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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祭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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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

与无孔不入的水一样,寒风也有着这般高超的本领,只要有一条小小的缝隙,风儿便能顺着吹进屋子里。

雪花飘的正盛的天气里,温度并不算特别的寒冷,但怎么说也是深冬时节,而且雪花里还夹杂着凛冽的寒风,确实让人难捱。

这场雪已经下了很久了,不知道之后还要下多久,昨天晚上起夜的时候,他看到雪势减小了许多,原以为是将要停了。

可此时天色微微见白,冬日里因为没有农活要忙,大家一般来说起的也比较晚。

躺在被窝里保暖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可以借此省下一些口粮,毕竟窝在被窝里的时候,只要不是饿急了,其实都是没有太大关系的,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此刻躺在被窝里,寂静的环境下,屋子外面雪花飘落的沙沙声还是清晰可闻。

“咳咳咳……”

他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大概是昨日里长时间在雪中行走的关系吧,许是受了风寒,此刻觉得脑袋稍微有些昏昏沉沉的,鼻子的呼吸也不是很顺畅,喉咙里也有些干痒的迹象。

不过这些倒也不是什么大病,他小时候也是有过这样的经历的,通常需要注意一下,多喝一些烧开的热水,如果可以的话,躺在被窝里面躺一段时间,好好的出一身汗也就差不多了。

他起身穿好衣服,村子里也不知道是谁家养的狗,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又开始汪汪汪的叫了起来,这也是此刻村子里唯一具有生气的一幕了。

“吱呀”一声。

老旧的木门被他轻轻拉开发出了一些声音,但在此刻雪花飘落声音的遮盖下,倒是不显得那么刺耳了。

天色还没有大亮,但也已经可以识别四周的景象了。

小木屋的门前摆了两层石头做的台阶,每一层大概也就成人手掌宽度那么高的样子,但此刻地面上的积雪却已经没过了第一层的台阶,而且看现在雪下的情况,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

“希望是瑞雪兆丰年吧。”

他嘴上嘀咕了一句,但也清楚,这不过是一句美好期盼的一句话罢了,届时能不能有一年好的光景,还是得老天爷说了算。

他站在门口的台阶上,犹豫了有一会儿,随后还是转身拿了蓑衣,一如昨日那般,直接入了雪地。

积雪没过了脚面,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有种踩在棉花上面一样的虚浮感,却又不那么真切。

院子里的积雪平整而又洁白,没有任何痕迹,他只是稍微瞥了一眼,也没有多看,便转身自己悄悄的开了门出去。

转身将大门小心翼翼的对整齐关好,正要转身离去却又突然停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并没有转身回头,而是倒退着,以缓慢的步伐慢慢的倒退着离开。

虽然有挺长时间没有回来,但他毕竟是在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生活了这么多年,对于这个村子里的所有一切他都非常熟悉,完全可以说是了如指掌。

而且这些年里村子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他毫不夸张的说,就算是现在真的闭上眼睛倒退着走,他也能走出很长一段距离而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倒退着走到街头,继续往后走过两条街,又往这条街里深入了一段距离之后,他才停下脚步,在地面上用双脚随意的拨弄出一片混乱的痕迹,随后他才正了方向,径直的朝着村子后山的方向而去。

说是山,其实可能也不太恰当,因为此山并不像平常所见的山那样的巍峨高耸,也没有如龙似蛇一样的绵延不绝。

但它到底是矗立在那里,被人仰望着,所以称呼它为山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往山顶去,有一条盘旋着的崎岖小路,说是小路,其实也是能够容纳三五个人并排而行的,原本这里确实是一条羊肠小道,但是因着走的人多了,慢慢的也就开阔了。

山上自然是没有什么宝贝的,主要是村子里的人在半山腰的地方开了田地,几乎村子里的每一家人都有份。

大部分都是用来种一些庄稼的,但是也有那么几家,是种了一些杂粮或者果树什么的。

面积算不得太大,但也是改善家中生活的一条途径,毕竟种庄稼也算不得太重的体力活,家中妇人老人都能做得。

雪花纷飞的天气里,他独自一人上去山腰,自然不是为了照看庄稼,一场大雪覆盖万物,这样的天气里自然是什么都做不了的。

只是他从小就生活在这里,许多年过去,对于这里的一切他自然是了解的,其中就包括本地特有的风俗习惯之类。

他是知道的。

人在过世之后,便是讲究入土为安,但墓地建于何处,却也是有所讲究的。

富贵人家颇为看重风水地势,总觉得墓地若是选对了位置,大抵就可以造福后代子孙千千万万世。

张博延觉得这种说法是有些离谱的。

活着的人若是无法光宗耀祖,富贵族宗,单凭过世的人选择了一个好墓地,难道就可以改变后世子孙的命运了吗?

他自己是不太相信的。

但若是别人相信,他也是没有什么理由去干涉的。

村子里面老一辈的人大多数都很认可这个说法,但无奈何被黄白之物所限制,每日餐食尚且不能保证总是充足,又哪里还有能力思考这些问题?

而且风水师傅总是高深莫测的,在旁人看来,那就是类似于半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是了不得的,有大本事的人。

十里八乡的,连听都没听说过哪里有风水师傅的存在,更不用说见到面了。

寻常百姓谁又有这种观测风水本事呢?

所以村子里若是有人故去,选择的墓地只要不是人尽皆知的大凶之地,也就罢了。

但死人终究是不吉利的,平白无故的,谁也不想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村子四周的平地,基本上都被想方设法的整成了耕田。而耕田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那就是命根子。每一寸土地都无法轻易变动。

所以自然而然的,人们就把主意打到了村子后面的那座山上。

半山腰上开的荒地,地势也算平坦,但和山脚下的耕地比起来,自然还是有些差距的,山脚下的耕田轻易变动不得,但半山腰上开垦的荒地,相比较起来就略显次要了。

自家开垦的荒地埋自家的人。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先例,但这么多年来村子里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只要村子里有人死去,那么墓地就一定会建在后山的半山腰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张博延才没有去问别人。

因为他知道在这些惯例当中,父亲如是,母亲也不会是例外。

盘旋的山路上铺满了皑皑的白雪,倒是比下雨好上许多,若是在下雨的时节里,这条路上便该满是泥泞了。

行走不过二里地,转过一个弯角,再向下行走几十步的样子,便到了一处平地。

约莫三四亩耕地的大小,算不得广阔,对于整座山来说也不过只是冰山一角,但对于一个家庭来说,却已经算是不错了。

而此处的这一片耕地,也不知道是他祖父还是哪一辈开垦出来的。

总之是流传了好几代,一直传到现在。

白雪覆盖的田地里,入目所见便是两个高高的鼓包,以及两块木牌。

他走过去,在那两个鼓包前方大概两步长的距离处停下,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一动也不动。

当年父亲离去的时候,那一段时间里他也确实挺难过的,彼时他已经长大了,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

但也正是因为长大了,所以他也很明白,作为孩子呢,他的确应该感觉到伤心,但在这一方面,他大概是比不过母亲的。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却是不应该沉浸在悲痛里的,他和兄长尚且年轻,这些事情虽然让人悲痛,却也拖垮不了他们的身体,但母亲却不一样,母亲毕竟上了年纪,若是一心沉浸在悲伤往事当中,便是身体也是受不了的。

所以他只能压下心中的悲痛,尽可能的不去提起这些事情,潜移默化当中减轻这件事情对母亲的影响。

久而久之,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的,母亲没有沉浸在悲痛里,而他和兄长两人,对于父亲离去这件事情也不再那样难过。

但他曾一度以为,对于亲人离世这件事情来说,那时的感觉便是最难受的感觉了。

所以在得知母亲离去的消息之后,他曾幻想过自己在见到母亲最后一面,乃至见到母亲的墓地的时候,心情该是怎样的悲痛,或许比当时父亲离开的时候会更加的难过伤心。

毕竟是他最亲最亲的人,在这一方面上来讲,母亲和兄长对于他的意义是不同的,或许对于每个人来说都是如此。

兄弟姐妹血脉相连是不假,但是父母带来的感觉和兄弟姐妹带来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曾觉得自己可能会悲痛万分。

但是真当这一刻来临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幻想当中的场景和实际情况,竟是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