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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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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是刚来宫中,太后便打算让萧棠适应几天,再入崇文馆就学。

所以萧棠这几日确实过得比府中还要清闲自在。

白日在福宁殿里陪着太后下下围棋剪剪花枝,晚上便跑到主殿里从书架中挑书念给太后听。

往往这时候都是萧棠念着念着给自己念困了,干脆就直接趴在太后床上睡着了。

深冬夜凉,太后担心萧棠抱回殿里受寒,就让萧棠跟她一块儿睡。

好在萧棠睡觉乖,老老实实不踢被,太后的床也大,一大一小睡着绰绰有余。

早起时太后瞧着萧棠还窝在软被中呼呼睡觉,小嘴粉嫩微微嘟起,发丝贴在额角,滑嫩的脸蛋红扑扑的,红色小胎珠落在唇边,看着如同一只衔着红枣的小猫儿,极为乖巧。

太后瞧了半晌,心中仿佛灌了暖汤,呼呼地往外冒着热气,分外熨帖。

她嘴角含笑,将被角掖好,轻手轻脚地由宫人扶下床,到了外间洗漱。

洗漱过后,绕过紫檀荷塘座屏,来到大理石方桌前,态度恭谨地给玉雕菩萨烧了三柱晨香。

霖香扶着太后起身,移步到了贵妃榻上,端了茶奉给太后。

“不知是不是五娘在的缘故,太后这几日夜里睡得也越发好了,也不曾梦魇,奴婢瞧着精气神也好了许多呢。”

太后喝了半盏茶,听到霖香这么说也不禁笑起来:“哀家也觉得是,晚上听着她那猫儿似的小呼声,心里又安又稳,不知不觉就睡了。”

霖香笑着道:“那我们五娘可真是个安神娃娃了。”

太后闻言一乐:“长得也像。”

说笑了两盏茶的时间,萧棠也起床了。

由着宫人伺候着洗漱完毕,萧棠朝气满满地去给太后请安。

陪着太后用完早膳,出门溜达一圈,又回来陪太后下围棋。

两人一边下棋一边聊天,不过多是萧棠分享些在府中的趣事,时不时便把太后逗得眉开眼笑。

一大一小正聊得火热,这时有宫人进来,隔着珠帘恭敬地回禀:“太后娘娘,圣人身边的云公公来了。”

太后脸上笑容微滞,她敛了眉,瞧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白玉棋子,淡声道:“来做什么?”

萧棠察觉到气氛不对,她不动声色地垂下眼,拿起一旁的玉露团小口吃起来。

“云公公说,东海藩国进贡三颗稀世明珠,圣人命云公公献给太后娘娘,以尽圣人孝心。”

太后垂眸没有说话,细长的手指夹着棋子缓缓落在棋盘上,转眼便吃了萧棠的棋子。

一旁的霖香见状,抬步绕过照壁屏风,撩起金珠垂帘走至殿堂内,笑着与云公公见礼。

“圣人有心了,太后里面正有小客,奴婢拿进去就好,劳烦云公公跑一趟。”

云公公对于圣人与太后之间的晦涩关系自是心中明清。

他斜长的眼睛眯着笑,双手亲自捧着锦盒递交到霖香手中。

他面上恭谨,笑盈盈地说:“萧家小五娘要进崇文馆伴读,圣人已经交代过了,明日萧家小五娘便可入学堂。”

身后的小宦官捧着一个紫檀木雕龙纹盒走上前,云江来指着盒子说:“这些是圣人赏赐萧家小五娘的文房四宝。”

萧棠在室内听得清清楚楚,她捏着手中的棋子,抬眼看向太后,犹疑着自己要不要去谢恩。

却见太后仿若未闻般从棋盒里捏了几颗棋子,示意萧棠继续。

萧棠见状,知晓太后是何意,便捏起黑玉棋子作思考状。

霖香让宫人将东西接过来,替萧棠谢过圣人赏赐后,好生将云公公送了出去。

霖香捧着珍珠走进了偏厅,萧棠抬眼望去,只见锦盒里摆着三颗鸡蛋大小的珍珠。

通体莹白,散着皎洁的虚光。

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太后看也没看一眼,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冷声说:“扔到库房里去吧。”

霖香称是,让宫人将珍珠带到库房里。

太后放下最后一颗棋子,胜负已定。

萧棠皱着小鼻子,脸上带着些娇气,太后瞧着不禁一乐。

她将棋子放到棋盘里,笑着瞧她:“不好奇姑祖母为什么那般对待皇帝?”

萧棠扬唇憨笑:“姑母所做自有姑母的道理,棠儿是小孩儿,不操心大人的事。”

太后见状,心中阴翳渐消:“言道儿童不谙事,歌吹待天明[1]。棠儿说的对,操心的事儿尽有姑祖母和你爹娘在,我们棠儿就做一个开开心心的孩子。”

萧棠“嗯”了一声,抱着玉露团子向太后咧嘴笑。

宣政殿中。

一身明黄团龙圆领袍,腰间束着金龙衔珠带的梁极在窗边负手而立。

一旁正在说话的陈太尉见到云江来进殿,知道他有事要回禀,便十分知趣地停了口。

云江来弓着身上前回话,话落,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向面前的九五之尊。

只见梁极静默良久,神色始终不变。

一旁的陈太尉却适时叹道:“圣人一片纯孝之心,奈何太后娘娘这般决绝。”

“纯孝之心。”

梁极闻言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玩儿的话似的,语气玩味地重复了一遍。

一旁的陈太尉不知梁极是何意思,不敢乱答话,只能垂手恭敬地立于一旁。

梁极笑了一会儿,微微蹙眉,抬手按住了腹腔。

陈太尉见状,面露担忧:“圣人不适?”

梁极不答反问:“见过云儿了?”

陈太尉拱手:“是。”

“大抵是他年龄小,身子这些年又被掏得太狠了,虚虚弱弱到底没养起来,你去通个信,问问有什么办法。”

陈太尉拱手:“是。”

退出殿外,云公公亲自相送,还贴心地送上了莲花金枝暖手炉,让宦官们好生抬轿送陈太尉出宫。

陈太尉悠然地端坐在轿上,放眼朝堂之上,能坐轿出入宫内的屈指可数。

想当年他不过是一个均南道瑕州下的一个小县尉,年节连入都叩拜的资格都没有,与均南道均州世家陈家沾了点关系,人家不愿送女儿进宫,便把妹妹推为良家女入了宫,因着容貌还算出挑,没能成了伺候人的奴婢,倒是做了最低的采女。

若不是当年圣人下均南受刺客暗杀,他也不会寻到机会进良药,得了圣人青眼,妹妹也跟着层层受封,成了四妃之一。

五皇子昀王是他们陈家这十多年来慢慢崛起的依靠。

他现在虽是低了萧澜一头,但是萧家又能猖狂几时呢。

圣人离不开昀王,也离不开陈家。

陈家取代萧家不过是早晚的事。

风水轮流转啊,世事翻来覆去,今时今日便轮到他陈正惜出头了。

他轻轻晃着腿,嘴角勾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