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无风不起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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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您怎么了?”随从坐在马车中,看着她久久未能放下车帘,于是问道,“可是又何处不妥?”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色朦胧,能见度并不高。
“不……”易安最后望了一眼渐行渐远消失在雾气中的马车,压下心中的莫名惆怅,只是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擦了擦脸上的雨滴,“只是觉得如此天气,除了我们,竟也有人在匆匆赶路。”
“害,她们出城,咱们进城,百姓也不管什么下不下雨,总是来去匆匆地。”随从随口一说。
可易安的“竟”字本来便是惊讶于那马车制式并不似寻常百姓所用的。
“嗯,也对。”她轻笑了笑。
怎么自己还注意到这些奇怪的细枝末节处了。
无论寻常百姓还是达官贵胄,雨天出行,本也与她无关。
*
“你可算是回来了!”
易安一迈入宣室殿,刚跪下行完礼,姬杉便连忙示意安若将人扶起来。
“之前送过来的折子,孤都看过了,你可当真是立了大功一件啊!”
正如易安现在所奏,梁民的暴乱果然只是阴谋的开端。
易安这些月在边境各地四处走动探查,终于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这些城池中,似乎流传着一些奇怪的谣言。
譬如说什么陛下要大兴土木,四处抓百姓服役做苦力。
或者是说陛下要打仗,国库里的钱不够用了,要增加赋税,有钱交钱,没钱交人。
要知道,易安抵达边境之时,姬杉尚未颁发减税的法令。
因此这流言的流传度颇广,甚至有不少百姓信以为真,弄得城中人心惶惶。
不过这种民间谣言,又未引起什么事端,县大夫是不可能特意上书姬杉此事的。
于是朝中无人知晓这些荒诞言论。
秉承着无风不起浪,事出必有因的原则,易安让县大夫派出手下,务必查到谣言源头。
“只不过在调查之时,臣误打误撞,竟然逮捕了几个企图趁夜绑架的不轨之人。”
“本来臣与县大夫一开始只当作是平平无奇的绑架案处理,结果越是审问,越感觉到一丝不对劲儿。”
“她们同被绑架的壮年女人不仅无冤无仇,甚至算得上是素不相识,动机实在不明,臣只好动用严刑逼问,那些人并不是硬骨头,没撑多久也就交代了。”
“也是这时臣才将这绑架案同流传在城中的谣言结合起来。于是顺藤摸瓜,揪出来了那些生事之人。”
易安跪坐在一旁,仔细同姬杉禀报了边境所发生的一切。
“哈,这样的损招,也亏得这些人想得出来。”姬杉边说边摇了摇头。
先是造谣说她要大兴土木且国库亏空,而后开始绑架青壮年女子,企图把城中有女人莫名其妙失踪同朝中缺少苦役联系在一起。
这样一来惨重的“事实”摆在眼前,城中百姓怕是更要对谣言深信不疑了,甚至会开始担忧自己的前途。
而本就忧心忡忡的人们,一旦身边有认识之人失踪,那么必然更加焦虑,届时便很容易受到不轨之人的蛊惑……
从而奋起反抗。
姬杉觉得自己真是人在朝中坐,鱼肉百姓的一口黑锅就要往她脑袋上扣。
她是必然青史留名的贤明之王好吧?
“如此歹毒,实在让孤大开眼界。”姬杉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哪国的人可有头绪了?”
“骨头软的那些只是小喽啰,并不知道太多内幕。而后面抓到的人又是硬骨头,审讯途中直接服毒自尽了。”
“不过臣在她们身上发现了这个。”易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只匕首,“请陛下过目。”
安若将之呈到姬杉眼前。
她伸手接过,瞧了两眼。
“您请看匕首鞘上纹路。”
姬杉定睛一看,又用手抚摸了两下,“莲花和蛇?”
“回陛下的话,正是,虽然这图腾隐蔽,但臣曾在梁国游历过,识得这图样是属于梁国胡姓世家的。”
………
好蠢。
怎么会有人跑到她国偷偷摸摸惹事生非的时候,还要在匕首上刻什么图腾啊。
这样岂不是显得这帮人决绝自尽很憨?
姬杉完全不能理解这些世家的脑回路。
“所以,此事竟然是梁国所为?”
“臣以为,梁国嫌疑最大。”
“哈。”她不免啧啧称奇,“第一批死的便是原梁国人,孤还以为会是吴赵二国所为呢。”
上来就拿自己人开刀。
梁王实在是,大才也。
“孤王啊,平生最看不惯的就是鱼肉百姓之徒。”姬杉叹了口气并拉长音调,“真是士可忍,孰不可忍啊。”
“惨状尤使孤触目惊心,孤也只好替天行道了。”她说着抬眼看向易安,“梁王此举合该遭到天下人唾骂。”
“易爱卿便替孤把梁王此番‘壮举’发扬光大吧。”
“诺。”易安并未多加言语,只是俯身应下。
尽管她也知道此事是否真的为梁国所为还有待商榷,但这也本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必要。
“临近年关孤将你派出去,连这个年都未能在家中度过,你这段日子辛苦了。”
姬杉看她那样子便知道肯定心中已经有了主意,便也懒得再多思考如何发扬这件事情了。
“不辛苦,为陛下效力,是臣之幸事。”
左后她孑然一身,无论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好了,舟车劳顿,回去好好歇着吧。”姬杉笑着说道,而后又不经意提了一句,“对了,孤听闻宁越前些日子总爱缠着你?”
“臣同宁越宗卿有过几面之缘。”易安这话让人挑不出什么漏子,既没反驳这个“缠”字,也没承认这点。
“原是如此,孤也只是随便问问,不过宁越再过些日子可就要同他母亲回封地了,你若是有什么想法,孤倒是可以替你做主。”
“也省得日后山高水远,一面难见。”
出于私心,姬杉多说了两句。
毕竟她对于易安娶宗卿这件事是乐见其成的。
姬杉实在不想让易安继续茕茕孑立下去。
那样,能牵绊住她的事情就太少了。
“臣谢过陛下关心,只是……”
“你不必如此着急回复孤的,其实你此番立了大功,孤本应当为你升官加爵的,但你背后并无家族作为依靠。”姬杉说着,语气微沉,“所谓树大招风,孤不想害你。”
听到这里,易安第一时间并未开口,也终止了自己拒绝的话语。
其实她也并非是完全视功名利禄为粪土之人,只是不大热衷,非利欲熏心之人罢了。
哪个女人不想建功立业呢?
不然当初也不会特意在战场等着姬杉了。
若能封侯拜相,谁又想籍籍无名走过这一生。
“多谢陛下提点,臣省得。”
易安并非对宁越毫无感觉,但他年岁实在是小了些,对于她一开始才会想要婉拒。
“嗯,定岐伊大约会在三月初回去。”
姬杉告诉她了一个时间节点,好让易安好好把握住机会。
虽说她强行赐婚也不是不行……
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可不能让她的爱臣生活不顺遂吧?
不然怎么好好替她做事。
而后来证明,易安也并没让她失望。
姬杉在二月末替她们二人赐了婚,婚期定于六月。
虽然易安尚未成亲,官职也并未出现变动。
但在朝中的地位已经是水涨船高了。
那些大臣们嗅觉一向敏锐得厉害,不难从这场赐婚窥得易安日后的官位。
非世家背景,几乎可以说当上了大夫,这官位也就到头了。
但易安娶了宗卿,一跃成为了王亲国戚,那就不一样了。
*
萧念安来到润南之后,并没有想象中的水土不服。
不过想来也是,这么些年他哪里没去过?
疫区都闯过,身子又怎么会弱到一点苦都吃不了的地步。
但席玉因为年幼,倒是多少受到了长途跋涉,路途遥远颠簸的影响。
好在并不严重,姬杉派来照顾他们父子二人的医郎完全可以治好这些小毛病。
萧念安只用了十天半个月就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虽然穷苦了些,但民风还算淳朴。
就是闭塞滞后,他总是要迟一个月才能收到都城的消息。
以至于萧念安在极度思念之时,也只能怅惘地望着月亮,黯然伤神。
分明是同一个月亮,但此时此刻他才能彻底感受到他与姬杉的距离。
并非只是从都城到润南这么远而已。
时间如洪流,将他席卷进去。
萧念安实在不知道,待时机成熟,他得以回都,陛下还能记得他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