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叹红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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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厂暗处，九叔从挎兜中掏出了两个鸡腿，随手扔给朱长寿，轻声道：“去吧！”
看着手中的鸡腿，朱长寿有些迟疑，有些忐忑，也有茫然，甚至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惭愧！
他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小红！
从看见小红尸体那一刻他便誓要为她报仇，可朱长寿感觉自己真的什么也没做！
九叔自是发觉了朱长寿的异常，也猜到了朱长寿的迟疑，抬手轻轻拍了拍朱长寿的后背：“不要想那么多了，一个有修士驻守的城镇，袖手旁观便已是最大的帮助！否则凭她一个孤魂野鬼，真的能肆无忌惮的复仇吗？”
“可是……”朱长寿还想说什么。
九叔摇了摇头，从地上捡起一个空酒坛，连同一张符篆一起递给了朱长寿：“见过之后便收了吧，过几年送她去投胎，让齐家三兄弟美言几句，挑一个好人家，下辈子便不用这么苦了！去吧！”
朱长寿轻轻地点了点头，将酒坛和符篆收好，抬手揉了揉自己的脸，挤出一丝笑容后，拎着鸡腿，笑呵呵地朝着酒厂中走去！
“小丫头片子，饿了吗？”
朱长寿的声音虽然有些颤，可一如平常一般不着调。
颓然跪倒在地，流着眼泪的小红浑身一颤，眼中带着期望地抬起了头。
宽大的淡白色的亚麻短袖，一条同样肥大的亚麻长裤，手里拎着两个鸡腿，肩上斜挎着一个挎包，微胖的脸上是懒散的笑意，笑眯眯的眼中带着心痛的怜惜！
这个身影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中！
这个身影让她无数次在绝望中看见了光明！
这个身影也让她从苦难的深渊中一点点地攀爬了上来！
可最终……
“朱大哥！”
小红的声音带着哭腔，幽幽的鬼影微微地颤抖！
本已想好了如何开口，可看着小红那痛哭流涕的鬼影，千言万语却堵在了朱长寿的嘴边！
几次张口欲言，却又几次合上了嘴，只有举在空中的鸡腿在轻轻地晃动！
就在一人一鬼相对无言之时，一个声音在一旁颤颤地响起：“大师兄，你俩看你俩的，我要不先离开一会呢？”
朱长寿浑身一滞，转头看向跪伏在地，一脸尴尬的阿星！
这一刻，朱长寿突然理解了师父，原来嘴贱的人如此可恶！
“去吧，师父在门外呢！”朱长寿咬着牙，尽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阿星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朝着酒厂大门跑去，顺路拖起依旧在装晕的小月，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酒厂外。
空荡荡的酒厂之中，只剩下了一人一鬼！
沉默中，朱长寿突然如同往常一般，将鸡腿放在了地上，起身走到一旁的空地。
一拳一脚地将二叔公那套擒拿手缓缓地打了出来！
小红飘到鸡腿旁缓缓地坐下，双手环抱自己的双腿，就那么静静地看着朱长寿打拳！
静悄悄的酒厂中，泪水滴落在地上的声音清脆！
可惜这泪水却散发着一股腐臭……
一套拳法打完，朱长寿慢慢地转身看着小红，眼睛有些湿润，他的嘴角尽力想露出一丝笑容，抽搐的肌肉让朱长寿显得有些滑稽！
小红笑了，带着泪水的脸很幸福，也很满足！
没有了戾气，没有了怨气，她的脸亦如当初那般漂亮，弱弱的，让人忍不住去怜惜！
“朱大哥，不要不开心了！”
“没有！你报了仇，我真的挺开心的！”
朱长寿还在努力地去笑，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小红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沉默了一下，小红突然抬头望着天上的月亮，轻声道：“朱大哥，你能再陪我逛一逛酒泉镇的夜集吗？”
朱长寿一愣，心中突然涌现出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那天你领我吃的鸡腿，还有那个土豆宴都很好吃，还有夜集上很多很多的东西，从小到大我从来都没有那么开心地玩过，吃过，我还想再逛一次！”小红的眼中带着希冀。
“好啊！”朱长寿点了点头。
……
今晚的酒泉镇夜市依旧如同往常一般热闹！
人来人往的街道旁，到处都是摆摊的商贩，酒肆，赌坊，青楼门前也还是车水马龙！
朱长寿带着小红静静的夜集上漫步！
鸡腿，烤串，果酒，土豆……
每一样小吃朱长寿都会买上一点！
每一个摊位朱长寿都会驻足一会，面露微笑地看着一旁的空气！
有时他也会驻足，在小摊上点上一桌的好吃的！
两双筷子，两个杯子，两个碟子！
一个人红着眼睛大吃特吃，然后对着空气轻声细语！
夜市上的商贩虽然莫名，但也没有人会嫌弃多赚来的这一份钱！
起初，朱长寿还有些不适，可看着身旁小红开心的脸庞，还有那幸福却又略带羞涩的笑容，感觉一切都不在话下！
当一人一鬼路过赵老板的酒楼时，小红突然一脸好奇的看向那里，有些羞涩道：“朱大哥，可以去酒楼看看吗？我总是听别人说这里有多好多好，可却从来都没有去过！”
“没问题！”朱长寿的心微微一痛，爽快地点了点头。
夜晚的酒楼比白天更热闹一些，而且为了招揽客人，赵老板偶尔还会请些小戏班子来此演出！
恰好今晚便有个小的戏班子在这里登台唱戏，酒楼里人山人海，很是热闹！
因为人太多，朱长寿特意要了个位置不错的包房，在楼上也能清晰地看到楼下的演出。
小戏班子演的是《白蛇传》，故事很长，也很感人！
不过朱长寿却听不进去，他没有那个艺术细胞，这种东西他也听不出其中的韵味！
倒是小红听得聚精会神，眼中时不时地滴下几滴绿油油的泪水！
直到这戏快要唱完了，小红才重新坐在了朱长寿身旁。
愣愣地看着一桌的饭菜，小红突然幽幽道：“朱大哥，你说白娘子被压在雷峰塔下，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是不是很难受！”
“应该不会吧！”朱长寿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能回想着前世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胡乱讲了起来“”这部戏后面好像还有，大概是白娘子生了一个娃……”
小红拄着下巴，歪头听着朱长寿的话，孱弱的脸上挂着笑容！
“朱大哥，你说我要早些时候遇见你多好啊！”小红突然轻声道。
正讲的唾沫横飞的朱长寿突然一愣，沉默了下去！
小红笑了，惨白的脸上浮现一抹羞涩的红：“我知道的，朱大哥其实不喜欢我！可是我喜欢朱大哥，要是能早些认识朱大哥，也许我就不会遇见赵太公，我爹娘也不会被她逼死，我也不会……”
朱长寿心中愈发感觉到不对，连忙说道：“小红，其实现在也不晚！我师父有办法化解你身上的怨气，过个三五年，我师父帮你找个好人家投胎，你就再也不用受苦了！”
“那我还会记住朱大哥吗？”小红轻声道。
朱长寿沉默了一下，嘴角尽力扯起一个笑容：“应该不会了！不过你也不会记得赵太公，记得这些年的苦难，还有你也……”
“可我还是我吗？”小红突然说道。
“嗯……这个问题毕竟复杂……”
朱长寿有些发懵，这东西他也搞不懂啊！
小红笑了，鬼影突然飘到了朱长寿的眼前，眼中闪着光，脸上满是羞红：“朱大哥，你能亲我一下吗？”
朱长寿更懵逼了，刚才还说转世投胎什么的呢，这怎么又跑过来索吻了，变成鬼以后思想跨度这么大吗？
看到朱长寿愣神，小红并没有生气，反而内疚地说道：“朱大哥，我知道我自己不干净，脏得令人恶心！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让人碰过我的嘴！真的，赵太公将我打得半死，我也没有让他碰到，那三个流氓轻薄我，为了不让他们碰到我的嘴，我用鸡骨头刺穿了我的脸，满嘴鲜血的样子让他们下不去口，我知道我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可我的嘴真的不脏，不脏！朱大哥，我……”
小红说得很内疚，仿佛错都在她的身上一样！
朱长寿看着惴惴不安，不停地向着自己解释的小红，心里突然揪心的痛！
抬手猛地抱住了小红的脸，朱长寿狠狠地吻了下去！
愣愣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朱长寿，血红色的泪水从小红的脸上滑落！
毫无征兆的，她的身影从脚下一点点的消散，如同泡沫一般，带着七彩的光芒，很漂亮，也很干净！
朱长寿心如刀绞，抬手奋力地想要去抓住小红，可那道娇小的身影却从他的手中穿过，这一刻泪水从朱长寿的眼中滑落：“为什么？”
小红的声音里带着爱意，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我不想忘了朱大哥！也许我经历的一切苦难，为的就是等待朱大哥吧！”
小红在笑，幸福地笑，可她的身影消散的越来越快！
“朱大哥，谢谢你！”
当最后一缕泡沫散去，空中传来小红最后一道声音，轻轻的，弱弱的，带着丝丝害羞，丝丝的渴望，还有那浓浓的爱意！
也许到最后一刻，明明那么很喜欢朱长寿的小红，却依旧在嫌弃着自己，她说不来喜欢，说不来爱，只敢说一句谢谢！
谢谢朱长寿曾让她知道原来爱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泪水止不住地从朱长寿脸上滑落，抬手握着空空的空气，颓然跪倒在地！
从穿越到现在，他第一次感受到了心痛如绞！
“轰隆！”
夜空中一声炸雷猛地响起，一道闪电划过天空，狠狠地劈到了朱长寿的身上！
感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朱长寿抬起头，看着楼下戏台上那戏子舞动着手上长长的水袖，唱道：“我轻叹浮生叹红颜，来来去去多少年，半生的遗憾谁来写，唯有过客留人间，你我天涯各一方，往事随风怎能忘，此去半生两茫茫，不计深情一场，皆是所念即所想，痴人只为情惆怅，此去半生太凄凉，花落扔人断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