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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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乱石村上空，一艘通体幽蓝的飞舟静静的漂浮在数里高的空中，这座飞舟不大，约么十丈长，外表浑然一体，宛如一块巨大的蓝色水晶，飞舟内部大厅之中，洛梵依三人静坐。
“姐姐，那名少年是心棠师姐的孩子？”
“我记得他的名字叫，钰无缺。”
洛梵馨率先发问，他对那名白发少年充满了兴趣，之前在灵堂上，她也清晰的看出来两人灵位上的落款，这个名字她始终记忆犹新。
“钰无缺。”
洛梵依盘坐蒲团之上，双眼微闭，双手结了一个玄奇的印，交叉于胸前，她浑身气质缥缈，身上散发着一道无比神圣的气息。
“他有那名尊者的守护，我们不能以势压人，师叔，您怎么看？”
中年女修士，洛梵依口中的师叔缓缓说道：“我们可许以功法，元石或者其他，助他修行，我观他已经踏入开窍期，相信打动他应该不难。”
圣女微微点头，随即表达了肯定：“师叔说的有理，明日便是师姐头七结束，我想尽快促成此事，将师姐带回宗门。”
洛梵馨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她又不自觉得回想起了那道白发身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回想起之前在天荒城中和余小二在一起喝酒吃肉的日子。
“哎，再过不久就要回到宗门了，想要再喝酒吃肉，就不可能了。”一想到这件事，洛梵馨就有些唏嘘，相比之下，跟圣女和师叔在一起，属实是无聊之极。
一天的时间眨眼间便走完，直到第二天的清晨，天空依旧晦暗，细雨如丝，天地间的悲戚依旧。
“姐姐，这场雨，不知何时结束。”洛梵馨微微皱眉，他们已经再次来到了余小二庭院门口。虽说他们都是水属性修士，但这雨丝中蕴含的悲伤和神念，却是让他们十分的不舒服。
洛梵依优雅的伸出一只修长纤细的手臂，洁白如同金玉，隐约之间似乎散发着丝丝晶莹的蒙蒙光晕。
一道雨丝在她手中盘旋，她定睛看了一个刹那，随后缓缓说道：“应该快了，等我们带着师姐离开，这场雨就要停了。”
“师叔，这场雨似乎让我想起了师尊曾经提到过的一位故人。”
身后的师叔闻言问道：“圣女说的是？”
洛梵依微微转头，随后淡淡的回了一句：“还不确定，眼下我们先做正事。”
说完她便走进了庭院，同时出声：“故人来访，不知可否方便。”
三人等待了数息时间，屋内嘶哑的声音传来。一如既往的疲倦：“既是故人，便请院中稍坐，请恕招待不周。”
随后三人来到院中，安静的站立，等待声音的主人。
灵堂上，香已经燃尽，余小二再次摄来三炷香，点燃插入香炉，他已经跪坐七天七夜，守灵已经结束，他动了动微微僵硬的身躯，让略微停滞的气血行遍周身，随后缓缓的站了起来。
“爹，娘，我先去处理一些事情，你们且先安静等待，等孩儿处理完毕，再带着爹娘离开。”
吱呀。。。。。
灵堂大门缓缓打开，一道高大却有些纤瘦的身影缓缓走出，他身躯昂藏，但却有些微微佝偻，一头雪白的长发垂下，遮住了相貌，身着白色丧服，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宛如实质的悲伤。
“好强大的气血。”中年女修士境界最高，最先察觉，她在钰无缺的身上感知到了一股无比澎湃磅礴的气血之力，这种气血之力甚至超过了一些真君级别的妖兽。
“莫不成眼前这人是妖兽化形不成？”
而洛梵馨却是眼睛一凝，脸上满是意外之色，小嘴微张只差叫出声来，眼前的这人和天荒城的余三简直太像了，只是白色的头发和那极端消颓的气质，让洛梵馨怎么也无法和两人之间联系起来。
三人中的洛梵依却似乎毫无反应，她看着眼前平平无奇的男子，对方的身上给自己一种来自灵魂本能的特殊的感觉，但自己又看不出任何的端倪，这种感觉十分的特别，让洛梵依感到甚是奇妙。
钰无缺来到三人面前，他缓缓抬头打量着眼前的三人，中间一名蒙面少女，气质虚无，不食人间烟火，好似天降神女，身后的一名中年女修，气势巍峨好似大江大河，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世界的帝皇，掌控这片天地；强者，绝世强者，钰无缺眼神一扫而过，看向了另一名少女。
“。。。。。。”
两人眼神相遇，双方都有着震惊，钰无缺也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洛梵馨脸上满是古怪，眼神之中有着再相见的诧异和一丝丝惊喜，看到洛梵馨的那一刻，钰无缺瞬间想明白了一些事情，随后他微微点头，表示对三人到来的示意。
“你们是我娘亲什么人？”钰无缺开口问道。
洛梵依上前一步，缓缓说道：“我们来自洛神宗，此次前来天荒，正是为了心棠师姐而来。”
“洛神宗？”钰无缺有些不敢相信。
“是那个人族五大超绝宗门，洛神宗？”
“我娘是洛神宗弟子？”钰无缺反问，言语之中带着一丝的讥讽。
“若我娘真是洛神宗弟子，怎么会躲在西荒，最后客死异乡？”
“她活着的时候，从未有人说过她是洛神宗弟子，现在她走了，你们却来说是她是洛神宗弟子？”
钰无缺发出了一连串的反问，声音略微嘶哑，但其中却蕴含着无比沉重的愠怒。
“大胆！”中年女修士率先发怒，一股气势压向钰无缺，这天下还没有人能对自家圣女如此态度，即便天圣宫的圣子，见了圣女都是一脸谄媚，若不是有着尊者庇护，眼前的少年根本就没有和自家圣女对面的资格。
“师叔！”
洛梵依罕见的一声娇喝，中年女修士瞬间撤回了自身的气势，随后洛梵依继续说道：“师叔你和馨儿先行离开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圣女。。。”
师叔仍旧有些不放心。
“师叔！”
“姐姐！”
洛梵依再次挥手：“师叔放心，我自有分寸，馨儿，你们暂退吧。”
师叔和洛梵馨相看一眼，随后两人直接消失在了庭院之中，不知到了何处。
两人离去后，洛梵依再次看向眼前的钰无缺：“二十年前，师姐突破化神后，便离开宗门历练，但从此杳无音讯，我们宗门虽然有着诸多强者，但天元大陆实在是太过辽阔，想要找一个人难度实在是太大，好在师姐魂灯炽烈，无生命危险，化神境界历练，少则数年，多则数十年。”
“两年前，师姐魂灯突然熄灭，这才知晓师姐已经陨落，于是我等便有了此次西荒之行。”
钰无缺眉毛一挑，直接切入主题：“你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将师姐带回去，洛神宗宗规，凡弟子陨落在外，都须叶落归根，凡洛神宗培养的弟子，都是宗门的根本，关乎宗门的尊严。”洛梵依幽幽说道，到最后提到宗门尊严之时，语气加重了几分。
“看来她对宗门看的很重啊。”余小二敏锐的捕捉到了这条信息。
但这并不妨碍他的愤怒，当他了解洛神宗此行的目的之时，一股怒火从心中而起，爹和娘生前就遭受了诸多磨难，没想到魂归九幽之后，也要遭受离别之苦，这让他如何不怒。
余小二抬起头，两只猩红的双眼看着眼前如仙人一般的圣女，牙根紧咬，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愤怒：“你说什么？你要将我娘带走？”
洛梵依默不作声，而是仰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大的少年，两只如同蓝宝石一般的眼中，仿佛凝聚包容了整片大海。
两道目光在空中相会，一道血腥，充满了戾气，一道柔和，海纳百川，一时间余小而感到自己好似置身于一片大海之中，眼前的世界突兀的变化成一片虚幻的幽蓝色时空，这片时空中夹杂着一道道无比神圣的金色气息，这道金色气息无比的玄妙，好似创造了这个世界，好似万物之母，好似一切之始。
余小二的意识情不自禁的触摸那道圣洁的金色气息，随后整个世界破碎，将他拉回了现实，眼前的圣女依旧站在那里，神圣的气质，让万物拜服。
而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刹那间的交汇，眼前的洛神宗圣女也无法平静，当她看向于小二的眼睛时，瞬间被震撼，这是何等幽深的一双眼睛，她仿佛看见了一道吞噬万物的深渊，那一瞬间她好似置身于深渊之中，一道道漆黑的气息在其中飘荡，每一道气息都好似能够毁灭万物，将世界终结。
她的灵觉似乎产生了本能的畏惧，一瞬间便逃离了出来，她再次打量着眼前的少年，他双眼漆黑，仿佛是世间最为深邃的黑，无法看透，他雪白的眉微微皱起，好似藏住了万千的愁绪，他的鼻子高高隆起，嘴唇微厚，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这个白发少年，好似这世界最完美无缺的一块晶玉。
“嗯！”洛梵依微微点头，肯定的回复了余小二愤怒的反问。
“你觉的我会同意吗？”余小二寸步不让。
洛梵依想到了之前与师叔定下的条件，正欲开口，但当她的目光再触及眼前的少年时，却是心中不忍，她能清晰的感受到眼前少年的愤怒和他对双亲的情感。
“若是提出用物品交换，恐怕才是真正的伤了他的心吧。”洛梵依心中想道。
随后她便否定了之前的想法，于是她话锋一转：“钰公子，能否陪我天上走一遭。”
余小二一时间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转折，但他也是不惧，有着张爷爷的庇护，对方不会用强，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对话了。
“天上？”
“我还未化神，无法腾空飞行。”余小二僵硬的回了一句。
“无妨。”洛梵依淡淡的说了一句，随后伸手一挥，一道水蓝色元气在两人脚下形成两朵云团，就这样托着两人缓缓的升上了天空。
看着脚下逐渐变小的山川河流，余小二不知对方想做什么，也就不言语，等到脚下大地彻底茫茫一片时，两人停止了上升，停在了空中，余小二估计这里至少也有数里之高，空中罡风凛冽，但却吹不动洛梵依一缕青丝，她对天地元气的掌控，已经达到了极高的境界。
“公子觉得，这世界有多大？”一股神念传入余小二脑海之中，余小二转头看去，洛梵依静静的立于云端，眼神不知看向何处。
余小二没有回答，洛梵依再次神念传声。
“公子觉得，你我之于这世界，如何？”
余小二依旧没有回答，洛梵依她抬手指了指远处，那里有着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虚影，余小二目测那座山峰至少也有着数十里高。
“那座山峰高近百里，其之大更是人力难以企及，它对于这世界，如何？”
“洛神宗之于这世界，又如何？”
山峰虚影消散，余小二大概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微微吐出一口气，他缓缓的说道：“你我之于这世界，如同微尘，如同漫天繁星之于星空，如同恒河之沙。”
“是啊，你我于这世界，如同微尘，即便是天元大陆又如何，不过是沧海一粟而已。”洛梵依幽幽说道。
余小二此时再无一丝愤怒，眼前如同谪仙一般的女子，修为深不可测，其对天地的感悟，深深的震撼了余小二，而此刻他也彻底明白了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现在的自己太过弱小，没有能力守护自己的亲人，更没有实力为他们报仇，现在的自己，之于这个世界，如微尘一般渺小。
“既如此，我便再不阻挠，你们将我娘带走吧。”说出这句话之后，余小二的仿佛泄气的皮球，再没了之前的气势。
旁边的洛梵依却是十分郑重的行了一礼：“善。”
“但是我有个条件。”余小二抬起手指比了个一。
“公子，请说。”
“十年，十年后，我将亲临洛神宗，接回我娘亲，爹娘本为一体，死应同穴。”余小二看着洛梵依，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十年之约，是对自己的承诺，现在的自己如同浮游，但终有一天，将会成为一条巨龙。
洛梵依眼中闪过一丝愕然，她想过对方会提什么夸张的要求，无非是一些功法和神兵，亦或是丹药乃至天材地宝，但这些对自己却都不是问题，但此时对方却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准确的说是约定更为合适。
她罕见的沉默了一息，眼前的少年不过是开窍初期，十年时间能够突破化神就已经是极为逆天的天赋了，但化神对于洛神宗来说，和普通人却是没什么区别，太过弱小，如同蝼蚁一般。
但她却丝毫不敢轻视眼前这名少年，尤其是那两个如深渊一般的漆黑眼睛。
“嗯。”
“我代宗门答应你，莫说是十年，当有一天你的实力足以纵横天下，洛神宗大门也会为你敞开。”
洛梵依微微点头说道。
余小二不再谈论这个话题，而是转头看向洛梵依。
“你觉得，这人间如何？”
这次轮到洛梵依感到诧异，她有些不解的看向余小二，她也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她略微思考后，还是做了回答。
“不知。”简短而又明确。
余小二本打算再说下去，但对方却再度开口，似回答他的问题，又似自言自语的诉说。
“临行前，师尊让我多看看人间，但一路行来，我感到这世间多是荒秽和污浊，多少让我不喜。”
“直到见到师姐后，我突然又觉得，也许我真的应该多看看这人间，也许，其中有我追寻的答案，有值得的东西。”
此刻的洛梵依好似褪却了身上的那一丝神性，更像一个初涉人世，对未知充满好奇的少女。
“答案？你在寻找什么？”余小二再次问道。
洛梵依轻轻摇头：“不知。”
“也许，等遇到了才知晓吧，这个世界很大，也很奇妙，未知总是太多。”
她似乎是不想再多说，而是控制着承载的余小二缓慢下降，最终两人落在了庭院之中。
“今日我想再陪陪我爹娘，明日你们再来吧。”余小二对洛梵依说了一句，随后准备转身离去。
这时，他又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再次开口问道：“能否告知你的名讳？”
洛梵依没有第一时间回复，她身影逐渐虚幻，缓慢的消失在了庭院之中，余小二这才转身进入灵堂，直至跪坐在洛心棠和钰青冥的灵位前时，一股神念缓缓降临。
“洛梵依。”
真是一个奇怪的女孩儿，他心中默默回复，也不知对方能否听到。
“钰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