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兵丁瘦如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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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穿过冀州到达扶柳城时,忽然遇到一些阻碍,他们被打劫了。
拦路的是一伙自称卧龙岗的山匪,三十多人,几乎都是四五十岁,牵着三匹羸弱的瘦马,穿着破破烂烂的粗布麻衣。
带头的是个瘦成皮包骨头的中年汉子,形同骷髅,如果晚上猝然遇到,估计会以为见到鬼了。
其他人都饿的骨瘦如柴,凄凄惨惨。
这伙山匪人穷也就罢了,三匹并州马更是瘦如排骨,随时可能倒毙。这样的瘦马别说骑在背上,扛着走都有可能断气。
张崇义倒吸凉气,首次对山匪产生同情,不等山匪头领慷慨陈词,一溜烟钻出马车,抱拳朗声道:
“各位大哥,看你们过得凄苦,小弟我心有戚戚焉,敬献纹银百两,请各位打个牙祭。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不要嫌弃。”
众人瞠目结舌,神色古怪。刚抽出长剑准备厮杀的马夫谢方中,惊的目瞪口呆,不知这侯门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马车里三个女的更是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他,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车。
哪有这种奇葩,以他的武功打翻几十个瘦不拉几的穷山匪,还不是轻而易举,用的着未战先怯,掏钱买平安?
那些山匪仿佛没见过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人,精心准备的抢劫经典台词“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根本就没有用武之地嘛,不由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接茬。
郦宛丘秀眉微蹙,嘲讽道:“你怕是伤势反复,发高烧了吧?就这几个歪瓜裂枣,都不用你出手,谢方中都能摆平。你还送银子给他们?镇北侯府是不是银子多到没地方使呢?”
近来张崇义被这娇滴滴的大美人收拾的言听计从,完全以张家四公子正妻自居的大美人,丝毫与“胸大无脑”没有关系。
她有鲜明主见,为人处事端庄大方,待人接物滴水不漏,搞得张崇义隐隐有些惧内的倾向。
被郦宛丘挖苦后,他尴尬道:“你看他们都瘦成什么样子,多可怜是不是?趁着手里还有点银子,就当日行一善,积点阴德吧。”
其实他行囊里的银钱所剩不多,一路上开销较大,目前银票碎银仅余五百两,这仅剩的一点家产已被郦宛丘名正言顺掌控着。
这个被戚大娘下猛药迷晕、强行塞进马车的大美人,仅用了半个月,就取代张崇义成了马车实际上的主人。
如今不仅仅是施师和秦无衣对她俯首听耳,就连谢方中这名剑客都唯她马首是瞻。
两人意见一致自然万事大吉,两人意见但凡有点分歧,谢方中施师必定倒向郦宛丘,秦无衣不敢发表意见。
有几次张崇义偷偷找施师调情,被郦宛丘不咸不淡哼了一声,施师赶紧避而远之。
郦宛丘声色俱厉警告她:“张崇义大伤后,连续几天赶路,车马劳顿,看似身强力壮,其实内里还虚着,又没有进补过,你要是敢在这段时间勾引他,跟他发生关系,虚耗他的元气,看我以后怎么收拾你。”吓得施师唯唯诺诺。
郦宛丘这架子十足的正妻姿态,让张崇义倍感压力,张崇义好几次准备跟她坦白苏府娃娃亲的事情,最终一个字都不敢提。
以她这争强好胜的心态,要是知道张崇义的正妻分位早已被苏府那位腰圆膀阔的苏清人女侠预订了,难保不会横生枝节。
他对这个尚未确定名分的大美人各方面都很满意,对那个腰圆膀阔的苏女侠半点好感都欠奉,必须不惜一切代价退掉这门亲事,让郦宛丘成为他名正言顺的正妻。
不管如何,这些事情都要等到回镇北侯府再行处理。
郦宛丘哼了一声,圆润玉手重重的拍在装着银钱的长条行囊上,那意思显而易见,要钱,没门!
张崇义心里嘀咕:“有没有搞错,这是我的钱呀。”可嘴里哪敢说出半个字,一脸委屈的苦笑,向着那些穷疯了的山匪不停致歉,连声道:“对不住啦,各位大哥,我是真心实意想送点银子给你们,请你们好好吃顿饱饭,我媳妇有点小气,她管着钱,我这可没法子,请你们多多原谅。”
那些山匪本来就不信天上掉馅饼的好事,他这么说才合情合理,那瘦成骷髅的麻衣头领挥舞弯刀,故作凶残道:“小兄弟,我看你为人不错,就给你个面子,你去跟你媳妇商量商量,你身上的银钱留下一半给我们,剩下的你们可以带走。好话说尽,这要是都不听,那就别怪我们……呃……杀人……不是,我们不杀人……”
旁边一个瘦成竹竿的家伙色厉内荏插嘴道:“别怪我们不客气。”
骷髅头领顺着话头道:“对,别怪我们不客气。”
郦宛丘斗气般走出车厢,亭亭玉立于马车横栏之上,一双秋水清澈的大眼睛灿如明星,略显丰腴的脸蛋欺霜胜雪,胸前饱满挺拔,臀部珠圆玉润,一身超凡脱俗的气质,当真是九天仙女落入凡尘,清冷眸子冷笑道:“我倒要看你们怎么不客气了。”
那些山匪眼前明亮,直勾勾的盯着着她,喉咙咕噜咕噜大吞口水,几十双握刀的右手微微颤抖。
一个三十来岁的山匪,悄悄凑到头领身边献计道:“大哥,这妞太正点了,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把她抢回去当压寨夫人吧!”
那骷髅一样的头领先是点头,醒悟过来后狠狠地瞪着那人道:“抢什么抢?什么狗屁主意,真当我们是拦路抢劫的山大王了?做完这一单,我会把银钱分给大家当路费,都各自回家去吧。”
张崇义先前被他们破衣烂衫和瘦骨嶙嶙给震慑到了,没有注意细节,这时才猛地发现他们手里拿着的分明是最上等的制式弯刀,且是大旗天统三年打造,材质最好的一批雁翎刀。
最近几十年锻造的制式军刀中,天统三年雁翎刀堪称翘上品,据传其中加入了一些西域精钢,锋利绝伦,市场上早已绝迹,目前市价已经炒到了一把刀五百两银子的天价。
这伙穷到没饭吃的山匪,怎么可能拥有三十把价值不菲的雁翎刀?随便卖掉一把,都够他们三十几个人吃几个月了。
张崇义突然对这伙人产生兴趣,笑眯眯道:“各位大哥,瞧着你们手里的雁翎刀,应该都是当兵的军爷,人家军爷吃香的喝辣的,你们怎么连西北风都喝不上?都瘦成这德行了,为啥不卖刀呢?你们那把刀放到市面上,少说五百两银子起步,你们难道不知道?”
那伙山匪仿佛被戳中心事,原本故作凶狠地挥刀嚯嚯,此时脸上露出羞赧,愤恨,不甘,迷惘,长刀纷纷下垂。
那骷髅头领愁眉苦脸道:“这位公子好眼力,我瞧着公子威武雄壮,应该是将门子弟。
说出去不怕公子笑话,我们本来就是附近的驻军。此处往前有个卧龙岗,卧龙岗原本有个兵寨,处于两郡交界处,地势险峻,扼守北上南下要塞,以前隶属冀州将军府管辖,常年有一营兵丁戍守。
十几年前,先帝下旨裁撤冀豫兖徐三州将军府,这座兵寨本来应该由附近的巨鹿郡或者信都郡接手。
可是几十年来冀州幽州边界未爆发过战争,卧龙岗的地位显得无关紧要。
巨鹿郡和信都郡不愿意碰这个麻烦事,更不愿意负担这笔军饷,最后直接由兵部遥管。
兵部最初承诺每年会拨下一笔粮饷给兵寨,拨了几年后,朝中大佬认为卧龙岗是个食之无味的鸡肋,于是逐年减少军饷,加上各级官老爷们层层盘剥克扣,最后到达兵寨的银子少的可怜。
有些背景的官兵,都走门路调去其他地方,剩下的都是些老实巴交无处可去的底层兵丁。我们这些人良心未泯,缺德事做不来,只能守着兵寨一天天熬日子。
直到前两年,最后一个跟兵部说得上话的校尉离去后,军饷彻底断绝。
我们明白已被朝廷抛弃,开始贩卖军械维持生计,可是那些十几二十几年的老旧军械,根本就卖不出价钱。
日子越过越穷,从一天三顿米饭,减成一天三顿稀粥,这几个月连粥都只能一天一顿,野菜野兽早被吃光了,不瘦成排骨才怪。”
这话说出去鬼都不信,可是刚才敌意最浓的郦宛丘,脸色突然舒缓,惊愕道:“这里就是卧龙寨吗?你们的领头将军是不是姓封?”
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在这伙几十年没见过美女的糙汉心中掀起无数惊涛骇浪。
那骷髅头领魂都被勾走了,一惊一乍道:“夫人怎么知道?封将军前两年已经离开了,现在这里是群没有头领的孤魂野鬼。”
郦宛丘眼中闪烁复杂异芒,微一沉吟,迅速缩身回车厢,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捏着几张银票,递给张崇义道:“这里是二两百银票,既然要请客,那就豪气点,不能让人家看扁了。”
她这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张崇义倒是始料未及,感觉蹊跷古怪,但还是伸手接过银票,转身朗声道:“各位大哥,我家媳妇今日心情大好,说要给就给二百两,让大家多吃几顿,怎么样?交个朋友?”
众人面面相觑,山匪还以为自己耳鸣,几乎不敢相信这位天仙般的夫人会慷慨解囊请他们吃饭,一出手就是二百两。
二百两呀,他们当兵几十年,最好的年份,一个月军饷一两银子,一年十二两,二十年才能攒够二百两。
开门第一单生意就来的顺风顺水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这是天仙美女的赏赐呀,别说二百两银子,就是两百块砖头,他们也得当传家宝一样供着。就是两百包砒霜,他们也会甘之如饴。
那骷髅头领喜极而泣,屈膝跪倒,拜服于地道:“感谢夫人大恩大德。”
这声夫人叫得郦宛丘心花怒放美滋滋,凝脂般的俏脸上微露笑意,转身钻进马车。
那婀娜多姿曼妙多情的倩影,差点让这群老光棍鼻血喷出三丈。
张崇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前方险峻山峦,笑吟吟道:“这位大哥,请问你怎么称呼?既然我媳妇请大家吃顿饭,大家可以交个朋友吗?小弟姓张。”
那骷髅头领缓缓起身,抱拳道:“在下侯长贵,本来是卧龙寨的屯长,大部分士兵都逃走了,就剩下这三十三人。公子一看就是富贵将门子弟,在下哪敢高攀?”
张崇义意味深长地沉思片刻,指着前方山峦道:“那里就是卧龙岗吗?侯屯长,你欢不欢迎我们上去做客?”
那些山匪惊得眼睛都直了,发出欢喜雀跃的光芒,这位公子要去兵寨做客?那位天仙夫人肯定会去,想想就激动。
那位天仙夫人的玉足踏上山寨,那块土地上会生出无限荣光,以后就算死在那里也不枉此生。
侯长贵尴尬道:“公子身份高贵,夫人更是仙气飘飘,去我们那个脏兮兮的地方,怕弄脏了公子和夫人的衣衫。”
张崇义故作愠怒道:“怎么?侯大哥就这么小气,拒人于千里之外?”冷酷的声音中自有凌人气势。
侯长贵愣了一愣,只得苦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有请公子和夫人随我们前往。”
一伙山匪齐声欢呼,脸上全是掩饰不住的欢喜,好像打了一个大胜仗。
侯长贵牵着一匹枯黄瘦马,带头沿着北方一条大道走去,众山匪齐齐转身,明显是训练有素。
不时有人回头望向马车,期望能够多看一眼天仙夫人,可惜夫人再也没有露面。
一直沉默的谢方中不敢自作主张,转身望向车帘,恭恭敬敬请示道:“夫人,要去兵寨吗?”
愤愤不平的张崇义一脚踹去,脸上带着笑意,佯怒道:“你这还没到幽州,就开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谁是你家主公,分不清大小尊卑吗?谁是你家夫人?”谢方中哈哈大笑。
稳坐车厢的郦宛丘轻轻咳嗽一声,淡淡道:“哎哟,我也没分清大小尊卑。请问张家小侯爷,你告诉我,谁大谁小?谁尊谁卑?”
张崇义哼了一声,不敢接茬,讪讪道:“郦姑娘,这个卧龙寨位于地势险要的卧龙岗,自古就是兵家要地。如今朝廷昏庸无道,竟将如此险隘给废弃了,当真是暴殄天物。我们去看看可好?”
郦宛丘隔着帘子轻轻道:“那就去看看吧。”
谢方中扬鞭策马前行,凛然道:“既然夫人说去看看,那就去咯。”
郦宛丘清冷的声音哼了一下,幽怨道:“谢方中,谢大侠,你这声夫人倒是叫的顺口。你没听到张公子都叫我郦姑娘,你这声夫人叫谁?”
张崇义装作没听见,轻轻纵上马车,与谢方中并肩而坐,谢方中丢出一个“公子,我好难做的”的委屈表情,气得张崇义恨不得把他踹下马车。
从头到尾,施师和秦无衣陪着微笑,不敢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