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燕州有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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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王应墨随着阿木进入驿站,驿站内还留在厅内的众人立时警惕起来。
他们身负主部任务,如今齐楚战端四起,燕州更是兵荒马乱,由不得他们不谨慎。
不过居中主座上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只是递出一个眼神,众人便默契的开始忙自己的事情,只是不免还是有些好奇的目光投过来,显然有人已经认出来王应墨应当便是先前捡到的修行者。
阿木规规矩矩将王应墨领到老人面前便做贼心虚小跑离开。
老人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后腰一眼——那里真是阿木藏烟枪的地方。
“仙师请坐。”
驿站大厅的布设很是简陋,但王应墨不是讲究在意这些人,于是安然坐下。
同桌还有一个中年男人,两人衣着与阿木相仿,但头上黑布裹成的独角更长,同时老人还多了一件黑色绣蓝边花纹长快及地的披风。
中年男人沉默的喝着碗里不多的酒水,从始至终目光都未曾投向王应墨。
老人敲了敲烟枪把燃烧殆尽的烟丝抖落。
而后才开口道:“想必仙师来自郢都,问道院?”
王应墨皱眉,但还是地点了点头。
他那一身武服样式再明显不过,能认出来,不足为奇,但对方还能瞧出他来自问道院便有些让他意外了。
“早几年老朽曾随主部慕魁大人去过郢都,送一名我族的孩子入问道院修行。”
王应墨恍然大悟。
“那个名额,源自军机大人。”随后老人表情有些难以自抑哀伤补充道:“前军机大人。”
有一次听人提及那个素未谋面的老人,王应墨心情有些压抑。
无论是寿春主将郑持,还是眼前夷族老人,对曹大人的尊敬都显而易见。
《燕州民载》那一句“彼与之善,则还善与彼。”想必是老人在燕州就职时通过实际践行得出的结论。
问道院名额珍稀,但那个向来刚正不阿,不屑于结党营私的老大人愿意动用自己的关系和权力来为夷族谋来这样一个名额,足以证明曹大人口中的“彼与之善。”从不来不是空穴来风。
毕竟迈入问道院的门槛,从不来不只代表了修行资源和培养,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楚国官场的大门,也为夷族打开了。
夷族地处楚国极西,毗邻西方那片灵兽妖兽横行的蛮荒之地,生存不易,历来又受燕人楚人排挤,实际上并非夷族彪悍排外,实在是生存所需。
夷族男子自八岁开始便要学习狩猎技巧,骑艺射技,大概是艰苦环境换来的体强健体魄,夷族男子十岁几乎便能做到人人可以上马而战。
但马匹同样是珍贵的资源,人人都可上马作战,却并不意味着人人有马可骑。
再加上楚国朝廷本就限制夷族养兵,夷族大规模马场都需要优先供给楚国军方,因此夷族建制军队其实很少。
老人主动提及因燕州变故被赐死的曹大人,并且毫不掩饰对曹大人的尊敬和对其身死的哀伤,但却又愿意在知晓王应墨来自问道院的情况下,救下他,王应墨知道,不管夷族会有什么动作,至少应该不会站到楚国的对立面。
老人虽是一介凡人,但能够参与到送族中修行苗子去郢都这种大事,那么说明其在夷族中想必地位不低。
如今王应墨根本不知道昭国遗址开启的时间,所以最重要的是寻找契机返回居庸关。可他对燕州根本不熟悉,要想靠自己北上寻找白羽卫虽然不难,但恐怕会耽搁很多时间,因此或许夷族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我虽然不曾见过曹军机,但也多次听闻曹大人仁名,十分敬仰,虽是皇帝陛下赐死,但归根结底,是旧燕的背叛,导致了曹大人之死,素问曹军机救就任燕州州牧之时对夷族友善,不知夷族对旧燕叛军,作何看法?”
闻听此言,那名一直沉默不语的中年男子冷哼一声,似乎颇为不满。
王应墨并未计较,只不过心里又有了些底,看来夷族上下与曹军机的关系比想象中的过更加亲近。
老人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道:“还未请教仙师名讳。”
夷族与曹军机关系密切,但老人从始至终都未曾避讳这个问题,反而是在确定他来自问道院之后主动提及,可以说极为坦诚,同时也很大程度上透露出了夷族的态度。
所以王应墨打算以坦诚来回馈老人的坦诚。
“莫印,陛下亲命,问道院新任副院长。”王应墨取出那块象征问道院副院长的令牌,开口道。
老人目光猛然一缩,表情也凝重起来。
王应墨就职问道院副院长之时凉州战事已起,燕州叛乱怀山封闭,燕州收不到这个消息很正常。
事实上夷族能知道曹军机自缢的消息已经是殊为不易的事了。
中年男子则是一脸狐疑。
王应墨便主动开口解释道:“李正阳副院长在和西城州牧府外得老天师指点,寻得破关契机,自卸副院长一职,返回书楼闭关不破灵胎誓不出关,以至于副院长一职空缺,我才得老天师引荐,暂领问道院副院长一职。至于我为何在此,是遭到截月山余孽赵元启算计,被截月山和秦氏修士追杀所致。”
王应墨就职副院长一职燕州方面或者不知,但截月山一战,莫印的大名在巡境司的刻意宣传下,可谓人尽皆知,便是凡人也有很多听说过,大楚又出了个青年俊杰,月山上血战魔教余孽,庇护月湖镇居民。
老人仔细看过王应墨手中令牌,虽然他不曾见过,但信物上的代表问道院的刻纹他是认得的。
于是他站起身郑重道:“桑古善见过副院长大人,下官乃夷族桑古部崇闲,主管粮草耕织等诸多事务。”
大概就是军需官,王应墨心道。
一旁原本满不在乎的中年男人也是局促起来,燕州终究是楚国的地盘,曹贤德的苦心经营并不是无效的,秦氏原本就与曹家结亲,夷族更是上下皆视曹军机如自己人一般,既然夷族没有跟秦氏勾搭到一块,那么必然还是心向楚国朝廷的。
问道院副院长一职,地位更在夷族老祖之上,容不得他们冒犯。
中年男人同样站起身道:“阿主部黑乍阿主林见过副院长大人,下官是这支马队的队长。”
王应墨从不来就喜欢讲这些虚礼,只好示意两人坐下,才问道:“崇闲是否可以回答我先前的问题了?”
桑古善并未犹豫,直接开口道:“下官此行是前往观海城以兽皮置换粮草,以备军需,我夷族已经整备军马,共计八千人赶赴惠城参战。”
“为何要至这么远的地方来换粮草?”王应墨再度抛出一个问题。
老人叹了口气道:“北方几城要么同样参战要么闭城不出,北方苦寒参战几城同样粮草难继,而选择袖手旁观的留城拒绝向我族提供粮草,没有办法这才舍近求远,不满副院长大人,这是我族最后一队运粮人马了,不过粮草还是难以为继,族中军马可能已经出发,我等都是要直奔惠城外与本部汇合。”
王应墨轻声道:“崇闲或许不知,十三皇子率领白羽卫绕道幽郡,已至燕州了,夷族将士大义赶赴惠城想必会得到白羽卫的支持。”
桑古善与阿主林皆是眼前猛然一亮,桑古善更是急切道:“大人,此话当真?”
“绝无虚言。”王应墨道。
两人对视一眼眼中喜色难掩,事实上夷族处境本就艰难,常年要抵御西方蛮荒之地的妖兽灵兽,能够抽调出八千人马已经是极限了,但族中大部分人都并不乐观,旧燕既然选择在此时起事,那么准备不可谓不充足,虽然秦家赤甲军都在居庸关外,但惠城、麦城作为其大本营必然不至于会太过空虚,而且有天险可守,就算集合燕州全部兵力也不见得能够拿下,何况燕州此刻与大楚朝廷几乎完全失联,大部分城池都选择闭城自守,以夷族和北方几城之力,去了惠城岂不是自投罗网?
奈何是老祖亲自下令集结参战,族中即便有不同声音,也被老祖全数镇压,以老祖在族中的声望,一呼之下,在还有人敢不听号令?
但此刻惊闻大楚第一精骑白羽卫已至燕州,桑古善如何能不喜?
如此一来夷族非但不是自投罗网,还有大功于朝廷!
老祖真是神人啊。
王应墨同样惊叹于那位夷族老祖果断和睿智。
如今朝堂之上对燕州几乎是完全放任不管,皇帝陛下的态度也再鲜明不过,一切先以居庸关昭国遗址为重。
至于燕州,自然是等战后再来收拾。
到时燕州九城在齐楚交战期间的所作所为,便会完全决定燕民和各城官员的命运,夷族自然同样如此。
夷族能够狠下心头一个整军赶赴惠城战场,即便全军覆灭,战后楚国清算起来,自然不会对夷族如何,而且多半会一改先前对夷族的态度。
也就是说夷族还是选择了将宝全部押在了楚国身上。
而如今更有十三皇子冒险越过幽郡赶赴燕州,不管能不能攻下惠城,至少夷族和北方诸城联军不会落得个全军覆灭的下场,同时这笔头功,更是看在十三皇子眼中,自可直达天听。
对夷族而言,这是再好不过的消息,但王应墨也意识到一个问题,燕州各部兵马既然已经选择主动出击,白羽卫又已至燕州,那么惠城的攻防战想必是迫在眉睫,秦家军无法阻止七千白羽卫越过怀山,也并没回军看护自家后院,想必旧燕在惠麦二城还有后手,能够抵住十三皇子大军,那么就算他能够与白羽卫汇合,一但惠城陷入焦灼,返回居庸关的机会又在哪里?
即便有燕州各部能够呼应白羽卫,但惠城这种坚城,加上旧燕贵族数十年的苦心经营,若是久攻不下,燕州战场必然会又是一处泥潭,会将白羽卫死死陷在其中,尤其楚国朝廷对燕州战局几乎是摆出了视而不见的态度,十三皇子的孤军深入,不见得能够得到来自凉州方面的支持,况且齐军能够容许七千白羽卫顺利过关,却段段不会再放任楚军再有大军西进,因为就当前局势而言,齐军还是需要保持旧燕复辟实力的存在。
王应墨揉了揉眉心。
周年、吾横看、韩归、董叶、秦阳、十五、初一,这些人在怀山一齐出现,透露了一系列很重要的信息,常年活跃在楚国境内处处与楚国朝廷唱反调的琼玉,再度复兴的截月山,以及北边齐国杀手组织拂衣,都与旧燕贵族关系匪浅,交易极深,不管旧燕势力在军事上如何弱势,但单凭修行者的力量上来说,绝对不容小觑,琼玉破甲一役,一下子就能拿出三个灵胎境界强者,再加上赵元启和他手下不知还有多少强人的截月山,还有秦家那个老族长,以及旧燕明里暗里的势力,单论他已知的灵胎境界强者的数量,已经足够让人头疼了,而且王应墨绝不会相信,旧燕会只依赖一个秦开,便敢行此大事。
那么王应墨想要孤身返回居庸关更是万万不可能。
赵元启此人,目光所及皆是算计,此刻怀山处处都是危机,一但王应墨踪迹稍稍显,王应墨相信能够腾出手来的赵元启一定不会介意亲自来杀他!
所以不管惠城战事最终走向会是怎样,北上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敲定主意后王应墨便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夷族这支粮队太慢,注定赶不上前方战事,干脆直接道:“本院要北上助战白羽卫,向崇闲借一个人带路。”
桑古善按耐住心中惊喜正色道:“既然白羽卫已到,旧燕叛贼便不足为惧,莫院长只管挑人,不过算上时间,我部大军前军应当已经出发,但大军涉及西方蛮荒之地防务,还需要一些时间调整,此时或也许还未出发,以莫院长的速度,或者能赶上大军出征,如此最为稳妥。”
王应墨点了点头,看向阿木道:“不知道阿木小兄弟可熟悉道路?”
阿主林开口道:“阿木年纪尚幼......”
话不及半便被老崇闲打断:“莫院长慧眼识珠,阿木这小子年纪虽小,却记忆力超群,是阿主部为数不多就算便得坐骑的好儿郎,给莫院长带路再适合不过。”
阿主林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老崇闲用一个严厉的眼神制住。
王应墨对此不置可否,只是向畏畏缩缩躲在角落琢磨自己偷摸抽烟的事情会不会被发现的阿木招了招手。
阿木被旁边一个青年给了一肘子才回过神来,看见桑古爷爷点了点头才走过来。
王应墨想起他现在偷摸抽烟的样子总会想起自己,不再保持先前在老崇闲和阿主林面前的距离感,笑道:“阿木小兄弟能不能帮我带带路,去你们部族?”
阿木啊了一声,不敢擅作主张,下意识又看向老崇闲,再度得到老崇闲的确认才壮胆答应下来。
王应墨站起身单手抓住阿木肩头,一股精纯灵力送入他体内,顷刻为其祛除一身疲惫,随即驿站内再无二人身影。
片刻后阿主林还是按耐不住开口道:“阿伯,阿木年纪还小, 万一.......。”
老崇闲则是似乎心情极好,再度往那根上了年头的老烟枪里塞满平时舍不得抽的上好烟丝,美美抽上一口才悠悠道:“这个位莫院长在河西州嘞所作所为逗能证他嘞人品,哈有,人家嘞身份,哈能图阿木什么?图他睡觉扯呼山响?图他悄悄抽旱烟?人家为啥子偏偏选这个小子?这是对他有好感,说不定逗是一场机缘!”
值此特殊时刻,不管问道院原本如何不问政事,一个亲赴战场的问道院副院长,一定会有很大的话语权,即便阿木不能修行,只要王应墨能够稍稍提点,阿木的未来便会截然不同。
事实上王应墨并没有多考虑什么,选择阿木不过是因为自己的一点好感罢了。
此刻他单手拎着阿木,却不会让这个孩子有什么不适,东帝经这种五州绝对的顶级经文对灵力的运用自然是巧妙无比,有王应墨灵力的护持,他非但不会感到不适,还能一定程度的改善身体素质,尤其在王应墨的控制下,短暂获得了与白日无异的视力。
王应墨带着他沿着官道两旁的林间辗转跳动,速度飞快,这种从未感受过的奇异却让他忘记了害怕,甚至有些兴奋,不断给王应墨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