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地狱第十九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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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荷花看了陈子灿一眼,眼光怯怯的,像只小白兔。
扣儿把碗伸过来:“还要,姐姐也要喝。”
陈子灿晃了晃茶壶,苦笑道:“没了。”
他接过扣儿的碗:“我再去拿,这碗我喝过了,不好给姐姐用的。”
“你们等着,马上就来。”
扣儿撅着嘴,看着陈子灿跑到茶棚,又拿了两个碗,提了一个茶壶过来。
他抹了把汗,先给荷花倒了一碗:“姐姐,快喝吧。”
“这壶不太烫,我还特意让老板加了冰糖,喝了降火的。”
童和尚正要吃饼,听到这话,笑着摇了摇头。
看看嘴巴抹了蜜,殷勤的跟个店小二似的陈子灿,总感觉哪里不对。
这小子,平时就是个毒舌妇,嘴一甜就要阴人……
想了想,还是将饼又放下了。
荷花对陈子灿笑了笑:“捧着茶碗,慢慢地喝了。”
王鹤鸣忍不住问:“还有没有?也给我倒一碗。”
陈子灿又晃晃茶壶,拍了拍脑袋:“哎呀,这壶又没了!”
“王大哥,碗你先拿着,我再去提一壶来……”
王鹤鸣望着他,十分无语。
陈子灿提着茶壶回来,还没走到车跟前,就听到扣儿一声惊呼:“姐姐,你怎么啦?”
他冷笑着走到车门边,放下茶壶,抱着胳膊,看着倒在扣儿肩头,昏迷不醒的荷花。
对手忙脚乱的扣儿,给她号脉的王鹤鸣说:“别喊了!”
“一时半会儿,她是醒不过来了。”
扣儿泪眼朦胧地看着他,王鹤鸣失声道:“你,你给她下了药?”
陈子灿呵呵一笑,伸手拿过他还一直捏在手里的糖饼:“这种下三滥的玩意儿,我怎么会有?”
“我只是把她给我的那块饼掰开来,放进茶壶里罢了。”
“什么?”三个人同时大惊失色。
童和尚一拍脑袋:“果然如此!”
扣儿却是吓得饼都扔在了地上:“为什么啊?”
王鹤鸣苦笑着叹了口气。
陈子灿给他倒了碗茶:“喝吧,喝完咱们继续上路。”
王鹤鸣呆呆看着茶碗,心有余悸。
陈子灿笑道:“喝呀,这一壶没问题。”
陈子灿叫扣儿把茶壶送回去,关上车门。
对童和尚说:“三哥,前面路上,碰到拦车打听你荷花妹子的人,直接拿住他。”
童和尚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等扣儿回来,马车再次启程。
王鹤鸣托着下巴,低声问:“子灿,这个姑娘是做什么的?”
陈子灿嘴角泛起冷笑:“拍花的拐子。”
扣儿好奇:“什么?拍花的?”
陈子灿点点头:“就是拐卖妇女儿童,俊俏小伙子的。”
“江湖上下九流里,最不入流的勾当。”
王鹤鸣“哦”了一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陈子灿靠着车厢壁,懒洋洋地说:“人家早就盯上我们了。”
“不是冲着扣儿,就是冲着你这个帅哥。”
“首先,哪家的小姑娘,会主动找三哥这样的搭话?”
“世人都说不秃不毒,不毒不秃,再配上他那副挂墙上能辟邪的尊容,笑一笑,八十岁的师太都能吓尿了……”
王鹤鸣和扣儿面面相觑,强忍住笑。
童和尚支楞着耳朵听着,果然,现在的陈子灿才是正常的。
他小声骂了一句,狠狠给了拉车的大黄马一鞭子。
“敢拦着咱们三哥求带走的小姑娘,你们行走江湖那么多年,有遇到过吗?”
“再说了,她说她走了七八里地,才来到这儿。”
“可她上车时,鞋底虽有灰尘,鞋面和裙角裤腿却干干净净,你看看这路上三寸的黄泥地,可能吗?”
王鹤鸣和童和尚都恍然大悟,暗暗佩服陈子灿细致入微的观察力。
王鹤鸣很感兴趣地问:“还有没有?”
陈子灿笑了笑:“在江湖上行走,只要发现一个疑点,就足够引起人警惕了,你还要几个?”
“况且,她神情自然,语言流利,根本不像是个没出过门的大姑娘。”
“那双手上,也看不到穷苦人家女孩子该有的痕迹。”
“比如说粗砺,老茧,冻疮……”
王鹤鸣点点头,看了看荷花那双手,白嫩修长,指甲缝里都干干净净。
王鹤鸣叹了口气:“鬼蜮伎俩,一至于斯!”
扣儿看着不省人事的荷花,脸都白了。
问道:“少爷,如果咱们今天吃了她的饼,那会怎样?”
陈子灿瞥着她,嘴角勾起,露出一个邪气的微笑:“怎么样?”
“拍花的拐子,自古就有,以后一样会有。”
“受害的,大多都是妇孺。”
“因为,妇孺没有反抗能力,而且,他们一般都没有见识,幼稚好骗。”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确实如此。
他顿了顿:“如果大姑娘小媳妇儿被骗到匪窝,肯定要哭闹。”
“他们首先,会狠狠地打她一顿,警告她再不听话,就得死。”
“这跟官府一样,叫做杀威。”
“接着,这群匪类,会一个一个地凌辱她,无所不用其极。”
“这,叫灭耻。”
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扣儿咬着嘴唇,面无血色。
“然后,他们会让人假装买家,与这女子相见,再制造一个机会,叫他们单独相处。”
“这个假买主,会装作老实巴交,温声细语地问她,怎么会落到如此地步。”
“女子落入匪窟,四周见到的,都是豺狼,从没见过一丝光亮。”
“这时候,必然痛哭流涕,诉说自己的悲苦遭遇,请求买主搭救她……”
陈子灿说到这里,自己也叹了口气,想起了同样遭受不幸的师娘。
他缓缓道:“那买主,会假装十分同情她,问清她家的情况。”
“这时候,就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向她家勒索钱财,人,或者还,或者不还。”
“第二种,就是再痛打她一次,看她有没有被驯服。”
“如果不能肯定,则会再次上演前面的戏码,由假买家把她买回去,刻意温存,再次问她。”
“如果还敢诉苦,就继续送回去痛打,一次比一次惨酷。”
“直到,她对这个世界,对人性,失去最后一丝希望和幻象,再把她卖出去……”
“所以,最后被卖掉的女子,无论是给人当了妾室,还是进了青楼,可能终生都生活在恐惧中。”
“她们不敢向任何人提起自己的遭遇,这件案子,这伙贼人,就能永远地逍遥法外!”
扣儿吓得全身发抖,恨恨地把饼子摔在昏迷不醒的荷花脸上。
嘴唇颤抖着,想骂什么,又骂不出口。
王鹤鸣也脸色铁青。
他虽然行走江湖,却离着江湖的最底层很远。
从来都不知道,世间居然有如此丧尽天良的匪类,有如此惨绝人寰的遭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