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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曹琴默篇 驴与马(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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翊坤宫。

皇贵妃在宫里栽种了许多杏花,春日里杏花一开,甚是好看。

温宜十岁了,生得亭亭玉立,坐在树下和胧月、弘昫一道下棋。他们俩一起和温宜对战,输多赢少。

“胧月,你又偷棋子,别以为我没看见哦。”

温宜一把抓起胧月那拿着棋子的手,笑得温和从容。

胧月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埋怨道:“姐姐若不让着我和小七些,我俩又要输啦。”

弘昫尴尬地瞥向胧月,帮着温宜劝说道:“输就输,总是正大光明的嘛。温宜姐姐也不能总欺负咱们两个小孩子,对吧?”

温宜眯眼看向弘昫,只觉得他说话越来越像毓娘娘了,自己若是不手下留情,便成了欺负小孩子了。

“好啦,让你们。”

温宜宠溺地一笑,从胧月的手里拿过棋子丢进圆钵里,胧月高兴得手舞足蹈,仿佛又有了胜算。

和年世兰、安陵容坐在廊下,曹琴默温柔地看着温宜,露出满足的笑容。

这几年皇上身子不好,但仍勤于政务,后宫来得比从前更少了。就算是侍奉,也是十几岁的答应常在跟在身边,她们这种已经侍奉十几年的老人,更是难见到皇上了。

“诶,襄妃,本宫家中的亲眷送来了名帖,都是些朝中官员家中子侄的相貌所长,你要不也看看?”

曹琴默一愣,她从没考虑过这种事,年世兰乍然提起,反叫她错愕。

“是不是太早了?”

曹琴默看着远处的温宜,心像是被人拉扯着一样的难受。

安陵容笑着从年世兰手中接过名簿,颇有兴致地翻阅起来,“礼部侍郎次子,年十五,举人中第,嗯,读书好、有文采,年纪也不大。镶红旗骑兵统领长子,年十四,善骑射、好角力,嗯,将来大抵是个威风凛凛的大丈夫。”

曹琴默越听越紧张,看向年世兰,“至于吗?温宜还小呢。”

年世兰从安陵容手中又将名簿拿了回去,一边翻一边“啧啧”赞叹,笑道:“这可都是京城尚未娶亲、抢手的好儿郎,若咱们温宜不是公主,只怕还没机会挑呢。下手晚了,可就没了。好男儿可不是春日的草,割完一茬还能再长一茬,那都是珠玉,摘一颗少一颗。”

曹琴默知道年世兰说得在理,能够有机会做选择,已经是温宜身为公主的侥天之幸了。这世间,大多数女子是没得选的。

可就算是有的选,对于温宜而言,仍旧是盲婚哑嫁,是选了一条路,就难以回头。

“再等等吧,等温宜可以自己选的时候……”

曹琴默攥着手里的绢子,好不容易才将心缓缓松弛下来,只见年世兰看得倒是挺开心,一边看一边点评,仿佛是在给自家胧月挑女婿一般。

安陵容伸过手拍了拍曹琴默的手背,似乎是在叫她不要太担心,她们三人都有自己的女儿,总有一天要亲手将女儿送出紫禁城。

“姐姐,出了宫,她们便能走上街市,便能结交妯娌朋友,那是比紫禁城更广阔的天地啊。”

安陵容的安慰突然让曹琴默释然了些许。

外头周宁海突然匆匆跑了进来,对着三位娘娘跪地行礼,“娘娘,宫外传来的消息,苏州织造的孙家因为贿赂逆党而被问罪了。”

什么!

曹琴默惊得站起来,看向年世兰。

苏州织造孙家十几年前和伯父交好,常有来往。当时孙家和曹家是八爷的拥趸,后来曹琴默被先帝爷指给了雍亲王,曹家为免猜忌,才不得不稍稍和孙家疏远。

皇上在登基后初次选秀就给了孙家好大一巴掌,责令孙家女眷永不许参加选秀。孙家一直是靠着巴结年大将军的缘故才保着一家子荣华富贵,当时苏州织造进贡的缎子都是直接送进翊坤宫的。

这些年,皇上清算八王九王敦亲王的附庸者一直没有停歇。名为清查贪腐、清明吏制,其实更是在对官员进行洗牌,让效忠者代替曾经站错队的人。

这才几年的光景,就轮到孙家了。那曹家怎么办?

曹琴默急得满头是汗,年世兰脸上却是一种已经麻木的悲伤。

“早晚的事,本宫知道,当年依附哥哥的,有一个算一个,皇上都不会放过。这对年家活下来的人,何尝不是一种警告?”

年世兰叹了一口气,撇过脸去,看向富丽堂皇的翊坤宫,仰着头抹去眼角的泪。

曹琴默知道,年世兰终究是放不下年大将军的死,皇上这样刨根揪底地清算,仿若在她的伤口上撒盐,一遍遍凌迟般提醒她:兄长拼了性命在战场上厮杀,年家子侄流血受伤,都是不值的。

曹琴默实在担心家里,匆匆告别了年世兰,从翊坤宫出来。

这些年曹家还算安分,没闹出什么引人瞩目之事,但是现在没犯事儿,不代表皇上不会追究从前犯的事。

她将温宜送回永和宫安顿好,立刻前往养心殿求见皇上。

养心殿大门紧闭,一派肃杀景象。事关家人,曹琴默往日里再是个淡定的性子,如今也无法冷静了。

曹琴默站在殿外候了一会儿,见到安陵容来了,她似乎也很着急的样子。

“姐姐,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咱们先回去等着吧。”

曹琴默回望了一眼养心殿,又看向一脸平静的安陵容,最终还是默默点了点头,“好吧,姐姐是关心则乱了。”

两个人一起乘着轿辇回宫,一路上一言不发,到了永和宫,两人进了内室才双双叹息。

“妹妹叹什么气?”

安陵容想到了前世爹爹贪污被皇上揪住不放之事,就算把爹救了回来,自己失势时也免不了爹爹被问斩的结果。

水至清则无鱼,官场之上哪里有清清白白的官员。这后宫里也没有一个好人啊......皇上不过是从前愿意装聋作哑,今后不愿意罢了。

“姐姐急着去养心殿,是想了解家人的近况,还是想要替家人求情?”

曹琴默愣住了。

这个情况,与从前年将军远在西北,年世兰接到消息时是一样的。当时她们俩还费尽心机地为年世兰筹谋,宁可让年世兰接受年将军的死,也要保住京中家人。

同样的情况,劝旁人冷静,真落到自己身上,便无法淡定了。

“姐姐,尽可能地保下年幼的子侄和家中的女眷才是上策啊。我们身处后宫,再如何位高权重,终究无法置喙前朝之事。”

曹琴默忍着心头的无奈,眉头紧锁地忍住泪,脑子也清明了一些。

伯父勾结八王爷是板上钉钉之事,孙家的事不过是个引子,一旦拿到账册实证,曹家就无法幸免于难。

做下的事是抵赖不得的,一朝站错队,弥补却没有那么容易。更何况,曹家五代为官,即便到了这一代无人可用、稍显落魄,但百年来家中还是积攒了不少珍宝和田亩。抄了曹家,皇上的国库亏空便又能稍稍回血了。

没用的。

曹琴默绝望地望着窗外狭窄的天空,忽然放弃了。

不仅她是驴,连曹家也是驴,拖着沉重的磨盘在原地打转,也不过是替旁人白干活罢了。

他们在庄子上巧取豪夺来的钱,他们借着积攒财富从百姓那儿掠夺来的财富,他们拜高踩低、见风使舵站队亲王得来的好处,最终也会落到皇上的口袋里。

等到这头驴子养得足够肥了,活儿干得足够多了,利用价值已经在岁月流逝中被榨干了,皇上就要把他们的磨盘卸下来,准备宰杀。

“妹妹,你说皇上喜欢不贪不腐的纯臣,还是喜欢又贪又腐的奸臣呢?”

曹琴默的眼神麻木,她忽然觉得不仅仅是这个后宫,哪怕是前朝,哪怕是这天下都是一座层层叠叠的围城。

所有的权力都像水流一般汇集到皇上的手里,这层层框架里的每一堵高墙,一个普通百姓费尽毕生之力也无法将其推翻。

安陵容沉思了一会儿,站起来安慰似的拍了拍曹琴默的肩膀。

“姐姐,一个人拥有绝对的权力时,他还是人吗?”

曹琴默错愕地看向安陵容,自嘲地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忽然觉得自己提出的问题可笑至极。

对于皇上而言,谁忠诚谁奸恶,谁贪腐谁清廉都不重要。

他需要能臣做事,他需要勇将打仗,别人要为他耗尽毕生之力,他却可以什么都不给的。放出去的权力,想收回便能收回。给出去的财富,想掠夺便能掠夺。

除了皇上,这天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活人,全都是驴子,全都是驴子。

曹琴默绝望地流泪,抱住安陵容。她第一次感受到了排山倒海般的恐怖力量,皇权就像一团笼罩在整个大地上的乌云,而她们太过渺小了。

杀了他。

曹琴默感觉到一种浓浓的恨意从心底浮上来,眼泪顺着脸庞滑落。

杀了它。

除了忍受皇上对曹家的清算,她什么都做不了,她能做的就是像年世兰那样,忍辱负重地讨好、把自己伪装成皇权的附庸,才能尽可能地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

天阴沉沉。

当皇上的手臂从黄带子上滑落,曹琴默久久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那个叫嚣着她是毒妇的男人死了?真的死了?

曹琴默看着安陵容伸手合上他的眼睛,将他的手放回被窝里,将他的被角掖好。

安陵容坐在床榻边,静静地流泪,然后开始露出微笑,她看过来的时候,曹琴默才终于有了一点真实感。

死了。真的死了。

曹琴默喜极而泣,捂着脸蹲下身子去,远远望着安陵容,肩膀不住地颤抖。

有人抱住了她,是毓贵妃,双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像是安慰又像是鼓励。

安陵容也小跑着过来,三个人痛快地抱在一起,哭泣之声此起彼伏,她们好像是费尽心思挣脱了磨盘的驴子,如今终于能够痛快地为自己嘶鸣一声了。

外头划过一道闪电,照得屋子里一瞬亮堂堂的,曹琴默却抬起头,像是迎接般等候着姗姗而来的雷鸣。

弑君是第一步。

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对毓贵妃说过的话,心里像是淌过涓涓细流般清凉爽快。

曹琴默知道,人在洪流之中如同沙粒般渺小,但是此刻,她们聚沙成塔,一点点地改变了洪流的航道。这又如何不使人振奋呢?

安陵容松开她们,镇定地深吸了一口气,走到寝殿门口,激动得连手都在颤抖。

她忍不住回望了一眼。

曹琴默对着她笃定地点了点头,安陵容终于打开了那扇属于新世界的大门,悲恸地对着外头跪满一地的嫔妃和公卿喊道:“皇上驾崩。”

那一瞬间,曹琴默仿佛看到那匹独存在于想象之中的飞马,像一道闪电一样划破天空,将那满天的乌云戳出一个洞来。

地上奔跑的马多了起来,他们一匹匹也都生出了翅膀,跟随着那飞马朝着那乌云的空隙直冲而上。

随着冲上去的马越来越多,那洞也变得越来越大,乌云层层叠叠地朝外散开,露出阳光普照的天。

曹琴默满足地笑了,眼睛亮亮的,像是塞入了广阔星辰。

*

翊坤宫。

年世兰这儿热闹得紧,静和与温宜两个人聚在一起整日地切磋棋艺 ,丹枫追着清洛满院子地跑,身后还跟着踉踉跄跄的灵犀。

弘映实在不肯学射箭,却被胧月教训了,弘晽趴在摇篮里张牙舞爪,想要和哥哥姐姐们玩,却只能咿咿呀呀地说不出一个字来。

弘昕怯生生的,因为他面容有疤,总是害怕弟妹们嘲笑。

“弘昕,襄娘娘这儿来。这是你宣娘娘出宫前留下的舒痕胶,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弘昕点了点头,伸过脑袋将脸探到曹琴默手边。

敬妃温和地对着曹琴默一笑,看着这满院子的孩子,心里也是无限感慨。

“听说,朝中送进来的名簿都被你退了,真不为温宜好好挑一挑夫婿吗?”

曹琴默看着这宫里学自己想学,做自己想做,一个个想要为小皇帝出力的公主皇子们,释然地笑了。

“姐姐,你瞧,他们多像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小马驹啊。”

女人能不嫁人吗?能不生子吗?

温宜她已经是最尊贵的公主了,还不能选吗?

千辛万苦,就是为了送给女儿这能够选择的小小礼物啊。

曹琴默松弛地往后一仰,靠在竹椅上,瞥向身旁闭着眼睛享受温暖日光的年世兰,她睡得香甜,像是没了所有的负重,轻飘飘的像羽毛。

真好。

曹琴默用手撑着脸庞,看着依旧风华正茂、容色倾城的年世兰,轻松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