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我就是天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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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允炆是一个嗜杀成性的残酷屠夫吗?
不是。
至少他觉得自己不是。
比如此时此刻,身处这间古色古香的藏书阁之中的他,就和浩如烟海、整理得井井有条的典籍孤本融为一体,丝毫不显得突兀,完全看不出来他刚刚才大杀了一场,而他杀得血流成河的地方,就在这间屋子外面。
“不是这本。”纪允炆自言自语着将手中的古籍放回书架上,目光重新开始四处搜寻起来。
而这时,藏书阁的门被打开,一名身着甲胄的年轻人走进来,他周身环绕的就是实打实来自战场的杀伐气息了。
不过,这位光是看上去就让人觉得身经百战的年轻人,此时却显得有点拘束,颇有一种小心翼翼接近笼子里沉睡中的猛兽的感觉。
这不怪他,在亲眼见证了刚刚发生的一切之后,一般人大概都很难在面对纪允炆的时候心平气和。
“剑尊大人。”年轻人站了一会,确定不会打扰到纪允炆之后,开口道:“我军已经成功掌控此山寨,接下来会着手清点逆贼藏匿于此的财物。”
“这种事情,不需要向我报告吧?”纪允炆瞥了一眼紧张兮兮的年轻人,一时间觉得有点好笑。“我不是你的顶头上司,甚至不是大夏的官员,你作为大夏的将领,需要向我报告吗?”
“呃......”年轻人愣住了,纪允炆说的他当然知道;但他同样也知道:剑尊前一段时间在京城与皇帝一起拿下了大逆严世嵩,而这些天来也在淮西行省东奔西跑,将严家余孽那些坚固的巢穴挨个拔出。
比如今天,如果不是因为纪允炆突然闯入战局的话,年轻人很难估计自己要失去多少弟兄才能攻下这座虎踞于峡谷中的山寨。
所以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对纪允炆表现得尊敬甚至是讨好一点完全没有问题,而且,虽然本质上是一个耿直的铁血军人,但能在他这个年纪混上这个位置的,对于官场上那些不方便明说的规矩多少也懂,因此他的请示还有另一层意思。
也不知道浪迹江湖的剑尊有没有听出来。
“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纪允炆轻笑,他早就习惯了在这些战战兢兢和他交流的年轻人面前故意扮作一个老家伙。
“末将,天狼军百夫长齐云。”
剑尊问自己名字干什么?难道......齐云回忆起曾经看过的市井话本,尤其是其中那些原本平平无奇的年轻人突然被高人相中收为徒弟,然后创下一番传奇的情节。
就在齐云的嘴角有些抑制不住上扬时,纪允炆的话语无情地打破了他的幻想:“齐云啊,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我对于藏在这里的那些金银财宝没兴趣。”
“那些东西,该收归国库的收归国库,该还给百姓的还给百姓吧。”
纪允炆一番话,让齐云羞愧地深深低下了头。
“对了,反正你也来请示我的意见了,我就越俎代庖一次吧。”纪允炆又将一本古籍放回书架,“此处囤积的大量粮食,扣除掉你们需要的,剩下的全部分给百姓,如果有人问责,你就让他来找我。”
齐云怔怔地看着纪允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
直到听见这句话之前,齐云眼中的纪允炆,都只是一个武功高强到完全可以用“可怕”来形容的武道宗师,但现在,他的看法改变了。
“末将,替淮西百姓谢过剑尊了。”
“不用谢。”纪允炆挥挥手,“这间屋子里的书,你们不要的话就全归我了。”
“这,末将不敢擅自做主。”虽然很想做些什么表达一下对剑尊的倾佩和感谢,但对于这一屋子的典籍和古书,他确实不敢擅作主张。
天狼军的将士接受的训练是极为全面的,因此齐云很清楚这一屋子的书比他这条命都要有价值,如何处置必须请示朝廷,他一个小小的百夫长要是敢乱说话,贬为奴兵都算法外开恩了。
“那我带走一两本总可以吧。”纪允炆倒不是打算为难齐云,他知道知识的价值,大夏朝廷当然也知道,不过若是在此找到了将来对自己弟子们有用的东西,他可不打算拱手送给元傲。
我这次帮你那么大忙,多拿点好处怎么了?
“你就当不知道,反正就算知道,你们也拦不住我,到时候说是我硬抢的也可以。”
“那剑尊请自便,末将先行告退。”齐云明白纪允炆的意思,既然如此,纪允炆挑选书的时候自己“不在场”是最好的;正好他还得出去负责调派人手看管为数不多的俘虏,不能在这里盯着纪允炆也是情有可原的。
说到俘虏——
“剑尊大人,方才有弟兄汇报说,有个俘虏吵着要见你。”虽然齐云觉得这件事情完全没有汇报的必要,反正肯定只是俘虏为了脱身想的法子罢了,但既然牵扯到纪允炆,那么向来谨慎的齐云就不敢托大了。
“哦?他见我做什么?”纪允炆挑眉,他很确定自己在这里不会有熟人。
“他说,只要让他见您一面,您肯定愿意救他一命。”
嗯哼?莫不是来攀亲戚的?
一想到自己并未继承这副身体的全部记忆,纪允炆就有些心里发毛——总不能是原主当年犯下的某个过错吧?
“带我去见见他,我回来之前,这屋子谁也不许进。”
“明白,剑尊大人这边请。”
跟着齐云,纪允炆在山寨错综复杂的内部道路中穿行了一会儿,路过一群又一群正忙着清点各类物资并搬走的士兵,最终在一片空地上找到了那伙坐在一起的战俘。
一看到两人过来,没等齐云开口,战俘中的一人就立刻起身上前,不顾近在咫尺的士兵那闪着寒光的兵刃,向前冲了几步后,被天狼军的士兵们拦下;紧接着他突然下跪,朝着纪允炆大声哭喊着磕头:“岳丈!您救救孩儿吧!”
啊?
包括成为视线焦点的纪允炆在内,所有人都被这一句话吓住了。
剑尊有个儿子?
我怎么就有儿子了——一脸疑惑的纪允炆上前两步,细细端详着那张被血迹、泥土和眼泪鼻涕弄得脏兮兮的脸,什么也想不起来。
“你叫我什么?”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来点特殊手段吧。
纪允炆一边问,一边把手轻轻放在那个战俘的头顶,像是在温柔抚摸。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小人早已与阮莺姑娘私定了终生,您不就是小人的岳丈吗?”战俘竭力掩饰自己脸上的喜色,他消息灵通,知道剑尊是个护短的人,而且已经好几年没和自己的二弟子阮莺见面,恰巧自己也是个颇为英俊的男子,只要自己现在演得像一点,那么拿不定真假的剑尊必然不会让自己就这么被处斩。
只要在这里活下来,之后有的是机会逃跑。
“嗯?你说,你和莺儿私定了终生?”
“对呀!我二人相识于两年前,当时我,我......”
战俘突然之间的语塞,让周遭的所有人都感到不解。
在所有人,包括站得最近的齐云看来,纪允炆只是笑吟吟地轻轻按揉着战俘的脑袋,而后者却面色逐渐变得惨白,豆大的汗珠开始不断从额头渗出,似乎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当时你什么?”纪允炆温柔地问着,手上的按揉并没有停下,“你如何与莺儿相识的?”
“我,我当时是在,在......”战俘几乎是咬着牙断断续续地说了几个字。
“怎么了?接着说嘛。”
这一刻,齐云感觉纪允炆的笑容很阴森。
“剑尊,饶......命......”咬牙强撑了一会儿,战俘屈服了。
这个选择无比正确,纪允炆拿开了自己的手,顷刻间,战俘的脑袋重重地磕到地上,开始大口喘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惊心动魄。
这个战俘多年来骗人无数,演技早已出神入化,但刚刚被纪允炆轻柔地抚摸头顶时,他却感到脑内刺痛难忍,别说像以往一样编造出绘声绘色的故事来瞒过所有人,他连说句通顺的话都困难。
他是怎么看穿我的?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那么轻易就被我识破?”纪允炆俯下身子问道。
战俘点了点头。
“我的弟子,就算孤苦终老,也看不上你这种货色。”纪允炆突然面色一沉,战俘也瞬间感到了刺骨的寒意。
“随随便便撒这种谎,是会遭天谴的,你不知道吗?”
天谴——战俘听过很多次这个词,以前烧杀劫掠的时候,那些被他夺走了身家性命、当着面玷污了妻女姐妹的受害者都这样诅咒过他,他从来没当回事。
笑话,天谴?也不看看淮西行省是谁家的地界,真要有天谴的话,他严世嵩能做大到这一步?再看看那些家财万贯的达官贵人,有几个不是一等一的混账东西?
可是今天,天谴似乎真的到了。
“我就是天谴。”纪允炆说完,手指在对方的肩膀上轻轻一点。
惨叫声响彻了几乎整个山寨。
本来按照纪允炆的意思,只是粉碎整个左肩和左臂的骨头是不够的,市井小民们茶余饭后随意编排几句他可以不管,这么个罪大恶极的东西也敢当着他和这么多人的面污蔑他弟子的清白?
不过,剑尊多少也是在意些形象的,反正接下来等待着这个人的也是生不如死的命运,自己随便惩戒一下意思意思得了,可不能让人们觉得剑尊是个恶鬼般的人。
“剑尊,您刚刚那是?”
“防止别人说谎的小把戏罢了,想学的话我教你啊。”
纪允炆这随意但完全不像开玩笑的语气再次让齐云一愣,武道世界对师徒关系极为看重,不拜师就学东西是几乎不可能的,有些被武者当作秘技的绝学甚至只有亲传弟子才有机会学习,但现在,纪允炆却表示愿意教导并不熟识的齐云。
齐云出自元祺门下,因此前一段时间纪允炆在离开京城时所做的事情他也听闻了一下,起初还不相信堂堂剑尊竟然留了一本绝世武学给蓝幽的他,此刻也不得不感慨纪允炆的宽阔胸襟。
这个男人,是真的愿意为武道世界贡献啊!
“剑尊好意,末将心领了。”虽然有那么一瞬间,齐云甚至动了辞官追随剑尊的心思,但一想到家中的妻儿还需要自己,他还是断绝了这个念头,也不敢接受剑尊的太多好意。
虽然剑尊大概也不会要他偿还,但他实在不愿意欠这位大人的情。
“行吧,那我回去挑书了,你们忙。”
“剑尊,恕末将无礼,您接下来有何打算?”眼看纪允炆将要离开,齐云突然想起从京城来的密令:时刻关注剑尊在淮西行省的动向。
“你们还有哪些地方没处理干净?”
“嗯?”
“我刚刚不是说了吗?我是天谴。”纪允炆玩笑似的一笑,“要是严家的余孽还有剩的,我不得去发挥一下天谴的作用?”
这......
齐云不得不承认:剑尊是一个很能让人意外的人。
“剑尊请随我来。”齐云果断上前引路,他不知道此次朝廷或者说皇上打算欠下剑尊多大的人情,但既然这位大人愿意出手让大夏少折损些将士,那么作为大夏将士的一员,齐云自然是乐意的。
很快,纪允炆就拿着挑好的古籍,以及被齐云做好了标记的地图潇洒离去。
至于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严家余孽,虽然不太合适,但齐云只能希望他们能得到一个痛快的下场,毕竟从自己的经历来看,剑尊赤手空拳冲进敌群时的场面,即便是对于身经百战的自己来说,也有些太过刺激了。
为什么会这样呢?
齐云纳闷,纪允炆怎么看都不是沉醉于虐杀的人,为何打起来的场面会如此让人胆寒?而且,为什么他就是不用自己那柄剑呢?
算了,那也不是我该管的,就我这身份,今后大概也见不着剑尊了吧——齐云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去履行自己的职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