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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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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止善今日去的是南城循乐坊,拜访前武英殿大学士程良玉。

这位程大人与徐家有着非同一般的渊源。裕和十三年,徐老太爷徐凤喈中进士,座师正是程良玉。无独有偶,八年后徐止善一举中的,座师还是这位程大学士。父子两代人同为程门进士,也是段佳话,因此程良玉对徐止善这位青年才俊的关照,不免较旁人更多些。

程良玉上年已致仕,可门生遍布朝野,他若说句话,仍余威赫赫。

若不是走投无路,徐止善断不会去劳烦这位大儒,他也要脸。好在两人聊得不错,从南城打道回府,徐止善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没料想,这好心情只维持了五里路。车驾悠悠行到户部巷,被城门司的人堵了个正着,两个官兵二话没说,就将他从车上薅了下来,反手押走了。

整个过程十分迅速,候在槛内的叶满园甚至都没看清夫君的面,城门司的官兵就退了个干净。

她一头雾水地追出来,问徐明德:“裴大人怎么同小叔说的?这又是为了什么?”

徐明德在心中飞快地计较了番,半真半假地答道:“裴大人说近日在严审兖王谋逆一案,其中有些罪证似乎表明大哥与兖王之间有银钱牵扯,所以要将大哥带回去问话。裴大人还说,他是个讲道理的人,断然不会像兖王那样,以此事为筹码,行威逼利诱之举。是非曲直,一切都会有公断,请嫂嫂放心。”

叶满园几乎要气笑了,他讲道理?真好意思!

她暗嘲,之前没有看出来,裴济除了冷酷、阴险、说话不留情面外,还很厚脸皮。不然怎么说得出这种话,往自己脸上贴金。

徐明德掂量着她的神色,似乎并不如自己预料得那样惶恐愁苦,不经有些拿不准了。犹豫片刻,试探道:“听裴大人的意思,大哥只是被带走问话,若能将事情解释清楚,自然就会被放回家了,不会被打为同党。另外,若家中有什么能自证清白的东西,大可以送过去,提审时作为佐证,也好助大哥脱罪......嫂嫂想一想,若有,明德便同嫂嫂跑一趟城防司。大哥适才被带走得突然,必然慌乱非常,明德去嫂嫂去看望一趟,也是安大哥的心。”

叶满园只觉疲累。新婚才三月,她就要一趟又一趟地去牢狱中探望夫君,要说扫脸,自然是扫脸透了。她好歹是侍郎家的嫡长女,混到这个地步,不怪人家在背后耻笑。

她只是想嫁个安分守己的好人,不求富贵显赫,只要平安和乐。这是很高的要求吗?是她太贪心吗?

她失神地往家门里走,徐明德还在背后追着他,“嫂嫂.....明德的话,嫂嫂听见了吗?”

“听见了。”叶满园头也不回,“我准备一下,明日去吧。”

再怨念,还是要想对策。

不得不说,裴济给止善安的这罪名实在高明。叶满园曾听爹爹说起过,百余年前,文宗皇帝改革吏治,要求国朝四品以上官员每年将家中公账交于禁中存档。这些都是官员们的私密,等闲自然不会有人翻查,可一旦出了事,牵扯到结党营私、买官鬻爵、科考鬻题之类的罪状,钱财流动就是最有利的佐证。自从有了这把悬在头顶上的剑,官场上的行贿之风果然有了极大改善。

但这只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则衍生出花样繁多的名目。为掩盖贿银,账册上记录的或是放债的利钱所得,或是出手了一幅黄鲁直的真迹,总之借由第三人一转手,这笔钱就干净了。

从这个角度想,止善在兖王远亲那里签下的借据,实在太像在掩饰什么不可见人的勾当。

可各中内情,他裴济难道不明白吗?当时顺天府里有他,后来兖王府中也有他,又言之凿凿劝她和离,分明就是知道里头缘故的。现在拿这个由头将止善带走,那句“不会行威逼利诱之举”,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像是有人拿针尖戳在她胸口,叶满园有一瞬间的心悸。裴济他......究竟想要什么?

青泗支着下巴,陪她一起想辙,“这种事情,哪能找得到什么佐证呀?要不然......夫人您自己去当证人吧!在公堂上把前因后果都说出来。您是老爷的闺女,背靠堂堂刑部叶侍郎,证词自然比旁人要可信几分。”说罢,又愁苦地摇摇头,“可行大约是可行的,只是对夫人来说,多少有些丢脸。”

叶满园心绪凄凉,她如今害怕丢脸吗?丢脸,已经是最仁慈的后果了。

叶满园说隔日去探望徐止善,徐明德却当即就往城防司走了一趟。

城防司由兵部统辖,兵力不过千余,寻常管辖上京九城治安,不涉及什么大案子,所以连牢房都显得有些潦草。这里常关押偷鸡摸狗的小贼,没什么阴森恐怖的氛围,甚至可以说是嘈杂热闹。

衙役领着徐明德进入间暗室,“逼仄了些,但胜在安静——您稍待,我给您去提人。”

没多会儿,徐止善被衙役带了进来,手脚栓上了铁链,走起路来动静很大。见到徐明德,他只是无悲无喜的模样,唤了声二弟。

徐明德凑过来搀扶他,“大哥受苦了。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家里一时来不及反应,可大哥放宽心,务必要保重自身,其余的事,总会有办法的。”

徐止善木着脸,颓然坐着,似乎是被这次的打击压垮了。好半晌,方惨然摇头,“办法?还有什么办法......我只是不明白,我究竟是得罪了什么人,为什么会撞上这样的霉运。兖王......兖王是什么人?我连见也没见过他一面,说我是逆贼同党,实在是欲加之罪......”

徐明德看着他,一字一顿地说:“大哥想听真相吗?”

“什么真相?”

徐明德没有隐瞒,将兖王世子为他父王设下的围猎陷阱和盘托出,当然,将自己在里头扮演的角色摘了出去。他特意说得十分详尽,从上年正月十五兖王在灯市撞见叶满园开始,到前几日她被请进兖王府,足足待了大半日才归家。

徐明德一边说,一边留意徐止善的脸色。他实在很好奇,当兄长听见自己体贴温柔的妻子,被一个身份地位远高于自己的男人念念不忘,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只见徐止善脸色灰败,颤抖着双唇几欲开口,似有千言万语,最后只汇成一句话,“她与兖王,有没有......”

徐明德险些笑出声。果然,男人!仁义君子装得再像,剥去那层壳,谁还比谁高贵?妻子呕心沥血为他奔走,他不过问,最在乎的只是她的贞洁罢了。

他分明知道兖王没有得手,却只摇头,“嫂嫂不会同我说这些,兖王有没有得手,明德就无从得知了。”

“难怪,难怪......”徐止善喃喃,“她不愿意再与我同房,是因为兖王......”

被迫接受这难堪的事实后,徐止善终于费力地把前因后果串了起来,心中的屈辱逐渐酿成了愤恨,“兖王若喜欢她,那当时就该娶她过门!为什么又任由她嫁入我徐家,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把不相干的无辜之人拉下水?怎么,是想让我们徐家,给他们二人的情意助兴吗?简直欺人太甚!”

徐止善满面通红,越想越不得劲,憋闷儿悲愤地向幼弟申冤,“若不是因为她,兖王如何会特地挖个坑给我跳?如今兖王谋逆,他们的丑事,倒牵累我成为同党,哪里有这样的道理!明德,这回我可是被他们坑死了!”

徐明德哀叹一声,“大哥,你知道这些内情,我是如何得知的吗?全是适才城防司来抓人时,裴大人告诉我。”

“裴济?”徐止善不解其意,“这与裴大人又有什么关系?”

“裴大人知道兖王对嫂嫂的所作所为,自然也知道大哥无辜,所谓同党余孽,抓大哥来问话,不过是借口......大哥只想,裴大人把大哥握在手上,是在等谁?”

答案呼之欲出,可是太屈辱,叫人不敢直面。徐止善无力地抬手掩住脸,“你是说,裴大人他也......”

徐明德看着他,眼中有怜悯,有嘲讽。心中直叹,上天果然是公平的,这样愚蠢的人,哪怕一时走运,上天也迟早会教他做人。

徐明德清了清嗓子,语气添了分不忍,“裴大人究竟怎么想的,无人能知晓,明德只能据事实揣测。嫂嫂入我徐家门三个多月,平日里对母亲与明德都多有照拂,明德也十分不忍心。可到底亲疏有别,若一定要抉择,明德当然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保住大哥,所以今日来此,对大哥说了这些话。”

外头响起脚步声,衙役将要来催促了。

徐明德站起身,最后说道:“说到底,这只是明德的选择,最后怎么选,还是看大哥的心意。明日裴大人会在城防司提审大哥,嫂嫂应当会来替大哥作证。”

“是归家,还是沦为逆党,就看大哥明日的表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