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草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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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者希望弱者屈服的手段有很多,恩德,威慑,恐惧,胁迫等等等等。
但最直接最有效的一种,是痛苦,是折磨。
折磨人,从来都是杀手行当的必修课之一,这是情报来源最快速的方式之一。
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奏效。
比如眼前这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他的两条胳膊上的皮肤已经被完整的剥离下来,得益于十五精妙的手法,那两张人皮摊开在桌子上好像两株老树,老树密集的分支代表着老人承受的痛苦。
这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毕竟对十五而言时间是很重要的。
“你真是一把很硬很硬的老骨头,换做平时,我会很乐意慢慢折磨你,看看你的极限到底在哪里,毕竟像你这样毅力惊人的家伙即便在我折磨过的修士中也极为罕见,确实是一件难得的玩具,不过我比较赶时间。”十五的眼底有一抹隐藏很深的焦虑,他冒险深入燕州是为了莫印身上的秘密。
剑诀,身法,还有最终弃车保帅的墨盘,莫印施展的种种手段对十五都有极大的吸引力,但要是对方能够恢复过来,万事皆休。
十五将目光投向一旁熟睡的阿主山。
他弯曲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的敲击。
“笃笃笃.......”
敲击声中,阿主山缓缓醒来,映入眼帘的是桌子上奇怪的老树皮,殷红的鲜血,灌入鼻腔的是呛人的腥味,钻入耳朵的是安静中异常刺耳的滴答声,那滴答声还有些粘稠感,显然不是水。
作为小队黑乍,运粮只是临时工作,夷族此行需要粮草甚多,这支小队也是从军中调集过来押运粮草的。
阿主山作为长期驻守在极西边境的黑乍,战斗经验丰富,在短暂的迷糊之后很快意识到了面前的老树皮一般的奇怪东西是什么。
那是人皮的一部分。
他脑袋有些僵硬的扭转,环顾一周。
尽是死人。
整个驿站的数十人的小队在唤醒阿主山的笃笃声中,已经死绝了。
当他的目光转到身旁的老崇闲时,看到了除自己之外唯一的活口,平日里不失威严却也不怎么端架子的老人以一种难看扭曲的姿势坐在椅子上,左臂耷拉在桌子上,肌肉完全暴露出来,桌子上流满了他的鲜血,右臂无力的垂落,粘稠的滴答声源自他的指尖。
两条胳膊保持的很完整,大概是上了年纪的原因,剥了皮胳膊显得十分干枯,鲜血流的很快,大概是十五刻意为之,所以老人的手臂已经不再鲜血淋淋,反而露出了些让人不适的黄色。
即便阿主山常年跟西边蛮荒的野兽搏斗,也见过被灵兽妖兽肆虐过的战场惨状,但突然间这样的画面近在咫尺,还是难免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尤其这样的惨状发生在他无比敬重的老崇闲身上。
等他目光上移,看到了老崇闲那张原本有不少皱纹的脸上因为痛苦更加扭曲,看到了充血的双目,也看到了老人艰难的左右转动的眼球,似乎要告诉他不要做什么?
或者不要说什么?
阿主山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冲冠的怒意和士兵的本能驱使他做出了应有的动作。
“锵!”
腰间长刀出鞘。
下一瞬,一只显得有些惨白但很精致好看的手握住了他拔刀的粗糙布满老茧的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是阿主山的惨叫。
那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探出的手稍稍用力,阿主山握刀的右手连同木制刀柄一起捏碎。
指缝间流下的有鲜血,有碎肉,有骨渣,还有木屑。
衬得那只手愈发苍白。
“先前那个修士为什么要去西边?”十五冷漠的声音传来。
阿主山即便忍受的巨大的痛苦,竟也在这一瞬间理解了先前老崇闲目光里的意思。
他死死咬住牙关,将嘴里的惨叫掐断,狠狠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的十五。
“呵,又是个硬骨头?”十五见他这般表现,皱了皱眉头。
双指再度捻起。
若是王应墨在这里便能看到,十五指尖有一片薄如蝉翼几近透明的刀片。
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小玩意。
十五偶然所得,若论品质,这小玩意连灵器都算不上,但他刻意操纵极为渺小的灵力,进行很细致的动作。
对于修士而言,即便是对于最弱的一境修士的护体灵力那一点点灵力也完全可以视而不见,但若是对凡人,或者落到十五失去抵抗力的修士使用,凭借十五精妙酷烈的手段,很轻易便能让人体会到生不如死的滋味。
不过阿主山并不是他的目标。
细小微弱的灵力再度攀上桑古善的胸口,新一轮剥皮又开始了。
这一次十五没有压制老人,而是让他痛快的惨叫出来。
嘶哑的声音无情的钻入黑乍的耳朵,与他被捏碎的右手带来的痛苦一起刺激着阿主山的神经。
“我需要我再问一遍么?”十五嘴角弯起一丝笑。
............
夜幕依旧深沉,马厩里的马儿有些不安的徘徊,似乎嗅到了让他们不安的味道。
但驿站里一片死寂,安静到战马不安的响鼻都能清晰的传进来。
十五一边仔细擦拭受伤的鲜血一边缓步走出驿站。
“夷族那个老家伙不好对付啊......”他口中喃喃着将染血的丝巾随手抛弃,一阵秋风袭来,将轻盈的丝巾卷向高处。
再看原地,已经没了一袭黑衣身影。
王应墨带着阿木一路飞驰,速度远远快过马匹,却也有限。
道脉境界还不具备御风之能,不过灵胎境界虽然能够御风,却也是还不够长久,灵力消耗太大,做不到御风远游。
当然如华阳那般神兽一族自然例外。
他虽然伤势还没有完全恢复,状态也远不及巅峰,不过速度其实还可以更快,但为了照顾阿木刻意降低了些速度。
同时也一刻不停源源不断从神灵玉中摄取灵力修复伤体。
这块神灵玉的品质,其中储藏的灵力甚至于超过了临州城时那座缚灵阵的总和,根本不是他这个阶段的修为能够消耗的。
神灵玉能储藏提纯巨量灵力却做不到提升使用者吸收灵力的速度,以他道脉境界的修为汲取的灵力对朱墨而言说是微不足道也不为过,所以反而不会如缚灵阵一般触发老爹在他身上留下的惊神。
王应墨不止一次为此苦恼,虽说老爹留下惊神是为了他好防止他修行过快,基础不牢靠,但就当下境况而言,王应墨实在没有什么考虑基础的老不牢靠的想法。
此界局势并不安稳,多一份实力才多一份活命的机会,在扎实的基础,人一死也是烟消云散,于我何宜?
若是没有惊神,他的修为或许能更进一步,若是先前有道脉巅峰修为,宰了那几个垃圾岂不是手到擒来?即便再加上一个秦阳,王应墨也有信心留他一留。
此界这些道脉修士虽说质量远超梧五州天下寻常道脉,但他身负东帝经和七星混元御剑真诀等种种神通,打不过四个低一一个小境界的修士,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为了方便赶路王应墨将阿木背在背上。
一开始阿木死活不愿意,他虽然年纪不大,但也是夷族一名战士,看了崇闲爷爷的态度那里好不知道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很好说话的外乡大哥身份尊贵,而且还是个仙人,哪里敢让他背。
王应墨一番好言相劝也只是倔强的摇头,只是说莫大哥你拎着我就好,不打紧的。
王应墨无奈之下只好吓唬他说不不配合耽搁了事情就去找你崇闲爷爷的麻烦这才让他听话。
不过此时趴在王应墨背上身体那叫一个僵硬,除了指路半点不敢有多余动作。
王应墨刚想再出声安慰安慰他让他不要紧张,却突然驻足。
眼睛眯起冷冷望向前方。
一个黑衣身影从黑暗中浮现。
十五。
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上挂着让人不爽的笑容。
他左手悬着短刺,右手弯若鹰爪冲着王应墨一抓,邪笑道:“血祭。”
王应墨在看到他的瞬间便开始运转大衍道身,但还是晚了一步。
随着血祭两个字从十五口中吐出,王应墨瞬间感觉心脏一滞,鲜血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撕开先前十五短刺留下的伤口,血肉炸开,在他肩头开出一朵血色的花朵。
下一刻在东帝经霸道灵力的加持下大衍道身迅速蔓延全身,压制住了那些不受他控制的鲜血。
秦阳那强悍无比的水元王应墨都能在半天多的时间内彻底祛除,却没有能发现十五在他体内留下的诡异手段,这是王应墨始料未及的。
更没想到的是十五竟敢孤身一人来追击他。
不过此刻他已经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一股温热的液体流到了他的脖子里。
王应墨无比僵硬的缓缓转头。
十五那张有些黝黑还带着稚气的小脸无力的摊在他肩头,瞳孔慢慢涣散,直到此时王应墨才看到,这个喜欢偷偷抽旱烟的小子其实有一双很漂亮的褐色眼睛,可随着生机的逝去,原本的灵动就好像坠入深渊一般要将王应墨吸入其中。
这种感觉他不久之前也有过,在年纪眼中他看到过,那意味着萧红袖的魂飞魄散。
王应墨背上炸起的血花一同刺穿的阿木有些瘦弱的身体。
他愣在原地。
十五自然不会错失良机。
眨眼间欺至身前,五指如钩撕向王应墨脖颈。
王应墨眉心亮起一道繁密无比的金色印记,他左手始终握着的神灵玉上恐怖的灵力爆出沿着道脉疯狂拥入丹田灵海。
额头繁密的符文瞬间扩散至全身,十五五指抓在金色符文上便如同雪花落到烙铁上直接消融。
十五发出一声惨叫,抽身而退,仅仅是瞬间的接触,十五整只右手便彻底消融,只剩下手腕,不仅如此,还有奇异的力量沿着他手腕攀附持续消融他的小臂。
十五面色一狠,左手并指如刀当机立断斩下整条小臂,这才阻断了奇异力量的蔓延,而落下的半截断臂几乎是在落到地面之前便消融殆尽,血骨不存。
十五这般修士尚且如此更遑论阿木一个凡人,虽然他已经死了。
背在王应墨身上的尸体却瞬间消融连一阵青烟都不曾留下,就好像世间从来不曾有过这个人一般。
王应墨还在汲取神灵玉内的灵力,不但如此,连附近天地间稀薄的灵力都在席卷向他体内。
十五此刻惶恐无比,他发现自己体内的灵力竟然疯翻涌不受控制一般向体外溢出。
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亦或其他生灵,灵力都是赖以生存的根本,只不过凡人和寻常野兽草木无法运用灵力,而一旦失去灵力,迎接万物的,都是死亡。
十五再没了杀人夺宝的心思,此刻他无比后悔,后悔不该招惹这个怪物。
他抓出断臂颤声道:“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王应墨浑身笼罩在金色纹路中,依旧保持背着阿木的姿势。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怪物。
对于自己的天赋,他是有一定了解的。
能让老爹亲自留下手段只是为了阻止他自动吸收灵力修行,可见一斑。
先前出于愤怒下意识开始疯狂吸取神灵玉内的灵力,超过了惊神本身允许的极限,触发了惊神,于是惊神复苏与神灵玉庞大的灵力抗衡。
惊神是老爹留在体内限制他修行速度的手段,自然不会为此伤到他本身,但十五自然不会有这样的待遇。
即便是王之涣手中强大无比的惊神阵,也不是十五这个层次的人能够承受的,这还是在此方天地的压制下,否则在十五触及的瞬间他只会有一个下场。
瞬间烟消云散。
不过此刻王应墨在没有闲工夫思考这些。
他眼看着阿木失去生机,眼看着阿木消散在惊神无匹的威力之中。
余下的只有一腔愤怒。
他冷冷看着十五,没有停下对灵力的汲取,他维持着这种状态,直起腰一步一步向十五走去。
惊神攀附全身的符文如同一具铠甲,披在他身上。
王应墨如同一尊笼罩在灵力风暴中心的黄金战神。
整个风暴都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
十五眼神充满恐惧,想逃却无法动弹,恐怖的灵力风暴也在抽取他的灵力。
他就像一条被漩涡吸住的船,只能吞噬一切的漩涡向自己靠近。
面对着远远超出自己认知的力量,他只能不断重复那一句“你到底是什么怪物。”
王应墨走到他身前,没有回答他。
笼罩在金色符文中的右手探向十五的头颅。
十五眼中倒映出远比之前更炽热的金色光芒,好像一个太阳落入眼中。
那只手还没有落到十五的头颅,他的脑袋已经开始融化。
“你到底是........”
声音戛然而止。
王应墨冷漠的看着他化为虚无。
眼中的怒火并没有减少,他缓缓转身,看向怀山,看向居庸关。
席卷大地的灵力风暴愈发狂暴,周围的山石土木都被卷起。
风暴范围还在扩大。
王应墨此时稍稍冷静了一些才发现,他停不下来。
神灵玉中疯狂涌出的灵力和惊神就如同两股力量缠斗到了一起,不断盘旋扩大,若是不是惊神还在护着他,他早已被狂暴的灵力撕碎了。
他眉头逐渐锁起。
这次出发惊神与临州城时不同,临州城时是阵法相克,而且当时在管宁的制止下立马就停下了。
这次是恰巧本就在利用神灵玉恢复,被愤怒刺激之下,阴差阳错,才触发了惊神,他根本就不知道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
不过倒不担心自己的安危。
老爹既然留下惊神自然不可能考虑不到这种情况。
但此刻的灵力旋涡逐渐扩大已经有了一发不可收拾的迹象,他担心这样下去波及的范围会太大,他也不知道神灵玉种到底有多少灵力储备,不知道附近有没有城池村庄。
这样下去,他在惊神的庇护下可以确保无虞,但恐怕会殃及无辜。
王应墨如同神灵一般的身影缓缓抬头看向高天之上。
上次老爹的衍道之力便有天地干扰压制。
那么这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