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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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五个孩童。
准确来说,应该是两个少年和三个孩童。
雪花遮挡了他一部分的视线,让他看不太清楚这些人的具体五官模样,但从这些人的身形来看,其中两个至少也应该是十四岁到十七岁的少年郎。
只有另外三个,其中有一个的身高不过在他的腰间高度罢了,看起来都不一定有十岁。
而此刻这五个人,其中两个少年郎双手抱胸站在一旁,似乎是在看热闹一样,而那三个孩童则是不停的从地上搓起一个又一个的雪球,一边叫喊着,一边将手中的雪球不断的砸向旁边一道蹲伏在地上的身影。
那蹲在地上的人不闪也不避,任由那雪球一个又一个的砸在自己的身上,就连其中一个雪球砸在了她的脑袋上四散开来,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仿佛一座没有灵魂的雕像一般。
此人背对着自己,张博延自然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容,但此人纤细的身形,以及身后垂下来的及腰长发,却证明着这显然是一个纤弱女子。
“砸,砸她!”
“嘿,嘿……”
……
几名孩童兴奋地叫喊着,女子却是如同一个木偶一般,对此种行为视而不见。
但她也并不是单纯的蹲在地上被别人砸,在她身旁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地的树枝木柴,还有一根断了的藤条。
虽然具体缘由不太清楚,但此刻的这一幕情景却是一目了然。
“干什么呢?”
张博延皱着眉头忍不住喊了一声。
他虽然不认得这名女子的身份,但他却是一名军人,同时也是一名男子。
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心地善良的大好人,但对于当街欺负女流这种事情,他觉得自己还是看不下去的。
突如其来的不速之客,让三个孩童投雪球的动作不由得停了下来,抬头往这边一看,随后也不知道是出于人的本能直觉,还是说看到了张博延的身高体型,三个孩童大概是觉得受到了威胁,于是赶忙丢下手中的雪球,匆匆几步小跑,跑到两个少年的身后躲了起来。
“谁啊这是?”
那两个少年也注意到了张博延的存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其中那个略矮的上前了一步,语气有些底气不足的问了一句。
张博延没有说话,只是一步步的走了过去,刚刚走到那名女子的身旁,他还没有停下脚步,便听见那两个少年当中一个略高的那个少年,突然惊呼一声,开口道。
“小叔?是你吗?”
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张博延停下脚步先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皱着眉头问了一句。
“张亚祺,你这个臭小子,你现在是什么情况?怎么带着人欺负一个女孩子?”
他印象里,这个小侄子虽然性格调皮捣蛋了一些,但总体来说还是挺好的,应该不是一个会无缘无故欺负人的家伙才对。
所以虽然他很看不惯几个人欺负一个女孩这样的场景,但也没有第一时间给这些小兔崽子们“定罪”。
“小叔,什么呀,不是我欺负她,你都不知道,这实在是……这……唉……”
张亚祺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随后更是一声轻叹,然后朝着张博延招了招手,两人走到一旁之后,他这才说道。
“小叔你这两年行军在外一直没回来,所以这些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上一次泉叔写信寄给你的时候我也在场,代写信的刘大脑袋一个字儿就要收人家两文钱,所以也没办法在信里给你详说,现在你既然回来了,那么有些事情也应该告诉你了。”
说到此处,张亚祺话音一顿,抬起下巴“指”了一下那女子所在的方向,然后有些不爽的说道。
“都是因为这个女人,叔婆才会……”
……
“所以我才会这样对她,小叔,你说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对这个女人有什么好感吗?”
张亚祺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堆,说的倒是挺详细的,张博延听完之后,倒是也能理解他这个小侄子的所作所为了。
“但你做的也确实太过分了些,你知道你小叔我一向不信这些东西的,什么霉运体质带来厄运这些东西,纯粹是子虚乌有。”
“你叔婆过世,你小叔我也很难过,但我们不应该因为这些而迁怒于人。何况你叔婆看人一向很准,她老人家都没说什么,你私自这么做,岂不是寒了她老人家的心?”
“我……我这不是……算了算了。”
张亚祺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看到张博延皱着眉头的样子,他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闷闷不乐的哼了一声,有些赌气似的跟张博延告了别,然后带着几个小跟班就走了。
“那个……”
此处只剩下他和那个女子,此刻张博延倒是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他从他的这位小侄子的口中,得知了这位姑娘的身份,说起来倒是挺有趣的,没想到这位姑娘竟然和他是“一家人”。
大致时间也就是一年半以前,据说这位姑娘是逃难来着,来到了他们的村子里,当时或许也是因为缘分吧,张博延的母亲正在田地里干活,无意间碰到了这位姑娘。
当时张博延参军在外,兄长娶了妻子,但是却并没有和妻子留在家中,而是在离王村有十里之遥的另一个村子里定居了下来。
两地虽然相隔并不是很远,但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或者家中有事的话,兄长和其妻子也是不常回家来看一看的。
那时父亲又因病痛而撒手人寰,家中便只剩下了母亲独自一人。
老人家虽然嘴上不曾埋怨过,但张博延却是也能想象的出来,一个老人独守家中的滋味又岂能好受?
这姑娘孤苦伶仃,无处可去,而母亲孤身一人独守家中,也想找个人相伴。这一百二去的,母亲便把这姑娘收留在了家中,并且将其视作了干女儿一般的亲人。
王村规模不算太大,左右不过两三百户人家,前后一年半的时间,整个村子里都知晓了这位姑娘的存在。
小侄子张亚祺与他家斜对门,离的如此之近,自然是什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而小侄子之所以对这位姑娘态度如此之恶劣,说起来或许也是个巧合。
母亲虽然上了年纪,但身子骨一向硬朗,但偏偏就在这位姑娘来到家中之后的第二个月开始,母亲的身子骨便开始生了毛病,而且一日不如一日。
短短一年的时间实在不算太长,母亲便随着父亲一同去了。
虽然生老病死非人力所能干涉,但母亲的死,仍被村里的人分担了一部分责任给这位姑娘。
村里的人都觉得这位姑娘是个灾星,都是因为她,母亲才会染上重病,否则为什么之前明明一直都没有问题,偏偏就在这位姑娘来了之后不久,母亲的身子便大不如前。
说是巧合吗?
可是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就连小侄子都因此对这个姑娘产生了厌恶之情,毕竟两家离得如此之近,母亲在世的时候,对张博延这位小侄子也是颇为照料,两家之间的关系自然很好。
诸多缘由,差不多也就如此了。
“我……”
方才被一群孩童用雪球砸在自己的身上,她都没有丝毫反应,仿佛一座石雕。
此刻却是像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孩子一样,双手垂下,不停的揪着自己的衣角,显得尤为局促不安。
“先回家吧。”
张博延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率先开口说道。
“外面风雪大,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吧。”
此刻外面鹅毛般的大雪下得正盛,还有时不时的冷风相伴,张博延也算走了一段不短的距离,加之他还是一个男子,又还是一名身体素质不错的军士,但此刻也是觉得手足冰凉,更不用说是一名女子。
这样的环境当中,确实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嘴上说话的功夫,他已经蹲下身去,帮着对方将散落的木柴重新聚拢在了一块,然后拿着那断掉的藤条随手一扎,将就凑合着不再散乱,然后半抱着带回了家中。
虽说数年未曾回来,可是家中的陈列摆设倒是没怎么变化,还是曾经那般熟悉的模样,些许细微的变动,却是影响不大。
轻车熟路的将手中的木柴抱到了院子里的棚子下面,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手上的灰尘,随后他便转身去到了屋子里。
将身上的蓑衣取下放到一旁,转过身,便看到了旁边站着有些局促的任梦真。
“任姑娘。”
小侄子方才已经告诉过他这位姑娘的名字,唤作任梦真,倒是一个挺有趣的名字。
梦真梦真,梦想成真!
而此刻任梦真局促的模样,张博延其实也明白是什么原因。
母亲走了之后,自己没有回来之前,任梦真一直住在这里,虽然村子里肯定会有些闲言碎语,但起码应该没有人会来赶她出去或是怎样。
虽然她和母亲没有什么血缘关系,但起码口头上,任梦真就是母亲的干女儿,所以住在家里也算是合情合理。
但现在张博延却是回来了。
此前她和张博延连见都没有见过,自然是互不相识的,但她现在也知道了张博延是什么人。
她被张母允许住在家中,但现在张母已经离世,没有人可以替她说话。她也不清楚张博延是什么想法。倘若张博延不允许她在这个家中居住,那她也是没有任何办法的。
而且以她现在在王家村里的风评,若是张博延不肯收留,她大抵是在这个村子都待不下去的。
她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若是现在离开了这个家,她便连个安身之所都没有了。
也就是说,现在她的归属去留,便全在张博延一念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