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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下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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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作别宫林之后就去了城南,她站在宁府门前呆站了好一会儿,才上前敲门。

而她才一进前厅,便看到戴青木拿着戒鞭在等着她了,安心早有心理准备,面色不变,进了前厅便主动跪下。

前厅只有她们师徒二人,安心跪下后戴青木也没有开口,两人沉默了许久。

直到安心跪了半个时辰后,戴青木总算开口了,“门规第三条,第九条,你可还记得?”

安心抬眸,情绪不变,“记得,请师父动手。”

戴青木手指摩擦着那条戒鞭,终究是无奈叹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走到安心身后。

只一鞭,就将安心后背打得皮开肉绽,安心却跪得笔直,不躲不叫,只是闷哼,咬唇强忍着。

前厅的动静惊动了府中其他人,宁安才步入前厅就看到青姨在打安心,可把他惊吓得不轻,赶忙向二人跑去,走近一看,安心的背已经血肉模糊了,他立马抱住青姨的胳膊制止了她,“青姨为何要打姐姐?”

戴青木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动手,谁知还没打几鞭就被宁安给拦住,她一时又气又无奈,挣扎道:“臭小子放开,你也想挨揍是不是?”

可宁安却是使了全身的劲儿拦住青姨,他从后面死死抱住青姨的身子,把她的两只胳膊都束缚住,“不放,姐姐才回来,青姨怎么可以下这么重的手,又不是她的错!”

而这时,谢之水和宁瑾也来到了前厅。

“小安,你干什么?”宁瑾惊呼。

宁安用尽力气将青姨拖到一旁,青姨不敢对他用力,怕误伤到他,竟被他拖到了谢之水跟前,宁安这时才放开青姨。

他一放开青姨就跑去看安心,安心却还是跪得笔直,疼痛让她的唇失了血色,小脸惨白。

安心这情况让宁安不知所措,他只能张开双臂拦在安心身旁,担忧又激动,大叫道:“爹,你们不要罚姐姐!”

宁瑾这时也明白发生了什么,她蹲下身想拉回宁安,可宁安却不依,跪在了安心身旁,他正还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安心悄悄一抬手,宁安瞬间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安心接住宁安的身子,把他拖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放好,对宁瑾道:“他一会儿就会醒来,劳烦师母看住他。”

安心说完便回到原位跪好,这惩罚还要继续。

宁瑾扶住宁安的身子,也一脸担忧地望着安心,戴青木没有留情,安心背上的布料已经破烂,破碎的布料下是一条条血痕,血肉模糊。

青姨终究是于心不忍,把手里的戒鞭放到谢之水手里,“还有九鞭,你来吧。”

听雨戏雨是谢之水亲收的弟子,却因为安心下落不明,于他而言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亦是纠结和无奈。

但戴青木选择责罚安心,谢之水也不能不按照门规行事,他们都不能忘记师门的养育和教导,而安心这般也表明了她的态度。

谢之水叹了口气,来到安心身后挥起戒鞭,他也没有留情,只几鞭下去,安心的面上已经是压不住的痛苦,她却紧紧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在谢之水停手之时,宫锐总算赶到,他步履匆匆,后面还跟着恍然大悟的宫林,他们二人从玄武坊快马加鞭赶来,却还是慢了一步。

宫锐一阵风似的冲到了安心的身边,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安心看到宫锐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随即便痛晕过去了。

而这时宁安也醒了过来,他一醒来就蹦起身来,冲到了安心身旁,却看到她已经晕厥,她背上的伤更是骇人,而那条戒鞭已经从青姨手里转到了谢之水手中。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他盯着谢之水手里的戒鞭又怒又着急。

宁安的质问没有得到两人的解释,戴青木走过来,一言不发,只是拨开宁安和宫锐的手,将安心背起来,带着她离开。

青姨带着安心走后,前厅气氛沉重,一时间也没有人说话。

宫锐闭目沉了口气,将宁安拉起来,拍了拍他的背,无声地安抚着他,让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等宁安冷静下来后,宫锐对谢之水和宁瑾行了一礼,便跪地正色道:“是晚辈的错,心心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拖累了心心,拖累了天机山,宫锐在此向诸位赔罪,今日也在此立誓,我宫锐以我之命为证,听雨戏雨之事我会给诸位一个交代,更不会再让诸位再为我的事涉险。”

他一番话后,谢之水神色没有太多改变,只走到他面前,没有说什么,拍了拍他肩膀,随后带着宁瑾离开了前厅。

长辈都走后,宁安立即愤愤不平道:“他们太过分了,又不是姐姐的错,怎么可以把姐姐打成那样!”

“不以规矩不成方圆,他们江湖中人有自己的处事方法,何况是你姐姐自愿受罚的,不是他们的错。”

宁安也知道是这么个理,可他还是觉得现在罚安心太早了,“听雨戏雨只是失踪,难说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怎么可以姐姐一回来就先罚她,他们难道认为听雨戏雨回不来了么?”

不,他们都希望听雨戏雨能回来。

“我已经增派人手再去找了,相信很快就会有消息。”宫锐安慰道。

他又宽慰了宁安几句,嘱咐宁安替他好好照顾安心,便带着一直在旁看戏的宫林告别。

宫林与宫锐是骑马来的,回去的路上他憋了一肚子话不敢问,等回到长公主府后,他可算能开口了,“那些便是安心师门的人?”

宫锐点点头,自离开宁府后,他周身便蔓延着明显的冷意,那面上却是一贯的冷淡,谁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宫林并不清楚江湖中人行事作风,他憋着许多疑问,也不敢问宫锐,便老实坐着等着宫锐发话。

今日他还是听了安心的话来找宫锐,可宫锐一见到他便问起安心,得知安心独自离开后,宫锐便行色匆匆出了门,他不明所以跟了上去,便见到宁府中那一幕。

安心这般偷偷去宁府,宫锐怎会猜不到将要发生的事,可他还是迟了一步,但就算他及时赶到,以安心的性子,她也不会让宫锐代为受过。

她的心如大海,包容了宫锐的一切,还要因他承受师门的惩罚,宫锐如何能好受?而他已然不能再徐徐图之,他不能再给机会让那些人伤害他珍视的一切。

宫锐收回混乱的思绪,开始与宫林说起正事,“灵州的事你所知多少?长公主久未归京你又是如何想的?”

宫林不想宫锐一开口就这么直接,他这是要动手了?

“与呼庭一战大获全胜,却有上千无辜百姓为此丧命,我军的消耗亦是不小,此战不能只看结果,也该追寻原由,给灵州百姓交代,也给军中交代。而长公主被困福光岛,想要提及这事,朝中之事需要一个人牵头,五哥想问的是何人最为合适?”

宫林的回答让宫锐淡淡一笑,“不错,不过才几个月,进步挺大。”

宫锐的打趣让宫林有些不好意思,宫锐当初说他学识不够,他自是不服气的,这段时日非常用功,而宫锐给他找的老师严苛,却没有教他太多学问,反而日常讨论得最多的是朝局和用人之道,让他在这方面进步不小。

宫锐继续道:“这个人自然是我,我作为此战主帅,亲历灵州百姓之难,亲率大军平定西北,取回丹增项上人头,为梁国赢来呼庭七城,开疆拓土,谁能比我更有资格?”

开疆拓土之功并不是宫锐第一次做到,他在与哈喇一战中劳苦功高,可梁帝除了一些赏赐之外,一点表示都没有,此番他再立大功,梁帝依旧没把他放眼里,一进京便着急收回虎符,还想给他下马威,梁帝真以为还能拿捏他?

宫林闻言没有意外,只问道:“五哥想让我做什么?”

看着眼前少年严肃中带着坚定,宫锐生出些许欣慰,不过半年,纨绔少年变成了如今野心勃勃的模样,安心倒是没选错人。

“我告诉你我的心意并不是要你现在就出头,而是告诫你,暴雨将至,要先把身边人护住才能入局,你可准备好了做安王府的倚仗? ”

宫林顿时明白了宫锐的用心,而长公主想必凶多吉少了。

宫林颔首,道:“我自会护住安王府众人,也会护住自己。”

宫锐笑了笑,从书案上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封信交给宫林,“这事,我看好你。”

梁帝以为长公主不在,便是他对宫锐出手的机会吗?却不想长公主不在,反倒是让宫锐更加无所顾忌。

……

宫林走后,宫锐并没有急着回宁府看安心,而是先见了郭子达,把对宫林的话再对郭子达说了一遍。长公主眼里的软肋是宫锐看重的情感,他不仅自己重视,对手下的人也仁慈。

等宫锐忙完一切后,他再来到宁府时已经快要天黑,宁府也没有白日时那般气氛沉重,责罚已过,他们还得向前看。

宫锐一来到,就被宁安热情地拉到安心的房间,与他说起他走后安心的情况。

“青姨给姐姐处理了伤,她已经好了很多,现在醒过来了。”

宫锐点点头,与他一同进了安心的屋子,安心醒过来后心情似乎还挺好,正趴在床上看话本子。

宁安一把将她手里的话本夺了过去,翻了几页就鄙夷道:“不是吧,你还有心情看这种东西?”

安心不以为意,“那不然呢,我该怎样?心情好,伤才能好得快,你快还给我,我正看到精彩之处呢!”

她朝宁安伸出手,作势要抢回话本,宫锐怕她的动作牵动伤口,赶忙按住她的身子。

“心心不要动,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宫锐担忧道。

安心笑了笑,“怎么,没我不行了么?阿锐你这样我可是会看不起你的。”

她揶揄的话并没有让宫锐羞恼,淡淡笑了笑,坚定道:“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宫锐这保证的话,安心却是反应不大,只点点头,然后便扯开话题,“我正等着你吃饭呢,安安,快给我弄个肘子来。”

安心这话又让宁安嫌弃了一次,“你怎么老喜欢吃那些油腻的东西?”说罢,把安心的话本子丢还给她,虽然嘴上嫌弃,却还是叫来丫鬟吩咐下去。

三人气氛轻松地用了晚膳后,安心便开口赶走宁安,“你快走,别打扰我跟你姐夫谈情说爱。”

宁安跟宫锐聊得正起劲儿,他问了许多灵州战事,像是听故事一般正着迷呢,却被安心搅了兴致。

“什么呀,你们整日黏在一块都不腻的吗?把殿下让给我一晚不行么?”他抱住宫锐的手臂,一副要跟安心抢人的架势。

安心哪能忍受有人跟她抢宫锐,即便是她弟弟也不行,恶狠狠道:“死小子,你以为我现在下不来床就收拾不了你是吗?”说着,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两支银针。

宁安一看赶忙识相地松了手,用力哼了一声,跑出了他们房间。

宁安才刚走,安心就急忙拉过宫锐的手,问:“今日如何?你父皇可有为难你?”

她毫不遮掩的爱意又让宫锐生出几分愧疚,他强压下情绪,揉了揉她的头发,“你都这样子了还操心我呢?不是让你多相信我一些么?”

“我相信你,可这已经不只是你一人的事了,你不能瞒着我。”

安心说得没错,他只要动手就会牵扯众多。

“他想为难我来着,可我没给他机会,他很快就会再找机会为难我,而我打算先下手为强。”

他这态度让安心满意地点点头,在安心看来早该如此。

她忙追问,“你打算怎么做?”

宫锐却反问,“心心想让他如何呢?”

“我?”安心冷笑了下,“我的法子你可不一定能接受。”

她的话让宫锐无奈地叹气,“心心的手段我可是见识过了,真是让人害怕呢,可他只要坐在那个位置上,你的手段便不能实现。”

安心想的无非是折磨,而宫锐想的却是击破梁帝最看重的东西。

他这话让安心眼前一亮,生出浓浓的兴趣,可她嘴上却道:“说得对,还是凌云将军想得长远,但这事,我可帮不了你呢。”

“心心帮我的够多了,这事就不用你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