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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心中没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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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看似千头万绪,实际最要紧的还是筹银子。

叶满园回到家,便吩咐青泗拿账册来,“去知会陈琼,将外头铺子和庄子里能拿出来的流水造个册,紧快拿给我瞧。”

顺天府署内的际遇,青泗并没有亲眼目睹,所以她不清楚徐止善具体欠了多少银两,只凭着自己为数不多的生活经验,以及最狂野的想象,在心中飞快地算了笔账。

算完了,不免唉声叹气,“夫人名下的铺子十五间,田庄三处,趁手的现银若都拿出来,总有个三五百两,拿去填姑爷的窟窿大约是够了。可如此一来,营生周转便要大受影响......只盼事情过去,能紧早回复元气才好!否则不说旁的,就是家中的挑费,都要耗不起了。”一提到徐家,青泗总是忍不住要抱怨两句的,果然一席话罢,又小声嘀咕,“徐家的各位主子,个个都是没底的窟窿。”

在青泗看来,数百两的欠银已是顶了天去,怎么都不敢想有两千余两之巨。饶是如此,情形已经很不容乐观了,叶满园心下一沉,知道接下来大约有一场硬仗要打。

果然的,管着她的私产的陈琼得了令,忙活了一夜没阖眼,各处铺子都亲自去过问后,合出一个数字来报给她。

“才开了春,正是各处赶着定货的时节,夫人也知道,像雨前新茶、头一茬的时鲜,都是紧俏抢手的稀罕东西,是以铺子里近来花出去不少定银,即刻能凑出来的流水,各处加总在一道,总计四百二十余两。若夫人再多宽限些时日,到下月初,便有好几笔账款能收回来,届时能用的银子,还能再翻一番。”

便是翻上一番,也远远不及她眼下所需。值钱的嫁妆所剩无几,还余一点压箱钱,总得留些供日常花销。叶满园咬咬牙,“卖田产吧。你捋一捋,挑几处好出手的,尽快凑两千两现银出来。”

这话出口,众人都大大一惊。陈琼是她从叶府带来的人,他娘子更是叶满园亲生母亲的配房,自然满心都为她着想的,当下本能地劝阻叶满园三思。

“夫人别冲动,您手上这些可都是京畿最富饶的田地啊,在咱们手上也打理了二十余年,知根知底,说卖就卖了,且着急脱手,价钱上就吃亏,未免太过可惜。您若实在急用银两,倒不如以铺子为质押,向钱庄借银子来得稳妥。您知道,咱们一向与通源钱庄打交道,从没有失信的时候,信誉好,铺子里流水又稳定,价值便高。在商言商,只要您在利钱上稍稍让步,要借出两千两银子来,通源钱庄没道理不同您做这笔买卖。”

钱财买卖里的门道,叶满园并不精通。她从小失恃,继母自不可能会用心教养栽培她,就连寻常闺阁女儿该学的管家看账,她都只能听身边亲近的仆妇说个囫囵,再多的,全靠自己摸索领悟。

所以陈琼提议说借银子,她下意识就抗拒。止善这头就是欠银子惹出来的祸事,为了填这窟窿,差东墙补西墙,保不齐又有祸患绵延不尽,什么时候能是个头!

她犹豫半晌,还是未松口,“不到万不得已,别再起借钱的念头了。就按我说的办吧,若数目凑不够,再做旁的打算。”

陈琼拗不过,只好领命去办。谁知连卖田地的事都行进得十分不顺,叶满园在内宅坐立不安候了三日,竟没有一点好消息。

陈琼无计可施,回来复命的时候直摇头,“按理说,夫人的田地位置好,产出稳定,要价又合理,决计不会出不了手。这几日下来,听见消息来问价的掮客倒是不少,可等问明白了出手的主家是谁,立时就不愿再谈了。”

陈琼正襟危坐,口气不由沉重下来,“若是一家两家,那还可说是凑巧。可眼下是所有人都无一例外地将您拒之门外......夫人,只怕是有人不想叫您如愿了。”

呵,是了,合该如此啊!那日在顺天府署受的挤兑、受的威逼利诱,总不可能就此没了下文。

所以她筹措银两受阻,是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只是发话的究竟是裴济,还是兖王,就不得而知了,她也无心细究。

叶满园只能苦笑,“辛苦陈叔了。这几日想必您没少受冷遇,去歇一歇吧。”

陈琼忙道不敢,不过现如今的情形,倒好让他旧事重提了,“夫人,既然这条道行不通,只能上别处使劲儿。先前所说以铺子为质押,向钱庄借款一事......”

这条道上有人拦着,换条道走,人家就肯放过她了吗?隐隐地,似乎已经预知到了结局,可怀揣万一的希望,还是得硬着头皮一试。

叶满园点头应道:“明日我同陈叔一道去通源钱庄,拜访他们主事的。”

翌日出府去,行到门上,正撞见老夫人院里的婆子引了个年轻姑娘进来。两人少不得给主母行礼,叶满园也没多问,淡淡扫了眼,照旧掠过她们出门去。

近来她全心操持着止善的事,倒疏忽了家里,便问青泗:“我忙着,有好几日不曾去老夫人跟前请安了,老夫人这回倒体恤,没怎么寻我的麻烦——她院里一概都好么?”

青泗撇了撇嘴,“有什么不好的?花着夫人的银子,使着夫人的人,见天地享清福。前儿个还叫了班小戏,邀来两个不知哪路上的好亲戚,在她院里听戏呢!真够可以的——家里紧着用银子是为了什么,她老人家不知道吗?夫人,这回的事儿完了,您得认真想个法子治治她。再这么下去,愈发地要不成话了。”

竟还有这事?适才婆子领进门的那年轻姑娘,大约也就是老夫人的亲戚吧。

叶满园蹙起眉,“老人家偏疼幼子,可长子还在牢里押着呢,她却有闲心听戏,未免太过荒唐。”

又问起徐明德。青泗说:“二郎日日出门,在家里倒很消停。”

“让人去问问跟着二郎的小厮,二郎成天都上哪儿去、同什么人结交。”叶满园忖了忖,又多嘱咐一句,“找个机灵的人去,切莫显得太刻意,露了行迹。若二郎身边的人口风紧,也别多打探,回头吩咐陈琼,让他派个信得过的人,往后专跟着二郎,务必将他的行踪摸清了。”

青泗也机灵,一点就透,“夫人也怀疑二郎搞鬼么?”

这两日虽暂且按下不提了,可大笔私财在府中不翼而飞,叶满园仍没少暗暗盘算。止善所言若不假,那只能是这府里另两位徐家人动的手。不论主使的是老夫人,还是徐明德,要将东西运出府去,必定要徐明德经手。

所以是谁都没差,左右是同一笔账。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说话间,马车便行至通源钱庄,陈琼先一步进去道明来意,两柱香的功夫,又出来请她。

叶满园扶着青泗下车,见陈琼耷拉着眉眼,同她说话时,才勉强撑起精神头。她一颗心沉了又沉,那渺茫的希望眼见着也要熄灭了。

“通源钱庄的主事回绝了陈叔吗?”

“虽没把话说绝,但已然是那个意思了。”陈琼摇着头,说起话来愁云惨淡,“毕竟打了许多年交道,往后也指着继续做咱们家的生意,听说夫人您亲至,总要以礼相待。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应当是不会放这笔款了。”

叶满园听他这样说,不由停住脚步。街上熙熙攘攘,钱庄赤红的招幔在春风里洋洋展卷,可她忽然很无措,不知该往何处去。背后发话的人手段真老辣啊,早早就预判了她的动作,叫她无路可走。想成事,只能放下身段,乖乖听由人摆布。

委屈,凄楚。连活了一把年纪,在官宦门庭里看惯世事浮沉的陈叔,都佝偻了腰身,显得意兴寥寥。

青泗试探唤了两声夫人,“要再想辙儿,也不能就这么干站着。”举目环顾一圈,指了指斜对过的酒楼,“越性上丰庆楼吃席吧!正好也快到午膳的时辰,夫人吃饱了,或许便有新主意了。”

丰庆楼的南边菜做得极好,上京城里无别处能与之比肩,也因此,饭点上座位特别紧俏。叶满园兴致不高,说算了,“这时候去,非得等上个把时辰。”

她在这里顾影自怜,冷不防边上有人道:“巧了,裴某订了座,夫人不如一道?”

回过神,才发现眼前霎时暗下来。来人的身影十分高大,将日光都挡在了他身后。

叶满园惘惘抬起头,又是他。

裴济。三番五次看她不顺眼的裴济。

镇国公无上的官位,可好似很闲。怎么总恰逢她最无望的时候,在她眼前出没?

叶满园不由往后搓步子,只想离他远些,“真巧,又遇上裴大人了。”

裴济却踱了两步到她身侧,又转了个身,同她并肩而立。垂下眼,凛然的视线掠过周遭徐府的下人,“都退下。”

谁叫他权柄滔天呢,习惯了所有人听他号令,自然而然地命令起她府上的人。青泗偷瞄了她一眼,到底没敢抗衡,领人退到五丈开外。

裴济瞥了眼那通源钱庄的招牌,“夫人是来钱庄借银子的?借到没有?”

“我的动向,不是全在裴大人的掌握中吗?”心下彷徨,这下见到了加害她的正主,没底的惧怕里也生出一分愤懑,有种破罐破摔的意味,“借没借到,裴大人何必问我?您心中没数吗?”

裴济眯起眼打量她,寒光一闪,“夫人的气,是不是撒错了人?冤有头债有主,没弄明白原委,就胡乱攀扯,刑部侍郎的家风便是如此么?”

他眸若寒潭,冷言冷语兜头扔下来,直叫叶满园打了个寒颤,她本就不高的气焰立时被掐灭了。不动声色地,她又往一侧避了避,“裴大人教训得是。却不知您今日有何见教?”

裴济却绝口不提了,“夫人不是要上丰庆楼么?”提步便要过街去,“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