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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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璇部千神官姬长河，见过诸神王。”
黑山崖上姬长河单膝落跪，抱拳施礼。
在修罗，神力即是地位，姬长河与二十多名神王行此大礼，并无什么不合适。
原本三言两语攀谈的众神王才肯停下交流，但无任何神王敢率先发声，都有意无意看向躺在巨石上的神王罗英。
良久后，罗英将手中把玩的奇石抛给他身后一名模样稚嫩，面无表情的少年神王，才肯起身。
他将姬长河搀起再踱步出去，问：“姬将军，天璇部远在千里之外的修罗南部，你却不辞辛劳跑到这黑河北部，是何缘由？”
“禀神王，末将于二十日前在陵石城汇军，得修罗王调令北渡黑河，抵御封魔南侵。
“巧了，我昨日刚接到雨泰王密令，七万修罗神军驻守黑山，任何人不得踏过御神长虹！”罗英猛转身，故作惊声。
“神王，天魁、天斗六部还在鏖战，我们必须过去援助他们啊！”
“姬将军，王令不可违。再说，就算你们过去也不可能保住那六部，只是徒添伤亡罢了。”
“罗英神王，我想你一定明白，我们修罗从来不惧生死，尤其是在这种扞卫尊严与领地的关键时刻。”
罗英露出无奈的苦笑：“姬将军，我佩服你，同时，我也可怜你。”
“你知道最先提出将天魁、天斗六部割让给封魔族的是谁吗？
罗英自问自答：“没错，是我，罗英！”
姬长河再看向罗英的眼里充满怒恨：“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因为在战场上，我看到的修罗早已不再是以前的修罗，看到战友倒地，他们只有惧怕，看到敌人的强大，他们只会退缩，他们只为求活，而非你所说的尊严，他们只想过太平的日子，厌倦一切战争。”
“所以姬将军，你要明白修罗的魂已经丢了！”
姬长河微微一怔，而后震声：“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刻在每个修罗骨子里的东西，怎么可能会丢！反倒是你这样该战时不战，才会让他们更加胆怯，更加追求安乐。”
罗英没有任何恼怒，他道：“既然你不相信我所说的，现在我便可以为你试一试。”
罗英走了几步，来到追随姬长河、秦步、林焰的神军面前。
他中气十足，开口便道：“远道而来的同胞们，你们辛苦了！我想问你们，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如果有人说是为了抵御封魔族南侵，为了黑河以北六部，我很欣慰。如果有人说是为了军功，那点儿修罗币，我觉得这很合理。但是我要问你们值得吗？
“封魔族的实力数倍于我，这是一场毫无胜算的战争。渡过黑河便是战场，便永远也不能回来，你们还要过去么？”
“为了黑河以北六部，为了那些从未谋面所谓的同族征战而死，你们愿意吗？”
“想想你们的妻儿，你们的亲人！”
罗英回身，示意驻守御神长虹的万余军甲分列两旁，让出一条路来。
“御神长虹就在前方，凡踏过长虹者我绝不阻拦，反而我会敬佩他，各位请便！”
罗英再看向姬长河的眼神中有一种笃定，直到他听到意料之内的声音，才露出无奈的苦笑。
“不去了，我们不去了！”
最先发声的是一名百神官。
“神王说的有道理，没有必要为了那六部把命也搭进去，我也不去了！”
“那我也不渡河了，赚多少军功修罗币，没命花也是白搭。
“我不去了，我爹可就我这一个儿子！”
“我们也不去了！”
“不去了…”
“……”
一种无形的力量蔓延，似是能令所有神军清醒过来，又似是让他们都染病！
尽管没有任何阻拦，渡河的机会就在眼前，却再无一名神军踏上一步。
这种情况姬长河万万没想到，秦步、林焰包括宁天昊诺娜都倍感意外。
耐不住性子的秦步回过身，扫视一遍随自己跋山涉水而来的两万余名神军，恶狠狠道：“孬种！全部都是孬种！”
“渡过黑河即便战死，也是为族捐躯，何惧之！”
神军中传来声音：“我们没有惧怕，只是不值当！”
“是啊，活着不好吗，干嘛非要过去送死！”
一人声，众人附，即便身为他们的千神官，秦步也不能再令他们恢复平静。
最后令他们停止躁动的是一道沧桑的雄浑之音，是姬长河。
“诸位，你们可知何为修罗？”
“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可以用百万年记的岁月前，这世间只有一种神族，无分你我。然而天降灾劫，秩序崩塌。一部分神只顾逃生，一部分神坐等死亡的降临，却还有一部分神朝着灾劫而去，他们企图合力阻止这场灾难！”
“他们便是修罗，最初的修罗！”
“那一部分神众真的做到了，他们阻止了那场浩劫，拯救了世间，他们本应得到无上的尊荣，却因沾染上了灾劫中的凶邪煞气而开始无法自制。在长达数万年的时间里，那部分神荼毒世间，肆意滥杀，彻底堕入魔道。”
“之后，这些神中出现了一位能够抑制凶邪煞气的神，他教会大部分神抑制煞气的方法，并将这群曾犯下无数滔天罪行的神众更名修罗。”
“修罗的罪行虽成为历史，却没有被遗忘，甚至有部分神认为修罗不灭，世间不净！这些誓要将修罗赶尽杀绝的神便是封魔。”
“他们要封杀的魔是谁？是你们，是我，是这世上所有的修罗！”
“封魔与修罗百万年的宿敌，百万年的仇怨，你们认为他们真的会止步黑河吗？绝对不会，取得黑河以北六部后封魔大军会继续南侵，直到这世上再无修罗！”
姬长河追溯的这一段修罗过往，鲜少有神军知道，包括宁天昊、诺娜，已有不少神军重新燃起了战意。
“修罗先辈的善恶，我们不予评判，但如果他们不够果敢勇武，如你们这般个个贪生畏死，又怎会在浩劫面前，庇护下整个世间，怎会在与诸族对立百万年的岁月中不但没有被灭杀反而日益昌盛？”
“十多年前，先王云昊陨落，近百名神王被炽火焚为灰烬，可是修罗族传承百万年的修罗魂不应该被一起焚尽，你们明白吗？”
姬长河回身，一指那条飞龙般横卧于黑河之上，霞光披彩的巨形索桥，声如震雷：“今日，如果我们不踏过御神长虹，明日便是封魔族横渡而来！”
“修罗族的战士们，愿阻击封魔南侵，护我族无恙者，请随我渡河！”
姬长河说完最后一句，朝着御神长虹大步而去。
“老姬，我与你同去！”秦步吼叫着几步追上去。
“还有我！”林焰也决然抬步。
宁天昊对望一眼搀扶的诺娜：“娜娜，我们快些跟上去。”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除过两名千神，宁天昊、诺娜，再无神军跟上姬长河的脚步！
一名神军正欲踏出步子，却被身旁同伴抬手止住，摇头示意他不可妄动。
姬长河与原驻守长虹的万余神军擦肩而过，却无一名神军阻拦，他一步一步来到御神长虹，来到崖边。
再回身时，无尽的悲痛、怅惘、不甘在姬长河面上浮现。
他望着仍旧站在原处随自己跋涉而来的两万余军甲，重吐一口浊气，整个人颓废下去，发出沧桑的凄笑。
罗英朝姬长河迈着缓步，稳道：“姬将军，这几日我一直想做一件事，却犹豫不决，现在看来我完全是多虑了。”
罗英飞身之际，周身青光暴涨，神王八重境的诀印赫然浮现。
除过那名暗红束装，模样清秀有些稚嫩的少年神王，再没有人知道罗英意欲何为。
直到罗英身前由神力凝出的两只青雕如箭在弦，众多神王、神军才反应过来。
“罗英要摧毁御神长虹！”
姬长河无比震惊，所有失落、悲痛、惆怅的情绪都被他抛掷脑后，企图阻下罗英。
他明白御神长虹是通往黑河以北六部的必经之路，若是被摧毁没有三五年是不可能修复的，这便意味着修罗族将彻底失去天魁、天斗、天罡、天星、贪狼、玉衡六部！
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
姬长河亲眼目睹两只光影幻化的青雕以风驰电掣之势冲向御神长虹。
“轰隆隆～～”
一道劲浪青波从御神长虹上散射开，作弄着姬长河的眉须，花发乱舞。
御神长虹索链尽断，如龙潜渊被淹入湍急的黑河中。
至此，黑河将修罗族彻底分为南北两部分，可能要不了多久，北边的便不再是修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