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风流秀才骚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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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城就是山。
太行巍巍,横亘南北,如盘古巨斧,将华北大地一劈为二。
进了山,陈子灿便控马缓行,好让大黑马保存体力,万一有个缓急,总有些逃脱的希望。
早上他在客栈里打听过了,这太行山中盗贼无数。
陈子灿本想问清楚底细,客栈老板却欲言又止,只是摇头叹息,叫他自己小心。
中午时分,陈子灿跟着几辆马车来到一个小村,大家就在村口茶棚里打尖休息。
陈子灿也带着扣儿进了茶棚,他反正也不急,一路上就远远缀着他们。
如果真的遭遇了强盗,那他们的目标,必然首先锁定这几辆看起来华贵气派的马车。
有他们在前面趟雷挡箭,自己和扣儿总是安心些。
找个破桌子坐下,扣儿殷勤地替他把茶碗冲洗干净,倒上茶水。
拿出干粮,居然又是几个烧饼。
陈子灿苦着脸啃了一口:“扣儿,你这么爱吃烧饼?”
扣儿香香甜甜地吃着:“嗯——还好啦,便宜,又放得住。”
顿了顿,又狠狠咬了一口:“扣儿本就是靠了半块烧饼,才活下来的……”
陈子灿没听明白她说什么,但见她说的有些凄楚,心想,她不知道几岁就离开家给人当奴婢,肯定有些不愿意对人说的往事,也不好多问。
这时,两个读书人模样的家伙摇着折扇走进茶棚。
一个长着张包子脸,白白胖胖,大脸大嘴的,看起来倒也不难看。
但加上那副挺胸叠肚,旁若无人的神态,就不免让人觉得滑稽。
旁边那人穿着一身青衫,除了有点儿黑,生的倒是五官端正,三十来岁,颇有些腹有诗书的样子。
一进茶棚,那黑脸书生就抢上一步,将长条板凳拉开,肃手道:“席兄请!”
那胖子也不客气,大剌剌坐下,把手里一个褡裢往身旁一撂,板凳咯噔一响。
他看看面前摆着的粗瓷大碗,皱皱眉头。
黑脸书生不待他说话,大声吆喝:“店家,把你这些粗笨家伙都撤了去!”
“这尿汤,是给人喝的吗?”
又回头喊:“竹烟,赶快生火,把家里带来的毛尖沏上一壶,别尽顾着吃,让席公子的贵仆多歇歇,没眼色的东西……”
陈子灿看了看手里浮着茶梗的大碗,皱了皱眉,扣儿噗呲一声笑了。
那黑书生有些不悦地瞥过来。
眼光落在扣儿脸上,突地一亮,贪婪地剜了一眼。
这才装作毫不在意地转头招呼席公子:“席兄,这次入了监,以我兄的才华,在这小小国子监中必定是风生水起。”
“下次再见,想来已经是名满京华了。”
席公子被这几句马屁拍的很是舒坦,摆了摆手里的折扇:“多谢马兄吉言。”
“我这不过是借着长辈一点余荫,算不得什么。”
姓马的书生叹息道:“席兄这就过谦了。”
“我兄出身江左望族,耕读传家,百年来多少风风雨雨,始终屹立不倒。”
“前朝匪乱,伯父捐粮数十万石,被授太仆寺少卿。”
“天兵南下,伯父又献金十万以充军饷,连豫王殿下,都说席家是大清顺民呐!
“这几年,席家又为新朝毁家纾难,自筹粮饷组建乡军,与两湖匪类连年血战,确保江南粮道畅通。”
“如此忠君爱国,皇上圣明,哪能不看在眼里!”
他忽地一拍大腿:“听说,这次巡抚大人亲自为席家上表,请求封旌,荐我兄入国子监。”
“兄台,你这可是御赐举人出身,前程似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回头叱道:“竹烟,茶好了没有?懒奴才,还不快过来伺候席公子?”
那个叫竹烟的小书童答应着跑过来,从一个木盒里取出套青瓷茶具,把手里刚煮沸的茶水斟上。
席公子摆摆手:“我席家为朝廷出生入死,皇上自然不会亏待了咱。”
“倒是这几年都要待在国子监里,可不闷坏了人!”
他左右看了看,挥手让竹烟退下去,勾勾手指,示意姓马的书生凑过来。
“唉,马兄,听说你对京里的花街柳巷可是熟悉的很,有啥好玩儿的地方,给小弟指点指点?”
他虽压低了声音,可那副帕瓦罗蒂的身板和浑厚的声线,还是让旁人听的清清楚楚。
姓马的书生正气凛然:“席兄这是哪里话!”
“小弟这次进京赴考,无奈时运不济,名落孙山。”
“正想着回去悬梁刺股,苦读诗书,哪里有闲工夫去拈花惹草!”
席公子诡异一笑,两颊肥肉乱颤:“啧啧,不厚道呀不厚道!”
“马兄,我可是把你当知己朋友,你却跟我打马虎眼。”
“这次马兄虽然是黄榜无名,但其它的名头,可是大的很呐,早都传到我耳朵里了。”
他用扇子遮着嘴:“听说,马兄把醉月楼的紫鸳姑娘迷的是神魂颠倒,许下了三生之约。”
“她把卖身七八年攒下的脂粉钱,都悄悄给了你马大才子,就想着你帮她脱了籍,一起双宿双飞。”
“可马兄,你却玩了个金蝉脱壳……”
“哈哈,高,实在是高!”
马书生那张脸像是长了酱油的猪头,一时支支吾吾,不知该怎么作答。
陈子灿和扣儿对视一眼,都面露鄙夷之色。
茶棚角落里,一个农人打扮的汉子背对他们坐着,把茶碗重重往桌子上一顿,哼了一声。
那边席公子恍若未闻,依旧只对这些风流韵事兴趣盎然。
他拉着马秀才道:“唉,马兄,我辈男子汉大丈夫,当这些个庸脂俗粉,本就是擦屁股的草纸。”
“有啥不好意思的,来,说说,你跟小弟说说……”
陈子灿俯身凑到扣儿耳边,轻声道:“过来。”
两人走进屋里,陈子灿对打瞌睡的店家说:“你这厨下,还有什么吃的没有?”
店家抹抹眼睛:“这青黄不接的,除了萝卜冬瓜,哪还有什么吃的,入不得客官的嘴!”
陈子灿伸头进厨房看了一眼,招了招手:“你把那个冬瓜卖给我好不好?”
“哎,都是自家种的,不值钱。客官喜欢哪个自己拿。”店家继续泛他的春困。
“少爷,买这干嘛。咱们又没锅……”
陈子灿伸手止住她,去挑了个约莫四五斤重的青皮毛冬瓜。
看看菜案上有刀,直接一劈两半,把瓜瓤子掏出来。
扣儿好奇地看着,陈子灿把两半个冬瓜塞到她怀里,给店家道了声谢,拉着她就走。
扣儿迷迷糊糊的被他半拉半拥地弄到屋后,陈子灿从墙角偷望了一眼……
那位席公子还在拉着马秀才说他的烟花艳史。
马秀才见他并不是调笑自己,而是真心对自己的风流手段钦佩的五体投地,也就放开了来,唾沫横飞,两个人笑的无比猥琐。
而那位背对着的老农,却好像是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