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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闻初雪逢春时(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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枇杷花瓣零星,落在衣袖上,沾染暗香。黄昏吹拂意动,发带缠绕在指上,又慌乱地伸直姿态。一抹红云飞入人间,作乱在少年郎冷静的面容。

江景凝听见远处的清脆,像是他此刻不知跳快几拍的心。

声音越发近了,他只感觉一切都安静,只剩下那铃铛声。

他的心跃上耳畔,自己仿佛被高高抛在空中,心悬吊在风中等待审判,比被江神医抽问药方还要紧张无数遍,滚烫的脸颊怎么都无法平息。

“心不在焉的景哥哥,现在又在想什么!”那铃铛声晃动在他眼前,江景凝本想着鼓起勇气,猛得一口气呛住了。

他狼狈地捂着嘴咳嗽,眼角隐隐有泪。

宋留荔没想到自己把他吓成了这样,拿着帕子踮起脚想要擦去他那点泪光。

宽大的袖子带起一种悸动,微妙的气氛在四目对视间渐渐生长。

宋留荔闻见若有若无的清香,不是枇杷花的香气,是竹柏。

她的手腕白皙,那银镯镂空的香气匀了一缕,与清正的竹柏相望,逐渐靠近,近在咫尺的眸子,盛着朦胧的情意。

宋留荔先垂了眼,帕子羞恼团在袖中,竹柏气息不曾褪去。

“是我失礼了,你……”江景凝看着宋留荔低着头不说话,他害怕宋留荔气恼了转身离去。

“我没有不在意你的生辰宴,我是……”江景凝的手隔着薄薄的风拉住宋留荔落下的袖子,宋留荔抬头。

少年郎的眉目清晰又似隔着一场雾,不曾明了的少女心事隔着纸糊的窗。

怕打开窗子落下一场微寒的雨,淅淅沥沥打湿懵懂的枝芽,撑着伞独守远去的怅然,却再没有身份说什么告别。

怕悄悄戳一个小洞,褪去烟雨蒙蒙的江南秀丽,露出天色明亮的霞光。光阴动荡不定,情价值几何?

她的心敏感地听见春的叩门,可未来太过久远。

不曾知晓结局,便总有忧虑。无穷无尽的情愫如若从未开始,便能安然自若。遗憾之事常有,若是克制一时便守一世平安顺遂,遗憾也算一场未填的梦。

她点点头,眼睛却望着落下的花瓣,江景凝转身,也看向那场安静的花雨。

好像不说话,心就离的很近。没说完的话来日方长。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风吹动衣衫,他手中的发带在半空游走。

她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地闭上眼,听着远方鸟雀还巢的鸣叫,听着自己渐渐放缓的心。

直到他送她回到小院,那枚精心买下的发带彻底藏在了袖中,等待下次呈现的时候。

今晚没有月光,但有一只小灯,照亮少年郎归家。

她轻轻一笑,灯火隐在夜色里,带着欢愉和未曾明说的心。

天地间尽是雪的寂静,穿着青色长裙的女子缓缓地走,忽然她脱去那厚重的披风。

伞掉落在雪地上,她的袖子借了雪的一分皎洁,在风中翩然起舞。

分不清那是青色的云还是水,灵巧融化在漫天大雪中。裙摆上的雪已经被真心烫出水痕,模糊不清的歌声像是故事里看不清真容的神女。

她是如此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中,雪是天地间罕见的知音。自由地旋转,像是羽翼丰满的鸟儿,在无数次试飞中终于领悟真谛。在云和风中穿梭,闻见花香听过流水潺潺。

月光流动,在枝叶间倾斜澄澈,织成的布料制成羽衣,再采下露水和雾霭,幻化成温润的纹样。披帛是雪凝结的一段青,带着草叶的心。

披上它,引昙花一现的美,在发间簪上仅此一次的木芙蓉。耳畔是风带来的枇杷香,编织的梦境是面纱,遥遥相望眉目传情。

秋水划作星河,阻隔数不清的爱恋,让纯洁无瑕的情保持。

妆镜碎裂,花团锦簇浮动在水面。她站在临水楼阁,拿着扑蝶的扇面去寻,摇曳的水草无声,缠住过往的花枝。

于是花生长在水中,带着流光溢彩的朝云,又停在盈盈一握的芙蕖清香上。

荷叶滚落晶莹,一尾鱼看错了,游在扇上被错捞起。

她跌落在地,下一秒还是茫茫大雪,寒风刺骨,她却不觉得冷。她依旧站起来,继续跳着她的舞,独属于她的心温暖起来。

春就要来了,她想到柳絮纷飞在城中,莺啼伴着半空的纸鸢高高抛起。带着新生的希望,她的眼中闪过纯真的憧憬。

她又从地上捡起那纸伞,脚尖触及皑皑白雪。

陈旧的鞋何时掉了,她已经失去了寻找的闲暇。

流动的夏在她的身上,那些伤疤就像火一样燃烧,衣裙落下,她的簪子在雪中埋葬。

一切注定是宿命的推动,她无力抗争,随着命令奉献出自己的一切。

她绽放在最后一刻,耗尽一生的忧伤,欢乐是无根的浮萍,她拼命逃拼命寻,还是被钉死在悲剧中。

她的眼前还是白茫茫的一片雪,那是一场情窦初开的雪,戏文里出现的撑伞之人。

她的情愫是另一种背叛,带着血淋淋的恨,身不由己流浪在声乐中。

酒杯中的是血泪,疼痛是赎罪,一次次的忏悔被驳回,她蜷缩在这个小院里,寻求最后的解脱。

她的心真是固执,她真想剜了它,这样她就不会伤心难过。

那张脸让她难以置信,她哪里会想到,自己动心的情郎手染鲜血,沾着她最亲最爱的人的血。

她恨战争,恨所有的不公平,恨为什么是她独活在这个世间,被侮辱被当作玩物,施舍几分欢愉。她清醒看着世间万物,她做不到忘却曾经,在这个陌生的世上沉沦。

所有都错了,都没有了都毁掉了!一场雪一场火,她的眼泪凋零,干净的雪忘不掉世间的痛与恨。

宋留荔捂着胸口醒来,额上全是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熟悉,明明只是一个梦,为什么那种悲哀那种痛苦我自己能感受到?”宋留荔披了外衣,去寻水喝。

热水将她的恐惧抚平了些许,窗子紧闭,将寒冷的风抵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