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恍若蝼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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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点名道姓的苏从斌一字一字,从喉咙里挤出音来:“回皇上的话,臣认治家不严的罪。”
武帝闻言扫了眼认罪颇为痛快的苏从斌,双手慢条斯理的将文章翻个页,边咨询着:“锦……罢了,刑部你来说说,治家不严按律该如何处理?”
本就跪地的刑部尚书差点想骂声国粹。
但没办法,武帝的习惯,点部门回应,就是在点部门的职权。
他们刑部《大周职制律》规定是掌天下刑罚之政令,凡律例轻重之适,听断出入之孚,决宥缓速之宜,赃罚追贷之数,各司以达于部。尚书侍郎率其属以定议,大事上之,小事则行,以肃邦犯。直白点,便是权衡适用哪条法律,是从重处罚还是从轻处罚。
可今日这事,他不能断啊!
白纸黑字写得都清清楚楚,“大事上之,小事则行”!
以堂堂超品荣国侯的身份,哪怕治家不严,那都得三司联合查清楚。将搜索的证据原原本本呈送,且不能形成任何处理意见,必须交给帝王决断。甚至奏章中还得附带适用勋贵的免罪条例。
没办法,礼法就是这么规定!与国同岁的尊贵!不服,回到开国之初找太、祖爷叫板啊!
刑部尚书愤懑着,眼神飘向左都御史的眼神都带着些不善。帝王重锦衣卫后,他们三司也就能弹劾百官的督察院还有些权威。像他们刑部和大理寺,只能负责处理各地平民刑狱案件了。
但客观而言,武帝爷把政治斗争这一串案件交给锦衣卫,他们是轻松的。不用太费脑子,更不用担心自己什么时候招惹了仇,卷入尔虞我诈的政斗中。只要踏踏实实办案,得空了,两部门还能坐在一起喝茶品茗聊聊祖师爷宋慈的《洗冤录》,进行法辩,甚至得闲了,他们还能跟太医院一起聊聊身体检查之道呢。反正太医院医活人,他们查死人,但追根究底都是在人身上动刀子。
想想,这日子过得多美好啊!
“回皇上的话,”刑部尚书缓缓吁出一口气,叩首禀告:“我刑部按着《大周职制律》规定职权……”
将刑部职权字正腔圆念了一遍后,刑部尚书叩首:“苏从斌苏侯乃是超品荣侯,按《大周职制律》规定是贵族。按《大周律》规定是八议中之议贵,享有“议、请、减、当、免”之权。故此,微臣斗胆,苏侯是否治家不严非我刑部职权范围能管辖之事。”
苏侯爷听得这话,听得把自己部门职责都讲得清清楚楚的话语,不由得感慨一声老狐狸。毕竟勋贵的的确确是皇帝的“狗”,好赖只有皇帝能处理。某个地方部门的监察御史就敢越级参奏,也不想想顺天府府尹什么时候有胆子管勋贵了。这府尹要是勋贵都敢管,不是就得比皇帝厉害了?
只不过皇帝先前的口气,细细分辨,也是带着怒火的,带着对苏家的怒火。
就在苏从斌暗暗揣测时,武帝声音更低沉了几分,道:“好一个不在刑部职权范围内,那大理寺呢?”
大理寺寺卿瞬间身形一僵,而后也字正腔圆背诵自己部门的职权,郑重总结:“故而,臣认为大理寺上下也没有权利评断苏侯是否治家不严。”
——苏从斌家里这点破事,就得锦衣卫处理啊!否则非但搁在朝堂打嘴仗,就不怕牵扯上一代的那些破事?就不怕在皇帝眼里,是在影、射他老人家逼宫篡位杀弟弑父吗?
得到回应后,武帝特意一弯腰,仿若要拉近与左都御史的距离一般,问得亲切至极:“那三司剩下的督察院呢?左都御史,可是你手下御史参奏啊。”
左都御史觉得自己脖颈都开始凉飕飕的,有样学样背了一遍督察院的职权后,声音都带着自己察觉到的轻颤:“《职制律》之督察院条令第三条规定应奏而不奏按律当鞭笞八十。既相关御史要律令条文,当履行职责范围内的义务而不履行时,便是失察渎职犯罪。但越级上奏诬告亦也是同罪处罚。林恩作为顺天府监察御史,作为地方监察御史,按律职权是监察地方民风,监察地方官吏,无参奏朝廷爵爷的权利!”
林恩不敢置信的看着左都御史。
不就是区区一个苏侯爷吗?
这就一而再再而三的撇清关系?
“皇上,臣……”
武帝神色冷冷:“三司倒还知道各司其职术业有专攻的道理。这真假少爷案件相关人员前天才到京城,昨日才结案,今天钟刑还没汇报,苏侯也还没来请罪。你们连案卷都还没看一眼,就言之凿凿的,是想替朕宣判?”
迎着着裹挟帝王怒火的质问声,满朝文武全都跪地:“臣等有罪,请皇上息怒!”
林恩听到最后一句所有话语彻底止住,后怕无比的,只会呆呆的望着礼部尚书。毕竟,是礼部尚书让他参奏的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有罪。各部门都重新把《大周职制律》好好在研读研读。”武帝俯瞰着跪地的众人,冷笑着:“至于苏从斌,治家不严是事实,但到底也是八议之贵,且也忠心耿耿。便贬为……”
话语一顿,武帝按了按额头,问:“苏侯爷,你居什么职来着?”
苏侯爷毕恭毕敬:“回皇上的话,微臣得帝王厚爱,荫庇为兵部五品员外郎。”
“兵部员外郎?”武帝感慨着,视线横扫过其他五部门:“那就贬为……”
其他四部尚书瞬间头皮发麻。
千万千万千万别把苏从斌丢他们部门啊啊啊啊啊啊啊!苏从斌荫庇为官是老老实实踏踏实实,据闻办事也厚道。可……可苏家不太好“惹”的。据说每逢某些会议,那侯老夫人都琢磨着让苏从斌带着弟弟一起来呢。一开始苏从斌在兵部过得也不算好,直等到武帝爷登基兵部尚书换成现任定国公,他礼法上的舅舅。那侯老夫人不敢在定国公面前放肆,苏从斌境遇才稍微好转些,能正常参加某些部门的宴会活动,也有些正常的同僚往来。
与此同时,新出炉的礼部尚书眸光一亮。
这……这不会就是皇帝小舅子想给他安排的文打手吧?
虽然苏从斌是没血性了些,可他也倒霉衰的,碰到个拎不清的亲娘。另外最重要一点,苏从斌有个好儿子啊。
苏琮多好,锦衣卫都查了两遍是真的见义勇为,就安安没任何阴谋诡计。且唯恐他们提及救命之恩,是一副“买卖”的模样,要了份厚礼:去皇家藏书阁。后来他也离安安远远的,没攀龙附凤之举。迫不得已相聚,也是引人向善好学。
这真假少爷爆出后,他和公主媳妇都暗暗商量过了,把苏琮要过来给安安当玩伴。至于户籍的事情,他们来处理。结果倒好,他们都还没来得及给苏琮雪中送炭,这闹事的一波波来。
就在尚书们各有思量时,兵部尚书出列,抱拳道:“皇上,微臣斗胆求您开恩。苏从斌任职二十载,尽忠职守。且苏侯膝下子女,皆有教养。若是因卑贱的妾氏亦或是族人,只是因为一族之长便要背负罪名,那是对苏侯亲生子女的教养的折辱。且不提其女苏贵人陪伴太后娘娘,尽心苦修佛法,也不说苏琮扛着身世压力还尽心忠君爱民,就连刚找回的亲子。流落商贾之家,在乡野长大,他却也知敬重国君。”
“用他们文人的话来说,不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吗?”
武帝定定的看着开口的兵部尚书,却没唤人官职,道:“定国公您倒是有文采啊,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
所有人听得这意味深长的话语,都面色微变。
来了来了,关系来了!
苏从斌却是没朝臣臆想的狂欢,反而急急忙忙出声想要瞥清关系:“皇上容……”
“没你说话的份。”定国公冷喝一声,止住苏从斌的话,便理直气壮的:“回皇上的话,您谬赞了。其实我也是略有私心。从礼法上来论,这苏从斌还算我外甥。故此末将厚着脸求您开恩。先前什么书院文辩生恩养恩,我不懂。末将只知道咱们大周自开国以来就是礼法为尊!真矫情起来,那将过继兼祧这些律令至于何地?且这话题论起来,简直诛心!今日朝堂上站的多少是庶子?他们难道直接给生母请封,越过嫡母吗?!”
此话一出,阁老们都吓出一滴冷汗。
东华书院出身的黎阁老摩挲着自己指腹的老茧,神色晦暗不明。
就在满殿死一般寂静时,镇国公出声:“皇上,末将以为定国公说得也对。这……这不是有个法律叫亲亲得相首匿?就安安,不安乐侯那个兔崽子翘课忽悠我时显摆的,说除十恶不赦外的大罪,亲友之间互相包庇一二也是可以理解的。”
顿了顿,作为新出炉的礼部尚书,他清清嗓子,强调:“这规矩还是孔圣人说的。末……微臣私以为很有道理!所以微臣请您包庇一下您嫡亲姐夫,这苏从斌要不就安排到礼部吧。正好国子监,李大人管从四面八方来京求学的好学生,苏从斌就管贡生。”
此言不亚于晴天霹雳,定国公骇然,其他朝臣也骇然。
就连苏从斌自己都惊了——我管贡生?
镇国公您老知道什么叫贡生吗?
除却父辈为国而亡得荫庇入学外,其他的哪一个贡生不是家族塞进国子监的?几乎满朝的官宦子弟勋贵子弟外戚子弟,一心求个荫庇制的,都在。
这些人,除却后院捧杀外,剩下的可都是实打实的家长宠出来的。
比如现在还跪着的安定伯兵部左侍郎一行人。
他苏从斌何德何能能管贡生?
论武力,打不过一群熊家长,论权利,更是毫无话语权!别看定国公为他说几句话。要知道国公爷也家有贡生。挺熊的,太后娘娘罩着的,特封的安逸侯。
跟安乐侯两凑一起,这两都凑不出一本《三字经》!
“国公爷,下官……容下官禀告,这国子监乃是大周最高学府,是负责……”带着颤音,苏从斌边给安定伯使个眼色。
他们刚才车上单方面说好的,利用野菜戴罪立功,让孩子们可以知错就改。
安定伯昂着血凝的脸,双眸带着些崇拜望着镇国公。
他比镇国公虽然大了几岁,但镇国公是真厉害,是他们新贵武勋的领头羊。向来粗中有细!他开口了,肯定有理由!
苏从斌见状,从喉咙里憋出音来:“如此重之又重的位置,得科考正科出生的官吏担任。”
镇国公大手一挥:“所以让你管贡生啊。不都是以后荫庇当官,也跟你一样。那你有什么好怕的。谁敢弄你,你拿丹书铁券当板砖砸过去,我看谁敢叽歪一句?”
朝臣们:“???!”
苏从斌闻言垂首遮掩住自己的苦笑。
他也恍若那石头村的村民,恍若蝼蚁,再勤勤恳恳,也得看老天爷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