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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请君入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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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说的错,可能跟皇后想地不太一样……”皇兄微微摇头,轻轻捻起一枚棋子,又轻轻地叹了口气。

“哪里不一样?”慕容婉眨了眨眼,一副十分好奇的样子。

皇兄并未言语,只是静静等待着。

“所以呢?”慕容婉眼里的笑容愈发放肆,“即便现在陈靖跟和煦一起赶往北境,也不一定来得及,况且他们两个人去也不一定有用。”

皇兄只有承认。

我也不得不承认,慕容婉说地很对,倘若张庆余与北莽里应外合,郑韦通,李思广二人势必措手不及。

“可惜……”皇兄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子,十分有节奏,就像是敲击着自己内心深处的乐章。

“可惜什么?”

“皇后一定是忘了!”皇兄抬眸凝视着慕容婉,接着说道:“这座天下本就是朕的,京城更是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京城里一举一动,朕又怎会不知?”

慕容婉像是想到了什么,银铃般的笑声戛然而止,“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后不光小瞧了陈靖,也小瞧了朕!”皇兄摩挲着手里的棋子,不疾不徐地说道:“半月之前,皇后派人将张庆余一家老小八十九口人,秘密送往北境的事,皇后以为瞒得过别人,就一定能瞒得过朕?”

“八十九口人,分批次护送……”皇兄又忍不住称赞道:“皇后想地确实很周到。”

话音刚落,慕容婉已是蹙起了秀眉,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的晏行歌,但后者一脸茫然,显然并不知情。

皇兄轻描淡写地说道:“若张庆余心怀不轨,这八十九口人顷刻间人头落地。”

我下意识地扯了扯唇角,皇兄只告诉我让陈靖连夜赶往徽州城外,但张庆余的家人落在皇兄手里的事,我却毫不知情。

这样重要的事,他竟又没有告诉我!

我不禁若有所思。

是否正如皇兄说过的那样,我确实没有他狠!

他是否也在怕我不够狠?

“娘娘无需担忧”,晏行歌向前迈出一小步,低声宽慰道:“哪怕张庆余的家人真落在了陛下手里,他也不一定会妥协,何况他现在做的事本就是诛九族之罪,那么他只有这一条路走到底!”

“晏爱卿此话有理”,皇兄轻“咦”一声,又莫名地叹了口气,接话道:“朕对这位至孝将军也是不放心。”

“陛下谬赞了”,晏行歌手抚胡须,笑眯眯道:“北境大军现在已是一盘散沙,恐怕难以抵挡北莽铁骑啊。”

提及战事,站在一旁沉默半天的我,早已是心痒难耐。

我试探性地问道:“难道北莽这次是倾巢而出?”

晏行歌脸上的笑容更是自负,“皇后娘娘既然与萧四皇子定下这天衣无缝的计策,那么北莽铁骑自然是不遗余力。”

“毕竟……”他故意顿了顿,随即神色一凛,沉声道:“此战可定乾坤。”

“好一个此战可定乾坤!”看着他这副得意至极的样子,我忍住呕吐的冲动,盖棺定论道:“那么北莽后方势必空虚。”

“空虚如何,不空虚又如何?”晏行歌先是一怔,立刻又讥讽道:“难不成,信王殿下现在还能出一支奇兵直捣黄龙?”

“不不不……”我连忙赫颜道:“本王早已归还了虎符,又怎会有这样的本事?”

晏行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收敛笑容,急切道:“信王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本王想说的是……”

我刚要开口说话,却接连两次听到了皇兄落子的清脆响声,而新下的这两枚棋子同样被放置在棋盘最边缘。

果然,皇兄立刻接过了话茬,“北莽二十万铁骑倾巢而出固然势不可挡,可吐蕃,突厥,等这一天可是很久了啊。”

“唉……”

皇兄长长地叹了口气,“与吐蕃,突厥能交好,父皇居功至伟,但同样,晏大人亦是功不可没,朕记得,最先出使两国的人便是晏爱卿,当然,还有朕的国丈慕容诚。”

他不禁又瞥了眼慕容婉,见后者面无表情,他又接着说道:“若晏爱卿能及时悬崖勒马,朕或许也会……”

“陛下好意,微臣心领,但微臣自知早已无路可退!”晏行歌像是猜到了皇兄想说什么,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打断了皇兄,只是神情凝重地呢喃着,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吐蕃……突厥……北莽……自顾不暇……”

我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位位极人臣的“老人”是否也在这一刻感到了恐惧,是否那句“无退可退”其实是在逼迫着自己?

短暂的沉默中,慕容婉薄薄的红唇微启,“陛下还是与和煦先好好商议一下,如何抵挡北莽铁骑吧。”

“况且,攻入皇城,可不需要二十万人,只要有一支骑兵闯过北境赶来信阳,那大事便算成了!”

我冷哼一声,看向晏行歌接着说道:“北境四路大军,晏大人只知道李思广,郑韦通,张庆余,那么晏大人就不好奇这第四路大军去了哪里?”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晏行歌猛然回过神,用力摆手道:“北境大军一旦有大规模调动,张庆余一定会飞鸽传书。”

“既然第四路大军早已奉旨行动”,我勾起嘴角,冷嗤道:“那么在此期间,是不是意味着北境往来京城的所有的书信都被截了下来呢?”

我不由地望着窗外漆黑如墨的天空,“即便是飞鸽传书,飞鸽亦有天敌!”

“而且!与北莽决战,就非得是在北境?”我一字字道:“徽州城外的八盘山,亦能是战场!”

“晏大人,八盘山有什么与众不同吗?”慕容婉疑惑地看向晏行歌。

看起来,她也有不懂的地方。

“回娘娘”,晏行歌小心解释道:“八盘山脉是徽州与通州的交界地,也是北境通往信阳的必经之路,两侧崇山峻岭,高不可攀,只中间一道长长的峡谷,若想绕行,至少要多出十倍的路程。”

“晏大人说的不错!”我朗声道:“北境地形开阔,本就对骑兵有利,这也是北莽铁骑最厉害之处,但要想从徽州城直达信阳,只此一条山谷,何况正值大雪纷飞之际,山谷早已成为雪谷,骑兵进入狭长雪谷后,速度也会变的迟缓,若在山崖两侧设伏,滚石木块,谷口伏兵收拾残局,晏大人以为,北莽铁骑纵是插上翅膀,又如何能出的来?”

我冷冷地看向慕容婉,“莫说一支骑兵,便是北莽二十万铁骑,也只能折戟于此!”

喜宴落幕早已将近两个时辰,想必陈靖现在已经骑着“踏雪”到达徽州城外,这些计策也已不需要再隐瞒。

晏行歌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既然你早就安排好了,可刚才你的脸上分明是……”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知何时,皇兄已是潸然泪下。

我默然想起陈衡曾说过的那些话,忍不住叹了又叹,“战事一起,不论谁输谁赢,又有多少好儿郎马革裹尸,又有多少北境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

“陛下与本王虽定下‘请君入瓮’之计,但这恰恰是本王最不愿看到一步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