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凤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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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烤得焦黄,香气四溢,杨凤仪食指大动,接过李成沣递过来的羊腿,肚子虽饿,但依然保持矜持,只是小口地吃着。
一条羊腿,杨凤仪只吃了一半就停下了,李成沣则捧起羊排就啃,刚刚吃饱,眼睛忽然望着对面山峰,只见上面爬上了十多个人,正是大胖子蔡轻舟他们。
李成沣叹了口气,对杨凤仪道:“凤仪,他们对你倒似是志在必得。”又道:“我们还是走吧。旺财,过来。”
旺财摇了摇尾巴,行到杨凤仪身边叭下,杨凤仪也不敢犹豫,跨上虎背,李成沣一声哨响,二人一虎便向山下而去。
蔡轻舟领着十多个人,远远地已经发现杨凤仪,当下急急地追来。
旺财已经差不多四百多斤,背着杨凤仪,倒也是行动迅速,在山林中穿梭自如,一下子便已将蔡轻舟他们抛开。
冼太夫人一行五十多人,终于走出了大山,在山路上发现了倒毙的黑马,心知搬救兵的朱文已经出事。
冼太夫人忧心忡忡,指挥着众人快速地向揭阳县城进发,当天傍晚,终于到了县城。
揭阳县城守将程子诺接报,连忙派兵将冼太夫人等人接入城内。
冼太夫人松了口气,心道:“终于回到自己的地方,那些牛鬼蛇神再也不惧了,只是不知成沣找到南阳公主了没有?”
当晚在县府大排宴席,宴请罗士信和崔学军等人。酒足饭饱,罗士信趁着酒意,举着杯酒对着冼太夫人道:“谯国夫人,路上虽然波折重重,但幸不辱命,总算是平安的将夫人送回了揭阳,本将的使命已了,本将想去寻找南阳公主。”
冼太夫人听罗士信要去寻找南阳公主,倒也不敢挽留,当下吩咐手下拿了叠银票入来,每位侍卫赏了两百两, 罗士信则给了两千两。
次日,罗士信带着十多名亲信和剩下的三十多名侍卫便要告辞,冼太夫人和崔学军等人送出城外,临行前,冼太夫人对罗士信道:“罗将军,你如果找到成沣和南阳公主,请你传话给他们,就说我不日便上韶州的南华寺,在寺中等他们,还有,我准备派几千个士兵去搜索,希望能尽快找到他们。”
罗士信点了点头,别了众人,望北而去。
冼太夫人送别罗士信,便即起程去南华寺,程子诺亲自领了一队几百人马护送。
松柏翠绿,一棵高大的红棉树耸立,树上站满了黄色的小雀,飞出飞入,甚是热闹,树下一位二十多岁的僧人正在打扫雀屎,口中低声骂道:“畜牲,拉得真多,你们不会去别处寻食吗?”
晨钟敲起,钟声悠扬,周边山谷远远的传着回音。年轻僧人看了着四周,连忙低头卖力地扫着。
这是一大片的寺庙,建在一个山坡上,三面环山,一座座的殿宇在山谷中分布,寺前一个用大青石铺垫的大广场,广场前面百多米处一条大路,路边是一片密林。寺门高大雄伟,上面南华寺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
入了寺门,正中长着一棵千年的红棉树,正是花开灿烂之时。
寺内香烛弥漫,一阵阵禅声传出,令人肃然。
寺外道路上来了一队人马,几百人左右,由一名将军带领着,正是冼太夫人一行。
队伍来到寺门外,冼太夫人对程子诺道:“程将军,你将手下在寺外扎营,不可乱走,切莫惊动了高僧。”
程子诺领令,即将队伍安排到远离寺门的一处空地扎营。
自有冼太夫人的随众上前去递拜帖,片刻,寺门大开,一位知客出来,对着冼太夫人道:“谯国夫人,我家因缘禅师有请夫人。”
崔学军上前一步,对着冼太夫人道:“夫人,要我们陪你进去吗?”
冼太夫人摇了摇头,道:“我两夫妇进去就行了,人多了禅师不喜。”
说完,冼太夫人和冯宝两夫妇随着知客入了寺门。
经过红棉树,穿过大雄宝殿,来到了寺后的一处殿宇处。这殿极大,占地有三亩左右,殿门两边站了十多名僧人,个个虎背熊腰,站得笔直。
入了殿内,只见殿中上首坐着一位三缕长须的老僧,眉须俱白,八十多岁的模样,但脸色红润,皮肤光滑,身上披了件灰色的禅衣,正是因缘禅师。
前面一排过坐着三位僧人,左边的灰衣老僧六十岁左右,冼太夫人认得正是无尘,中间坐着位五十岁左右的僧人,面容清瘦,虽是眉头轻皱,但天生有一种贵气似的,右边那位僧人,也是五十多岁左右,但眼睛深沉,倒让人有种阴深的感觉。
因缘禅师见到冼太夫人夫妇二人行入殿内,也不起来,只是双掌合笼,道:“谯国夫人光临小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冼太夫人连忙道:“打扰了禅师清修,冼英有罪。”
因缘微微一笑,道:“其实谯国夫人不来敝寺,贫僧也准备使人去请了,只不知夫人今日所为何事呢?”
冼太夫人将南阳公主的病情一一细细道来,而当说到要将南阳公主送来南华寺的时候,因缘眉头皱了皱,望了一眼右边坐着的僧人,冷然道:“无树,你明知那孩子要送来寺中,你为何要使人劫了?”
此话一出,冼太夫人只觉全身冰凉,手不一由自主地抖震起来,嚯的一声站了起来,指着因缘禅师道:“你,你,你们是黄雀?”
因缘手摆了摆,微笑着道:“夫人,我们不是黄雀”顿了顿又道:“但黄雀是我们的。”
冼太夫人还没反应过来,中间坐着的和尚已经站了起来,面无表情,盯着无树道:“五弟,你明知那孩子是我的,你还要抢去,就为了她身上的那点东西?”
无树动也不动,冷笑着道:“冰儿的给了你儿子,南阳的轮也轮到青儿了。”
因缘大怒,喝道:“都给我住口,也不怕外人笑话?”众人只觉耳中大震。
因缘转过头来,望着冼太夫人满脸震惊的样子笑道:“吓到夫人了,贫僧未出家之前叫做陈顼。”
听到陈顼二字,冼太夫人口张得大大的,一下子跌坐在地上,犹如见鬼,良久才道:“你是孝宣皇帝陈顼?你不是早死了吗?”
因缘笑道:“好人命不久,坏人祸千年,老夫哪会这么好死?”手中手指指了指无尘道:“这是小儿陈叔俨”又指了下无树道:“这是小儿陈叔慎”最后指着站了起来的和尚道:“这位就是将整个南陈葬送了的陈叔宝!”声音已经严厉了起来。
听到葬送了南陈这几个字,站着的和尚一下子跌坐在地上,脸色变得苍白,两行泪水顺着脸流了下来。
冼太夫人心思混乱,望了一眼几个和尚,方才发现他们几个长的面容和因缘极似,说他们是父子却是一点也不为过。
因缘望了眼冼太夫人,知她是心中震惊,但见她脸色正常,心中赞道:“这冼英真的是奇女子,怪不得在岭南拥有这么大的势力。”
当下道:“夫人心中一定有很多疑问,请让老僧为你仔细道来如何?”
冼太夫人心中渐渐平静下来,见门口站着的和尚,心道:“这些和尚多半原是陈叔宝的侍卫。”心知自己是送羊入虎口,事情肯定不能善了,但寺外有程子诺的几百士兵,如果自己长时间没声息,程子诺肯定会带兵入寺搜索,所以也不过于担心自己的安危。
当下坐定,朗声道:“请孝宣皇帝为小女子解疑。”
因缘微微一笑,道:“夫人,孝宣皇帝早死了,圣德也死了,现在在你面前的只是一班风烛残年的老和尚。”
冼太夫人心中一动,道:“我的靡下将军朱文应该也在贵寺吧,何不请他出来一见?”
因缘点了点头,对着门外喝道:“去把朱将军请来。”
片刻,门外一道身影行了入来,精神颓废,正是朱文,朱文入了殿中,见到冼太夫人,苦笑道:“夫人,下属无能,有负所托。”
冼太夫人关切问道:“朱将军,可有受伤?”朱文摇了摇头,也不再出声,就在冼太夫人身边坐下。
因缘见众人坐定,仰起头来,思考了一阵,然后娓娓道来。
“老纳二十七岁登基,虽不能说是文成武功,但总算是风调雨顺,民众安居,那一年,老纳得到一本经书,于是醉心于武,练了十多年,再没心思朝政,便将皇位传给了这逆子”望了一眼陈叔宝,眼中精光闪过。
又道:“想不到南陈就葬送在他手中,他倒好,不但将妃子送给了杨广,还有心思在隋朝风流快活,如果不是老纳,他早死啦。”
见冼太夫人眼中疑惑,又道:“这中过程就不细说了,总之这逆子将祖宗的脸面全丢尽了。”
陈叔宝脸色涨得通红,连头都不敢抬起。
冼太夫人接口道:“大师,世事无常,既然已经避世,又何苦插手这红尘呢?”
因缘笑道:“如果只是为了他们几个,我又何必操心,但总要留点东西给孙辈吧?”
冼太夫人不可置否,沉默了一阵,道:“大师,你既然将这等秘密相告,自是不可给予本女子善了,你有何打算,一并说了吧!”
因缘点了点头,沉声道:“老纳计算你一介女子,确是不该,但玉本无罪怀璧其罪,我要借夫人的兵马为孙辈谋点资本,未知夫人可否如老纳所愿?”
冼太夫人冷笑一声,道:“大师,上次我来贵寺,你已可将小女子留下,何苦要等到现在?”
因缘道:“上次时机未成熟,你没发现吗?隋已失其鼎,天下共逐之,朱明月,窦建德,刘武周,杜伏威,李密等十八路反王,六十四路烽烟,夫人以为杨广还有回天之术?”
冼太夫人心中感到一阵悲哀,摇了摇头道:“这个世道也许如大师所言,但我这岭南一道,本就是荒凉凄苦之地,百姓苦久矣,大师就让岭南的百姓缓一口气吧!请恕本座不能答应大师所愿!”
因缘笑道:“这个只怕由不得夫人了,如夫人不答应,这个寺门怕是出不了的!”
冼太夫人冷笑一声,朗声道:“我出不了寺门?只怕外面的几百兵马也不是吃素的,但凡走了一人,你这南华寺只怕会变成焦土。”
因缘哈哈大笑,良久才道:“你的兵马?夫人你可能不知道,程子诺可是我府上的家奴。”说完,一声长啸,声音远远传了开去。
寺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和兵器撞击声,良久不绝。
因缘眉头皱了皱,对着无尘道:“你出去看下。”
无尘应了一声,一道人影倏的已经向大门口掠去。
无尘去到寺门,只见程子诺带着兵马围着几人正在厮杀。
地上已倒了十多具尸体,俱是程子诺手下,而有五人边杀边退,渐渐退到南华寺前面的一条河边。
这几人正是崔学军,余家年,梁力川,余秋荣和何兴。
听到寺里传来长啸,崔学军等人已知出了变故,几人对望一眼,当下各自已抽出兵器,却想不到程子诺一声令下,寺外的兵马竟将他们几个围了起来。
程子诺对着崔学军喝道:“放下兵器,饶你们不死。”
崔学军默不作声,身形已向程子诺扑去,程子诺跟前的几个心腹连忙拦了上来,只见刀光闪动,瞬时间崔学军的匕首已在几人身上掠过。
几声惨叫,几名程子诺的心腹已倒在地上,程子诺心中震惊,口中不断叫着,顿时刀光剑影。
余秋荣等人围成了一圈,各持兵器,崔学军看了一下地形,叫道:“向河边突围。”
他们几个都是在江边长大,水性自小十分了得,配合得更是合拍,听到崔学军叫声,顿时便组成个凌形,由崔学军突前,罗建居左,梁力川居右,何兴中间,余家年殿后。
转眼间便已向河边靠近,程子诺的兵马竟无一合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