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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刘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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颍川。

阳翟作为郡治所在,人口稠密,辖乡十余。

阳翟城北二十余里外,北乡。

正午,一辆马车晃晃悠悠的沿着官道走了进来,轻车熟路的转上小道,直至刘家庄外。

刘庄之富,县中知名。

庄内有酒名为逍遥酿,据说是以秘法相酿,明澈清香,甘醇无比,素受县人追捧。

庄中佃户来德,前些年因黄巾贼乱,断了一条腿,见到马车,连忙迎出招呼。

“可是奉孝小郎君回来了?”

郭嘉从马车上走下,微笑着点了点头。

“自得刘公手书后,嘉日夜兼程,总算没有失期。”

接着神情一紧道。

“刘公病势如何?可有好转?”

来德面露悲色。

“主人已于前日过世。”

郭嘉闻言,心中亦感悲痛。

他自幼父母双亡,家境贫寒,不治产业。

自与刘公相识以来,多承其恩,不仅免去劳体之苦,还得以遍览刘氏藏书。

其间虽以酿酒、造纸新法相赠,总归觉得不足。

郭嘉长叹一声,说道。

“我受刘公恩惠颇多,不可不报。”

“不知刘公临终前可有所托?”

来德道:“主人留有一书,曾与我言,若是小郎君至,可将此书交予小郎君。”

“小郎君请随我来。”

郭嘉便跟着来德向庄内走去。

汉末时期,庄园经济极为发达。

庄内土地辽阔,不仅可以种植粮食作物,还有鱼塘果园,以及用来养蚕的桑树林。

刘庄豪富,庄内有近百佃户,可郭嘉一路行来,却是见人影稀疏。

似是察觉到了郭嘉的疑惑,来德主动解释道。

“主人有言,颍川地处四战之地,今值乱世,诸侯必兴刀兵于此。”

“是故早早便让我等归乡避难去了。”

郭嘉不由再发一叹。

在他眼中,这位刘公卓有远见,宽以待人,绝非寻常乡野土豪。

奈何家世不显,所以一直无法入仕。

“郭君,到了。”

郭嘉举目,看着面前来了不知多少次的书房,一时只觉物是人非。

推开房门。

一排排竹简陈列在前,而在竹简外,还有部分以新式造纸法制成的书籍。

矮桌上留有一封书信,上面写着“奉孝亲启。”

郭嘉上前,拾起书信,读完后,眉头微微蹙起。

刘公早有一子,惜乎早逝,而后再无子嗣,直至老来得女。

幼时,刘氏女与其兄妹相称。

自他外出游学后,已有数年未见。

刘公在信中所托之事,便是此女。

在信末尾,更是直言,愿其女能随侍左右。

话中意思,已然明了。

而郭嘉之所以觉得为难的地方,就在于此。

婚姻者,结两姓之好,卜他年白头永偕。

若双方相性不合,沦为怨偶,未免遗憾,也有负刘公临终所托。

再者,他不日即将启程北上,赶往河内,届时,若刘氏女不愿,又该如何?

“嘎吱。”

正思量间,房门忽然再次打开。

一名女子走进屋内,盈盈一福。

“奉孝贤兄。”

虽一身镐素,却难掩殊色。

……

三日后。

郭嘉离开刘庄。

坐在车前,郭嘉忽然低声吟道。

“知好色,则慕少艾。”

回想起这三天的经历,郭嘉不觉而笑。

刘氏女名芸,小字阿容,不愧是刘公之女,品性淑良,知书达理。

或许是幼时相处的影响,在很多方面,刘氏女都与他相近,先前所担忧的相性不合的问题,仿佛根本不存在。

更难能可贵的是,刘氏女秀外慧中,亦有远见之明。

当郭嘉说出不日将北上时,刘氏女便言愿变卖家业,随他北上,言语间没有半点不舍。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郭嘉感慨一声,几日相处,他确定自己对刘氏女是有情的。

刘氏女亦如是。

唯独刘公已逝,刘氏女生性仁孝,尚处孝期。

虽不至于如官员那般必须守孝三年,但最少也得等过完末七(四十九天)才行。

守孝期间不可胡来,不饮酒,不食肉,不处内,不与吉事——

是故,婚姻之事还得延后。

按理来说,孝期内也不宜远行,但时势如此,只得作权宜计。

好在刘氏女对此并无异议,双方已经约定,再过数日,待处理完其余杂事后,便一同启程。

……

阳翟。

正午时分,郭嘉驾车入城。

等他回到城西旧居时,意外发现,一名青年吏员正好在门外等候。

青年吏员这时也注意到了郭嘉,见郭嘉仪表不凡,气质超然,遂朗声问道。

“足下可是郭君郭奉孝乎?”

郭嘉点了点头,见礼道。

“正是在下,未知尊驾何人。”

“我乃破虏将军帐下从事,奉破虏将军之命,来此特召足下入府。”

青年吏员从怀中取出一封文书,交予郭嘉,言道。

“这是将军亲笔写给足下的召辟文书。”

郭嘉一时心奇。

孙坚遣人来征召自己?

历史上好像并未记载过此事。

莫非说有过却未流传到后世?

他接过文书,先请吏员到屋中落座,然后才展开文书细看。

汉末群雄之中,孙坚可以说是退场甚早的一位。

在郭嘉看来,此人勇挚刚毅,有忠壮之烈,但生性轻剽,以至最终死于乱箭下。

而孙坚自长沙起兵以来,先以“坐无所知”擅杀荆州刺史王睿,后又杀南阳太守张咨,如此作为,已使诸州士人对其没有半分好感。

换言之,此人不易辅。

读完文书,郭嘉拱手道:“多谢破虏将军厚爱,只是在下智谋短浅,加之学问未成,实不欲出仕。”

青年吏员笑道。

“足下何其谦虚。”

“阳城一谋,足下驱老弱之兵,便使董军折损上千,何谓智谋短浅?”

“李太守盛赞足下,言君王佐之才,又岂是虚言?”

郭嘉作惶恐态。

“李太守着实过誉,在下斗筲(shao)之才,实难当李太守此誉。”

“阳城之役,全赖李太守指挥有度,将士用命。”

“嘉微末之功,何值一提?”

又交谈片刻,青年吏员知郭嘉心意甚是坚决,只得作罢,临走时说道。

“奉孝向学之心,在下甚是钦佩。”

“不过,如今正处江河动荡之际,亟需志士仁人鼎定日月。”

“奉孝切不可效仿古之隐士,胸怀济国之法,却甘心终老于泉林之下。”

“在下回去之后,当再向我主进言,定会说动我主亲自延请,还望奉孝到时莫要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