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办谁都行,办我都成【魔窟旧事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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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疯子?
什么毛病?
什么脑回路?
额头上那“致命”的血窟窿,捂住眼睛就看不见了吗?
只要睁开眼睛,也还是能看到啊!
分明知道那人活不了,他有什么目的呢,这个疯子到底要做什么?
实在莫名其妙!
但那时的陆拙根本无法拥有如此复杂的情绪。
完蛋了!!!
枪声响起的瞬间,他的心跳也随之停顿了一下,而这是陆拙那时飞速闪过的唯一想法。
可是,他怎么就没死呢?
那人抱着尸体离开之后,附近有居民也循着枪声找过来,但这在当地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陆拙三言两语便搪塞了过去。
可是,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当时选择了隐瞒。
那摊红至发黑的血,陆拙跪在地上擦了好久,屋子里弥漫着怎么也散不去的血腥味,这让他辗转反侧,彻夜难眠。
没过多久,陆拙便搬家了。
~~~
再次见到拓鲁,已经是一年以后。
他受了伤,凌晨三点被人背进医院,陷入重度昏迷,陆拙当夜不幸当值,万分紧急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主刀医生,手术时间长达12小时,简直要了陆拙的命。
勉强保住小命的拓鲁,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七天才醒过来。
人一清醒,毒瘾也跟着犯了,病房里的仪器设备砸得噼里啪啦直冒火花,惊动了整层楼的人,小护士“登登”地飞奔来请陆拙。
找他有什么用,找保安啊!知不知道那人是道上混的?
到嘴的话咽了下去。
陆拙将正在问诊的病人托付给邻座的医生,屁颠颠地跟着小护士飞奔到了案发现场,看着满地狼藉和蜷缩在地上难受得浑身乱颤的人,忍不住吐了个脏字。
惨重!
损失惨重!
陆拙的损失惨重!
回忆倒退到拓鲁被人背进医院的那个夜晚,他的小弟像是要赶着逃命的样子,把人往医院一扔,转身跑了个没影。
麻乌是个没钱寸步难行的地方,医院也一样,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先交钱。
保安已经就位,就差把人当野狗一样捡出去扔街上了。
小护士眨巴眨巴眼睛盯着陆拙看,模样可怜巴巴的,她一进医院就跟着陆拙做事,能干又乖巧,可好死不死是个心软的性子。
陆拙叹了口气,扫了眼地上血糊糊的人。
没怎么变,还是干净利落的寸头,只是右眼下面多了一条细长刀疤。
即使已经晕死过去,眉毛却依然高高吊着,一看就不是他能惹的人,但,鬼使了神差:“准备手术,钱从我账上扣。”
“哥,你钱还够的扣吗?”小护士的话把两眼摸黑的陆拙从回忆中拉出来。
陆拙扶住额头,拇指按在太阳穴上,免得它突突跳着发疼:“不够,把人拉出去自生自灭好了。”
话虽这样说,但陆拙还是大义凛然地走进了病房,这是他学医从业十年来刻进骨子里的职业道德,俗称“医者仁心”,和对方是什么人没有关系。
陆拙蹲在拓鲁身旁,盯着他看,他胸前到腹部都缠着厚实的纱布,有好几处位置已经渗出血来,还真是命贱又命硬。
陆拙伸出手,想着先把他扶上病床再说。
“喂!你……啊——艹!!!”
话音戛然而止,在陆拙手指即将触碰到拓鲁的身体时,他猛然抬头,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盯过来,与此同时,飞速地从手背上拔下针头直直地挥向陆拙的眼睛。
这是一瞬间发生的事,像他这种刀尖舔血的人,速度都快得吓人。
所以真的好险,差点陆拙就瞎了一只眼睛。
那针头偏了准头,狠狠地插在了陆拙的脸上,疼得他眉心拧成了一个死结,捂着脸浑身打颤,小护士飞奔过来。
拓鲁愣住了,茫然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手背上的针眼冒出血珠来,很快流成一条线。
他挥手甩了甩,语气似乎有些遗憾:“啊,是你。”
说完,紧咬牙关又露出了便秘一样的可怖表情,毒瘾又开始了。
又过了几分钟,保安赶来了,四个壮汉才架住一个刚从阎王殿逃出来的小年轻。
~~~
但陆拙出人意料的很快平静下来。
他盯着镜子前的自己,一个小孔而已,不至于留疤,甚至不需要包扎。
做人嘛,得大度。
做医生嘛,得宽容。
正想着,房门被叩响,小护士端着满盘染血的纱布走进来:“哥,那人清醒了。
陆拙晃了眼那盘纱布,面无表情地说:“清醒了?那挺好,赶紧让他滚!”
“他说要见你!”小护士的表情有些怯懦。
陆拙疑道:“你怕他?”
小护士错开目光,埋头不语。
陆拙恨铁不成钢:“你怕他做什么?他还能把你吃了!”
话虽这样说,但陆拙十分理解小护士,她出身平民之家,没有任何背景,能进麻乌医院,已经是烧了高香,招惹了像拓鲁这类人,别说饭碗不保,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都是一个问题。
由于拓鲁原本的病房被他拆得乱七八糟,所以医院只能给他换了间房,顺便换了张特制的床。
陆拙推开房门,搬了张凳子坐到门边。
拓鲁四仰八叉地躺在病床上,身上只盖着一床算不得白净的薄被,这倒不是他愿意这么躺,而是四肢被铁锁钳制住了,动弹不得。
这么看来他其实还挺单薄的,像只受虐已久等待凌迟的兽。
毒瘾发作引起的全身疼痛和心悸恶心,已经磨得他没了力气。
陆拙没心情去同情他,在麻乌,像他这样的瘾君子太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喂,你叫我来,倒是说话啊!”
拓鲁偏了偏头,那个角度刚好能看到一点陆拙的脸。
“误伤了你,抱歉啊!”
可那语气哪有一点歉疚之意,简直是嚣张至极。
但陆拙自幼被誉为天之骄子,又有海外留学的优秀经历,那份“气度”也不是能轻易装出来的:“没事儿呀,我就当被狗咬了。”
拓鲁笑了笑,哑着嗓子:“啊,那你好人做到底,帮我弄点药来。”
药?
陆拙站起来,走近了一些,冷着脸问:“什么药?海洛因?冰毒?吗啡?可卡因?请问您要哪种啊?”
拓鲁闭上眼睛,轻轻地说:“随便!”
陆拙挑了挑眉,略带嘲讽:“哟,您还不挑呢!”
拓鲁睁开眼睛,眼底黯淡无光,是真的没了脾气:“都吃,没区别。”
这一刻,陆拙再也忍不住:“你当老子是你仆人吗?还是看老子好欺负,还挺心安理得,你踏马要不要……”
拓鲁打断他的话,有气无力地说:“我为你办事……什么都可以。”
陆拙停了下来,刚想说,他没有什么事需要人替他办,就听拓鲁继续说:“我叫拓鲁,是炳文的人,戚家产业一半在他手上,现今世上的毒品交易百分之八九十要经他手。”
“你来麻乌干什么的,这是什么好地方吗?值得你这样金尊玉贵的大少爷来体味众生之苦。”说完,拓鲁喘了口气,语气佻达,“陆少?”
陆拙愣了愣,如果不是拓鲁提醒,他已经忘了自己来麻乌是要干什么的。
不,不是忘了。
是他想忘。
“你认识我?”陆拙把凳子挪到拓鲁床头,坐下来,死死盯着他。
这个距离让拓鲁很不舒服,他不由得地皱了皱眉,但很快平复下来,轻轻瞄了眼陆拙,垂下眼睛,用无辜的语气说:“不认识啊,随便猜的。你我就像是天上的白云和地上的烂泥,我怎么可能认识你呢?陆少。”
陆拙要是信了他的话才是真的傻了。
但认不认识什么的,原本也不是重要的事,他现在想要明确的只有一件事:“你说你能为我办事,说说看,能办什么事?”
拓鲁满意地笑了笑,毫不避讳地说:“哪得看陆少想办什么事?办谁都行,办我都成!”
啧。
陆拙嫌恶心,但控制不住脑子里突然蹦出了些不干不净的画面,虽然很快被拓鲁那轻佻的语气打乱:“我见过陆少的照片,高高在上的陆先生第一次有求于人,他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想弄死他吗?”
陆拙好像没听见,乱七八糟的画面破碎在污泥中,脏得没眼看,他不知道自己哪根弦搭错了,说出口的话莫名其妙:“怎么,照片里更帅吗?”
拓鲁转了转眼珠,没搭腔,大概也觉得莫名其妙。
陆拙说:“对,我想弄死他。”
拓鲁露出一副好奇的神情:“陆少觉得拿枪的手比拿手术刀的手高贵吗?手刃亲父以彰显自己的无私伟大?”
陆拙压根搞不懂枪怎么就和手术刀联系上了,所以只觉得好笑:“弄死他就无私伟大了吗?他原来有那么厉害?”
“啊,是。”拓鲁长吁一口气,又轻飘飘地,不像是试探:“你是警察吗?”
陆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拓鲁,冰冷冷地说:“你猜?”
话罢,抬腿往门外走去,耳后拓鲁的声音更加虚弱飘浮:“药?”
“戒了吧!”陆拙没回头,门被重重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