转站,一座用于登记访客的传达室,以及专供来访的男客居住的客栈。

再加上以上这些功能建筑的雇员所居住的房舍,一起形成了一个小小的村落。

李白龙策马行至村口,便跃下马来,这小小的村子也有围墙和望台,入口的牌坊上写着笔力虬劲的三个大字。

溪木村。

名字是李白龙起的。

几年前百花谷从三乙门派正式升格到一甲门派时,须按照律例在山门处建立各种功能建筑、形成村落。

既然建村,就得有名字,毕竟要报备的。

而众所周知,涉及到起名事,便要面临“好名字都被狗取了”的困境。

师门长辈们里虽说颇有几位饱读诗书的才女,想个雅致的村庄名字本来是手到擒来,然而这几年门派扩招,弟子激增,由于生源广泛,弟子们的芳名基本为“王二妞”、“张招娣”与“徐大姐”之流,为了这些前途无量的弟子以后能昂首挺胸地行走江湖,给她们改一个好听的芳名便是长辈们的责任。

——这本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江湖上几乎所有出身寒微的大侠都有一个不忍直视的小名,拜师入门之后,师父会给你改一个的,这叫赐字。

但改名不是大事,但要改的名字太多,那就是大事了。

由于百花谷新收弟子极多,外门那种武童开蒙班的弟子暂且不论,列入门墙的数十名弟子都要改名,不仅要改,而且要改得优美雅致、朗朗上口、富有内涵,这样的高标准、严要求硬生生把几位才女逼成了起名废。

于是给村子起名这种问题,就被掌门丢给了李白龙。

李白龙想了想,有了。

考虑到他曾在村子附近的某个前朝墓地附近学到了龙傲天教给他的第一门武学——龙吼功,所以就把村子命名为溪木村。

他牵马走进村中。

百花谷创派尚早,没有很复杂的外交关系,又由于某位师伯所率领的派系的影响,诞生了排外主义思潮,所以村中少有外地的武林人士造访或者停留。

人少,当然就不热闹,整个村落静悄悄的。

现在还是上午,正是修行的时间,所以连溜出来到村里小卖部买东西的师妹都见不到,唯有马蹄踩踏青石板路嗒嗒作响。

在村口歇马的茶水铺外,早有一名挽起袖子、以帕巾裹住头发的健妇等在那里。

看到李白龙牵马走来,那妇人上前两步,含笑接过缰绳:“三郎可算来了,让二小姐好等一阵。”

百花谷二代弟子中,李白龙排行第三。

“劳烦余嫂。”李白龙递过缰绳,脸上早露出笑容,看向茶水铺门。

只见屋檐下的风铃密集摇曳,一道白影越过风铃的声与影闪身而出。

与此同时,李白龙的笑问已经传来:“二师姐怎么在这儿?”

来者是掌门座下的二弟子,姓沈,双名剑兰。

她名中带一个剑字,名如其人,气势沉凝,便如一柄藏锋之剑,而双肩如削、手脚颀长、身形高挑匀称,显然是个天生的剑客种子。

等李白龙定睛看向二师姐的脸时,却微微一怔。

以相貌而论,二师姐确实是个美人,但却是个冷艳的冰美人,如空谷幽兰,亦如青空之剑。她的眼中有师门长辈,有师弟和师姐妹们,有剑和侠义,有家与国,但唯独没有胭脂水粉、蝶衫花衣。

至少入门以来,李白龙好像从未见过二师姐沾过半点胭粉。

而今天确实奇了,二师姐还是那个二师姐,但有些惊艳的不同。

——她的眉毛显然细细描过,而且描得飞云如鬓、英气十足,眼线也细致勾勒,令这凝神若锋的丹凤眼多了一点冷艳的柔情,薄薄的双唇点染了一抹暗红色的胭脂,但这一切全都是陪衬!

真正的点睛之笔,是双眉间的一点朱砂。

这看似淡写、实则精致的描画点染,将这如剑如兰、空幽冷冽的气质放大了数倍,甚至让见惯了美人、眼界极高的李白龙都生出惊艳之感。

他赞叹道:“难怪听掌门说,二师姐惯会藏锋,非常能藏……”

沈剑兰今日新妆,可谓前所未有,在面对师弟的目光时,虽然有些本能的局促和赧然,但还是保持着镇定。

不过听到“听掌门说、非常能藏”这些个字眼儿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却不可遏制地浮现红晕。

虽然很快就镇定下来、脸色也正常了。

只听她语气镇定道:“这不是我自己画的,说来一言难尽。昨日例行考核,薛雁来师妹进步神速,挡住了我十五剑,我上个月曾经应承过她,假如这个月考核她能挡住十五招,我便遂她一个心愿。”

她说到这里,叹了口气:“于是她今天起了个大早,挎着一箱胭脂水粉还背着一个梳妆镜来到我那儿,拉着我坐下便开始胡来。”

此时余嫂已拴好马出来,沈剑兰便向她行礼告辞,李白龙随之致礼,而后便在余嫂的目送下,与二师姐并肩,向着本派山门行去。

小村清幽,石板斑驳,路上无人,唯有村中商铺的店家透过门扉与帘幕,望着两人缓步慢行、低声相谈,偶尔对视一笑,举止从容而寻常。

李白龙转头望向二师姐的侧颜,同门八载,第一次见她盛妆如此,真是绝无仅有,新鲜至极。

——这般惊艳的容姿,使龙傲天气急败坏的警告就像过耳微风。

沈剑兰察觉到他的目光,转头与他目光对视,表情有些困扰:“师弟之前从未这般盯着我看……真的如此不同吗?”

李白龙收回目光:“二师姐若不自在,我不看就是了。”

沈剑兰摇头,高高竖起的马尾辫微微摇摆,她淡淡道:“我若不愿被瞧,自会找面纱遮脸,没有道理能给师妹们看却不能给师弟看,师弟想看便看。”

李白龙果然又看了一小会儿,方才称赞道:“薛师妹真是国手。”

“师弟都这么说,那自然是好的。”沈剑兰淡然道,“不过,画也是我,不画也是我,没甚不同,浪费时光。”

“话也不能这么说……至少薛师妹武道进步,是好事。”

“师弟说的是。”沈剑兰这才点头,“薛师妹胡闹完之后,便拉着我出门,师妹们见我的模样,不知在欢喜什么,跳叫着都快疯了。”

“我虽然不知道她们为什么如此兴奋,但见她们果真欢喜雀跃,便告诉她们,下月考核若有进步神速、脱颖而出的,也可以如法炮制。抹些事物在我脸上也好,写字也罢,都由得她们,我绝不擦掉。”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李白龙不由自主地以地球人的思维去想,他如果在师姐的脸上涂抹东西、写上字……

沈剑兰见师弟表情微妙,还以为这位她从小看着长大的师弟也动了童心,便微笑道:“师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要有这种顽皮的想法。”

——更怪了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