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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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车马粼粼,瑰月放松身体随着马车跑动的频率而轻轻摇晃着。
阳光投在她玉白的面庞,竟能见到纤细的汗毛,这样子,让萧世子想到了夏日里粉嫩多汁的蜜桃,真真讨喜!
萧世子摸着鼻子,顾左右而言他:“如何,夫君我教的方法是不是轻松很多?”
瑰月挑眉,白他一眼:“还说呢,如此轻松是轻松了,成个什么样子!”
萧世子含笑带嗔地凑上前去,习惯性地刮了刮妻子玉白小巧的鼻子,继续以不甚正经的腔调说道:“就我们两个人,端着干什么?你莫再装老成了,再整日苦眉苦脸、一本正经地,就真显老了,那我到哪里哭去?嘿嘿嘿……”
不待他说完,瑰月就气得捶他一记粉拳,没正形还有理了?!
恰此时,天上一声清亮的鹰啸传来,仿佛约好了一样,夫妻二人一同正襟危坐起来。
江南地面,老鹰很少出现,若出现了,多半是各家养来传信用的海东青!
果然,不过片刻,“笃笃笃”,就有轻扣车窗的声音传来。
“何事?”萧长空据坐正中,威严发问。
“启禀世子,急信!”
读罢侍卫递进来的急信,萧长空歪头沉思,突然抬眼,见小妻子正望着他,眼神中充满担忧和关切。
“可是有什么急事?”
瑰月还是忍不住先问了起来,问完她就后悔了。大越并不避忌女子参政,只她初嫁萧家,就急吼吼参与夫家政事,到底不大好看。何况用海东青传的信,必然是等级很高的密事,思及此她俏脸一红,颇为不好意思。
莞尔一笑,萧长空慢悠悠地说:“无妨!本也没有打算瞒你。是岳父的信,昨夜,洞庭湖水匪的匪首范钵在君山上引火自焚了。”
“啊?爹爹没有派人看守他吗?”
瑰月满脸错愕,爹爹应该不会犯这样的错误啊!
“一个刻意要寻死的人,是怎么也防范不了的。况且,岳父说,现场只找到了一具体型和范钵相似的骸骨,并不能肯定就是他。”
“那我爹的意思是——”
“是的,岳父怕范钵是诈死,然后找我们寻仇来了。”
瑰月耸耸鼻子,不以为然地说:“不会吧,他干嘛找咱们啊,要找也是先找我爹吧。”
萧世子谑笑:“岳父大人听到要伤心了,他老人家担心你的安危,你却说范钵应该先找他寻仇。”
面上,萧世子取笑着妻子,内心里却寻思开了:是啊,其实月儿说得不错,按常理,范钵寻仇首当其冲应该是找身为虎威军将领的岳父大人,然而岳父却来信警示他们小心。这是不是说明岳父也认为神火飞鸦营在君山上杀戮太过了?以至于让范钵对神火飞鸦营的仇恨都超过了岳父这个宿敌?
萧长空心里暗叹,能让军士如飞鸟一样翱翔高空,这是童老传授的秘技。童老学究天人,却有一颗悲天悯人的善心。神火飞鸦营建立的初衷,不过是为萧家执行一些高难度的任务而已。后来,童老又去忙别的事儿了,加上他恬淡的性格,他就将这个特务营的事儿丢到一边了 。是父王,重新给这个特务营更新了将领,设置了极端残忍的训练模式,经过这样锤炼的神火飞鸦营就成了萧家手里的大杀器。
君山之战,本来他已经耳提面命,让特务营的官兵们注意力度,不想,这些人已经形成了招招致敌死地的惯性,怎么也收势不住了。
想来,岳父对神火飞鸦营杀气过重已产生疑虑了!
“我这不是下意识地反应,就事论事而已!我当然希望大家 都平安无事。”
李瑰月摸着鼻子,她还在夫君取笑她‘女生外向’的尴尬中,自然没有留意到萧世子眼神闪烁,更不知他内心如何辗转反复。
君山一役,神火飞鸦营初露锋芒,很有些收不住手,据说一些已经明确表示投降的水匪都被神火飞鸦营的战士砍瓜切菜般毫不留情地处理了。如果,范钵当真诈死寻仇的话,的确会有可能找上他萧长空!
这倒还是其次,萧家要谋大事,弑杀绝对不是个好名声,于大事不利,看来,今后需得严加约束神火飞鸦营了。
马车又突然停了下来,害瑰月差点跌倒。
萧世子心头烦躁,寒声问:“怎么回事?”
“启禀世子,路旁一棵老树倒了,拦住了道路,我们的人正在清理,很快就好,请世子及世子夫人稍待。”
萧长空欲要训斥手下办事不力,一只玉手就拉住了他。瑰月含笑道:“正好我也坐得腰酸背痛的,不如我们借此下车舒展一下筋骨?”
娇妻温言细语相劝,萧世子哪里会做那不解风情之人,夫妻二人就相携下了马车,舒缓筋骨。反正这次他们带的护卫够多,也不怕有什么事儿,萧世子如是想。
有些事儿还真不能念叨,一念叨就成真了。
事儿来了!
“救命啊,救命啊,有人吗,行行好,救救我吧。”
一个老婆子的求救声就从道路旁边的树林里传来。
救还是不救?是个问题!从经验来说,此情此景此时,这十二万分像个陷阱。但是,万一真是是有人陷入困境,不理不睬的,似乎有失厚道。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
瑰月从萧世子眼中看到:很有可能是陷阱,不管他。
世子妃倒像是被十世善人附了体,摇着头,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执拗地看着世子夫君。
一阵对峙,世子爷终究败下阵来,他叹气,无奈地对侍卫长吩咐:“带一队人在前面开道,我和世子夫人要进去看看情况。”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用手按着她的右腿,匍匐在一片青草地上。听到动静,老妇人机警地扭过头来查看,见是一对年轻男女领着人走进林子,老妇人才松了口气。她立马伸手,哀哀切切地求救:“公子、夫人,求求您们,救救老婆子吧,我被毒蛇咬伤了,完全动不了,这里虽离官道不远,到了晚上那些猛禽野兽也不会顾忌了,肯定会要了老婆子的性命啊!”
这个老妇人一副很平常的样貌,圆脸塌鼻,粗眉阔口,唯一双眼睛如秋日澄湖,盈盈澈澈,令人忘俗。
就是这一双眼,令瑰月顿生好感,立刻上前关切询问:“老人家,您怎么一个人在此,还被毒蛇咬伤了?”
老妇人一边呻吟,一边说:“我是附近的山民……我老伴儿是这里的土郎中。半年前,洞庭湖上的范大王在我们这里掳走好些个青壮去给他们建营防,我们的独子也被掳了去。营防建好,他们还要我们拿百金去赎人。我们就是普通百姓,哪里能拿出那么多银钱,他们……他们就将我的儿子杀死了!”
老妇人掩面痛哭起来。
又是一个被水匪祸害的故事!虎威军这次能一举剿灭这些匪徒,当真是功在百姓啊。当然,也离不开萧家的帮忙!好在她没有一时任性,同萧家生隙。且这两日昊明一直小意温柔,可见也是有修补之心的。未来,也许可期!
毕竟场合不对,瑰月按下亦酸亦甜的心绪,游目四望,不远处丢了一个背篓,背篓外散落一地的草药。
“老人家,那您这是……”
老妇人胡乱地用手抹着泪,强压下悲痛,继续哽咽着诉说:“我老伴儿悲伤之下,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也去了!现在就剩下我这个老婆子了,我还活着干什么啊……”
先是失去独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后又失去老伴儿,瑰月看老妇人已中毒在身,若是再悲伤过度,引得毒势更猛,就大大地不妙了。于是,她转开话题问:
“老人家,您这是在挖草药吗?”
萧世子一直比较理智,凤眸一瞬不瞬地审视着老妇人:此人如此凑巧出现在这里,会不会是范钵的余孽?月儿毕竟单纯又心善,一点不知防范啊!少不得,只有我多加留意了。
略匀了匀气,老妇人点头说:“是啊,我从前随我们家老头子,认识了一些药草。儿子没了,老头子也走了,老天爷又不肯收我这把老骨头,我也只有撑着活下去了。我年老体弱,也种不动地了,就想挖点儿草药,到下面镇子里的回春堂去卖,也好换几个钱买点儿米粮度日。不想,今日一时不慎,竟被长虫咬了一口。”
不知为何,老妇人无助的样子,让瑰月很是揪心。从前她可不是那种同情心泛滥的人,可见着这个老妇人凄苦的眼神,就很想帮助她。
从侍卫那里要来水壶,瑰月要喂老妇人喝水。显然是渴坏了,老妇人自己拿起水壶,咕咚咕咚,一口气灌了半壶水才罢休。
“您说您被毒蛇咬伤了,是什么蛇,需要我们为您包扎一下?”
被毒蛇咬伤,只是不能行走而已的吗?还能大声呼救,还能一口气喝半壶水?萧世子的怀疑并没有收藏,直接写到了脸上。
“哦,不过是我们当地寻常的一种毒蛇,毒性并不是十分剧烈,我方才撑着敷了草药,倒也不需再包扎了。就是这毒能让人腿脚一时麻痹,害得我走不动道了!”
瑰月又从侍卫那里讨要了些干粮,一小块一小块地掰开,喂给老妇人吃,一边恳切地对萧长空说:“洞庭湖水患如此害人,还是朝廷治理不力!老人家这样可怜,不如我们带她一程吧,将她丢在这里不管,恐怕天黑了,就真有猛兽来把她老人家叼走了。”
萧世子还能说什么呢,他家小娘子都发话了,他反对的话,就太不近人情了。他可不想在娘子心中留下见死不救的恶名!但是,这落难的老妇人出现得如此凑巧,想不让人怀疑都难啊!罢罢罢,不管了,是歹人放在身边监视起来反倒安全些。若果真是个落难的老太太,就当是日行一善了吧。
世子妃说的带人一程,七带八带地,就将老妇人带到了萧家,这是后话。
车厢里,李瑰月人与老妇人实在是投缘,相谈甚欢,倒把个世子冷落在一边。
“哎呀,老人家,您讲的这个菌子真的这么好吃吗,说得我都馋了。”说话间,瑰月口舌生津,倒真的像馋嘴了,她一时晕生双颊,几许羞赧。
老妇人笑得慈祥:“就是乡下地方的一种寻常菌子。您们是贵人,啥好东西没有吃过?也许真见了,也就不稀罕,不想吃了呢!”
“不不不,老婆婆,听您说的,一定很好吃,有机会,我们一起尝尝如何?”
萧世子在一边捂脸,这还是蕲州贵女、萧门宗妇吗?这就是一只小馋猫啊!
老妇人大约因为获救,又补充了水和干粮,慢慢缓过来了。她平凡的脸上此刻也有了些光彩,笑眯眯地说:“那简单啊!等开春了,天儿暖和了,只需几场雨下来,这些菌子就全都露头了。到时候,老婆子就采它一大筐,咱们啊,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您看如何?”
萧长空此刻向妻子看去,她 的眼里都是小星星般的光芒,正点头如捣蒜:“好哇好哇,一言为定!老婆婆,到时候,我们一定要做各种菌子美食,大快朵颐!”
萧世子都气笑了,敢情他带着她四处吃的美食,还比不上一个乡野老妇描绘的一种普通菌子?
他一气恼,就不阴不阳地问:“那不知能不能带上我啊!”
美目里星河灿烂,瑰月嫣然一笑,娇声说:“没有问题,好吃的东西自然是要与夫君共享的!”
我跟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较什么劲儿?总之,只要她高兴就好。
萧世子的心绪莫名被妻子这不带防备的笑脸安抚,愉悦的笑容爬上他的俊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
一头的老妇人看夫妻二人这样情形,好看的眼睛却眯了眯,不过须臾间又变成了一副慈祥老人该有的模样。
阴谋诡计,如影随形。李瑰月不知道的是,在萧家的内院中,正上演着一曲大戏。她的贴身大丫鬟红樱正被两个粗壮的婆子压在春凳之上,接受着杖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