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泰不华卧病在帅府 薛万户纵欢于勾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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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州都元帅府内,泰不华躺在卧室床上,双目光直直地看着上方。侍僮抱琴在卧室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不时发出叹息声。刘基走了进来,抱琴急忙迎上去,说:“刘大人——”
刘基示意他小声些,关切地问:“都元帅好些了吗?”
抱琴摇了摇头,说:“老爷终日躺于床榻之上。”
“可曾饮食?”刘基问。
“未曾饮食。”抱琴说,“从海上回来,一点东西也没吃。”
刘基说:“带我前去看望看望。”
抱琴引刘基来到泰不华床前,轻声说:“老爷,老爷,刘大人来看你了。”
泰不华身子动了动,低声说:“刘都事……”
刘基摆了摆手示意泰不华不要动,轻声问道:“都元帅今日感觉如何?”
泰不华说:“周身乏力,不思饮食。”
刘基坐下,手指搭在泰不华脉上,切了一会,又把他的手放回,用被子盖好,安慰说:“都元帅并无大碍,安心调养几日就好了。”
泰不华叹息道:“唉,苦心谋划数月,眼看即可荡平贼寇,还浙东父老以安宁,可功败垂成……”
刘基急忙上前宽慰:“都元帅不可思虑太多,大人为剿寇殚精竭虑,浙东父老无不感激涕零,怎奈谋事虽周,天意难测。”
“岂是天意?人心散矣!匪患四起,仍不以国为念,各怀其私……”泰不华剧烈咳嗽,“咳!咳!咳!”
抱琴慌忙递上绢帕。
刘基说:“都元帅养病要紧,不可再动怒。”
泰不华舒缓了一下说:“方贼不除,还将祸乱浙东!”
刘基安慰说:“都元帅安心调养身体,早日康复方能主浙东大局。”
泰不华慢慢恢复平静。
刘基悄悄离开,抱琴跟了出来,问:“刘大人,老爷的病有大碍吗?”
刘基说:“急火攻心,气郁于胸。吃了何药?”
抱琴说:“吃了些理气之药,全然无效。”
刘基自语说:药可理气不能理心呀!
抱琴问:“刘大人,你看这可怎么办呀?”
刘基说:“先不要打扰,让泰大人好好休息,容我细细思虑。”
“嗯。”抱琴点头。听了刘基的话,抱琴的眉头稍稍得以舒展。。
千户府内。桌案上摆着几样菜肴,几坛酒。菜肴未动,酒已空了两坛。
赤盏晖醉醺醺地说:“倒酒,倒……倒酒……”
军士劝道:“千户,不能再喝了。”
“怎么不能再喝了?”赤盏晖说,“倒……倒酒……”
军士捧着酒坛,倒了一碗,赤盏晖,端起来,一饮而尽,继续要酒,“酒……酒……”
“千户,你醉成这样了,真的不能再喝了。”军士说。
“谁……说我醉了?我……醉了吗?”赤盏晖已口齿不清。
军士说:“你没醉,你没醉。”
赤盏晖喊:“倒!倒……给我倒……酒……”
“千户,你吃点东西,吃点东西再喝。”军士说。
赤盏晖瞪着眼睛看着军士,说:“我不吃,我就喝……喝酒。仗……不让痛快……痛快地打,酒……还……还不让痛快……痛快地喝!”
赤盏晖推开军士,捧起酒坛,一痛豪饮……
台州左丞行营内,幕僚正在帮左丞孛罗帖木儿拟奏折,左孛罗帖木儿正在屋内踱来踱去。
幕僚拟好奏折,停笔,递给孛罗帖木儿说:“大人,请过目。”
左丞孛罗帖木儿一边阅奏折,一边点头说:“嗯,不错,不错。”
幕僚说:“大人,此次系私下招降方国珍,仅凭这一道奏折,圣上能否恩准?”
“圣上倒不必担心,我担心的是朝中的那些大臣。”左丞孛罗帖木儿说,“特别是中书省右丞脱脱,对各地的寇匪,力主剿灭,这道奏折恐难过他这一关。”
幕僚说:“朝中议事,意见多有不和,大人可否借得力之人从中斡旋?”
“嗯。”左丞孛罗帖木儿点头。
幕僚说:“宣政院使哈麻大人与脱脱大人意见相左,可否求他疏通疏通?”
左丞孛罗帖木儿说:“我也正有此意。”
幕僚说:“还有一人可用。”
“何人?”左丞孛罗帖木儿问。
幕僚低声说:“郝万户。”
“他?”左丞孛罗帖木儿有些迟疑。
幕僚说:“正是,此人虽只是个万户,可他是奇皇后的人,而且他也陷于此事之中,若是奇皇后出面,脱脱大人也难以阻止。”
左丞孛罗帖木儿点头说:“嗯,那先生就辛苦一趟,邀郝大人前来商议。”
侍卫走了进来禀报:“大人,郝万户求见。”
左丞孛罗帖木儿问:“郝万户?请他进来。”
“是。”
幕僚笑着说:“看来郝大人,也正思虑此事。”
二人相视,微笑一笑。
夜已经很深了,刘基书房内还亮着灯光。刘基独自坐在书案前,静静地看书,看了一会,不禁叹息,把书轻轻合上放于书案,书的封面现出——《离骚》。刘基又铺开白纸,提笔醮黑,奋笔疾书……一回头,看见苏晴儿手捧茶碗站在身后。
刘基说“:晴儿,你……你还没睡?”
“叔父,你不也没睡吗?”苏晴儿说。
刘基接过茶,喝了一口,说:“晴儿,我对不住你父亲,我……我未能除掉那贼人……”
苏晴儿说:“叔父,晴儿都知道了,这不怪你。”
刘基说:“你不会再去做傻事吧?”
“晴儿不会了。”苏晴儿说,“我相信叔父早晚会帮我除掉那方贼!”
“嗯。”刘基点点头。
早晨,又到了议事的时辰。万户薛兆谦来到都元帅府门前,看到总管吕世忠从都元帅府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薛万户上前问道:“吕大人,议政时辰未过,你怎么出来了?”
“议政?”吕总管笑笑说,“无人主政,如何议呀?”
薛万户指了指里边问:“都元帅他……”
“都元帅?”吕总管说,“还躺在床上静养呢。”
薛万户感叹:“唉,不得不佩服呀!”
吕总管奇怪地问:“何人能让你薛大人如此感慨呀?”
“何人?左丞大人!”薛万户说,“本来是满盘皆输,一招妙棋——招安方国珍,扭转乾坤,实在高明!”
吕总管细细地回味一番,称赞道:“嗯,薛大人所言极是!那日见岛上满是官军的旗号,心中甚是疑惑,左丞大人来到阵前,方知是在唱一出好戏!”
薛万户说:“这招棋恐怕都元帅府的人也始料未及。”
吕总管点头说:“我看也是,不然都元帅怎会一卧不起?”
薛万户说:“都元帅府的人与左丞大人相比,还欠火候。”
“呵呵。若论官场里斗谋,岂止是欠火候。”吕总管笑了笑,忽然转移了话题,“薛大人还打算进去议事?”
薛万户说:“既来之,则安之。”
吕总管摆了摆手说:“里边七嘴八舌,吵得我脑袋都大了。”
薛万户问:“吕大人这是要去何处呀?”
吕总管凑近薛万户耳边说:“勾栏今日上演新戏,薛大人,你我一同赏戏如何?”
“可是那彩芙蓉的《王魁负桂英》?”薛万户问。
“正是,正是。”吕总管说。
薛万户笑了笑说:“呵呵,吕大人觅得新欢,我岂能不帮个人场?”
吕总管说:“薛大人,你的小红玉登台,我不也是场场必到吗?”
薛万户大笑说:“呵呵,走,赏戏!”
“走,走!”吕总管说。
泰不华躺在卧室的床上,侍僮抱琴手端一碗羹站在床边,说:“老爷,吃点吧。”
泰不华摆了摆手说:“吃不下。”
“老爷,你这么多天不进食,再好的身体也要垮了。”抱琴说。
“撤了吧。”泰不华声音很微弱,他闭上眼睛。
望着泰不华塌陷的眼窝,抱琴的眼睛涌出晶莹的泪花……
勾栏内,戏唱得正精彩。台上彩芙蓉长袖飞舞,台下叫好声一阵高过一阵。彩芙蓉不时向台下的吕总管瞟来一个媚眼。
吕总管色迷迷地看着彩芙蓉说:“你看……看,你看她那眼神……哎!”
薛万户拍了拍吕总管说:“哎,吕大人,魂都让那彩芙蓉勾去了,还听什么戏呀!”
“薛大人,这你就不懂了。”吕总管仿戏中念白,说:“这戏何用再听,我吕某人魂已在戏中呀!”
薛万户点了一下吕总管的脑袋,说:“看来吕大人真的是入戏了呀。”
吕总管、薛万户对视,大笑:“哈哈哈……”
刘基回到书房,苏晴儿走过来,递上一杯茶,说:“叔父,刚才抱琴来过。”
“哦,都元帅状况如何?”刘基问。
“还未进食,终日卧床不起。”苏晴儿说,“抱琴很是着急,叔父,你想想办法呀。”
“是得想想办法。”刘基沉思片刻,问,“近日石抹万户那边有何消息?”
“已多日没有音信。”苏晴儿说。
“哦……”刘基自言自语说:“应该有消息了。”
处州,城门外。一队福建的义军静静隐藏在城门外的密林里。黑夜中的树影,黑魆魆的,仿佛阴森恐怖的鬼影。义军头领焦急地望着城门方向,终于等来了探使。
头领上前问道:“都探清楚了?”
探使点点头:“探清楚了,就几个军士守门,其他人都在呼呼大睡呢。”
“好!”头领向身后一挥手,义军士兵手执兵刃,向城门扑去。
城门口静悄悄的,只有两个军士的身影立在那。几个义军士兵迅速扑过去,举刀砍去,脑袋滚落,军士却没有倒下,原来是个草人!
头领大喊:“不好,中计了!”
霎时,火把四起,四周埋伏兵的官军把义军团团围在城门口。
石抹宜孙手持宝剑,威然立于城门楼上,看着城门下被围困的义军,一阵大笑。
“呵呵呵,大胆妖寇,竟敢偷袭我处州城!”石抹宜孙把宝剑一挥,大喊,“给我痛击贼寇——”
“杀——”众军士齐声呐喊,一起向义军冲杀过去。
义军头领匆忙上马逃向城外密林,义军士兵在马后跟随,一路奔逃……
青田,刘基宅院。刘基夫人陈氏,独自一人整理书房,两个家丁从窗前走过,边走边窃窃私语,陈氏停下手中的活,侧耳细听。
一家丁说:“……仗打得……都元帅当时就晕倒在船上……”
另一家丁问:“那我们老爷呢?”
家丁说:“老爷……”
陈氏听他们说到刘基,急忙走到窗前,可脚步声惊了两个家丁,两个家丁不再言语,快步离开了……
陈氏想继续整理书房,可她再没了心思,便瘫坐在了椅子上。她想起了陈升,便冲窗外大喊:“陈升,陈升——”
陈升听到陈氏的喊声,跑步来到书房,问:“夫人,你有何事吩咐?”
陈氏说:“陈升,我来问你,老爷那边有何消息?”
陈升眼珠转了转,说:“夫人,你就放心吧,老爷在城里终日吟诗下棋,日子过的别提多滋润了!”
“好你个陈升,还敢瞒我!”陈氏听了,不由得发怒,说,“刚才家丁说的我都听见了!”
“夫人,你……都……都听到什么了?”陈升吞吞吐吐地说。
陈氏瞪了一眼陈升说:“听到他们说,老爷去海上打仗。”
“别听这些家丁胡诌,”陈升急忙掩饰说,“这些家丁,就喜欢胡扯瞎编,看我这就去撕他们的嘴……”
陈氏大怒:“陈升,你还要瞒我到几时!”
陈升低下头:“夫人,老爷他……”
陈氏问:“仗打得怎样?”
陈升难为情地说:“仗……仗……本来打得挺顺的,贼寇都被困在海岛上了,可是左丞大人轻敌冒进,被贼寇生擒,他私受贼寇归降,帮其解围,气得都元帅晕倒船上……”
陈氏瞪着陈升,质问:“你已知道消息,为何不早点告诉我?”
“小的不是怕你……怕你和老夫人着急么。”陈升支支吾吾地说。
陈氏消了消气,点头说:“嗯,你考虑得也是。老夫人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此事千万不可让她老人家知道。”
陈升说:“夫人,你放心,这事绝不会让老夫人知道。”
祠堂内。香案上放着香炉,缕缕香雾从炉中升起。刘基母跪在香案前,手指数着念珠,口中念念有词……
卧室内。夫人陈氏静静地坐在窗前。床上,刘琏、刘璟已进入梦乡。窗外,半轮残月,在黑云中时隐时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