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志气初涨便已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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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安阳郡。
彭城，员外府。
府中愁云惨淡。
自从小公子半个月前突然病倒，王员外已是请遍城中名医，却始终不得医治，且眼看着病情愈发严重，夫人哭得眼睛都红肿了，王员外这位府中顶梁柱，脾气亦是一天比一天暴躁，让得他们这些下人们十分不好过。
“听说老爷从邻城请了个道士，为小公子做法驱邪，难道小公子这病，是被邪祟上身了不成？”一穿着碎花长裙的丫鬟，正低声与旁边同伴咬着耳根道。
“嘁，你小声些，那长青观很有名的，听说观主尘风子可徒手搓出火球，这次请来的虽然是他徒弟，但肯定亦是本领高强，别被其听到我们在此议论非非。”另一名丫鬟瞪了她一眼。
两人相继噤声，只是依然不时回头，望向小公子的房间，想要看看，这从大名鼎鼎的长青观而来的道士，究竟有什么三头六臂。
时间推移，不一会儿后，房门被打开，一名相貌看上去十分年轻的道袍男子，被王员外毕恭毕敬地送了出来。
“多谢方平道长再造之恩，若非道长出手治好我儿的怪病，我王某人今日，恐怕就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道长还请放宽心，到时法金分文不会少，我会遣人亲自送到贵道观中去。”
王员外因为心情太过激动，声音都有些颤抖，望向这眼前的年轻道士，那是不敢有丝毫轻视糊弄之心。
“不过一只不成气候的小鬼，有我师尊赐下的符箓，抬手间便能灭掉……王居士不必再送，小道要回观复命，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年轻道士接过府中下人牵来的枣红大马，翻身而上，双腿一夹，使骑马向城外而去。
道士名为方平，正是长青观尘风子门下，数年苦修，如今已能炼气入体，堪堪修炼出法力，可以驱使符箓。
骑在马背上，摸了摸怀中那枚驱鬼避邪符，方平道士不复之前在员外府中那种淡然自若，脸上也是露出回味之色。
其实这还是他第一次使用符箓。
“真正的修士，就是这种感觉么……”
回想那面目狰狞的阴鬼，从王公子口鼻之中钻出，然后在符箓释放而出的光芒下，瞬间便烟消云散，在他胸膛中，心脏忍不住怦怦剧烈跳动。
他师父尘风子是炼气三层的大修士，在周边数个城镇，皆有着赫赫声名，而他作为尘风子的唯一亲传弟子，平日里自然也是心高气傲。
他常听师父说起横断山脉修真界的事，心中理想，便是有朝一日，能够踏足其上！
今日诛灭一只阴鬼，让他自认为已是坚实迈出了第一步！
日落西山，红霞漫天。
方平回到长青观，先将坐骑在棚中栓好，这才走进观中，正要去向师父复命，却在经过客厅时，听到了师父正与人交谈的声音。
“有客人？”
门并未关，方平向里望去。
尘风子穿一身黑色道袍，黑白夹杂的头发扎成一个道髻，以木簪随意固定，本来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可此时却一脸谄媚，低头躬腰，正与客厅中另一人说着什么。
见平日里威严的师父如此作态，让得方平大皱眉头，正要继续靠近，看看来人究竟是何人物。
却还未有动作，便被客厅中的尘风子察觉，偏过头，见是方平，双眼一亮，不等方平反应过来，已是几步上前，拉着他拽入客厅。
“余前辈，你看我这徒儿如何？可能随在前辈身边修行？”
尘风子略有期待的声音传入方平耳朵，让他不明所以。
但既已进入客厅，方平自然也便看清了与尘风子交谈的另一人。
也是一名身穿道袍的老者，虽说须发皆白，但看上去却不显老态，见其伸手抓来，方平下意识欲要闪躲，却没想到对方动作看似缓慢，实则快到惊人，眨眼便被那苍老手掌抓住手腕，一道暖流，顺着经脉，进入身体之中。
“嗯～”
暖流走遍全身，使得方平舒服地闷哼了一声。
不过那余前辈很快将手收回，暖流也随之消失而去。
然后一道平和的声音响起：“资质太差，在凡俗界随你继续修行，或许才是更好的选择。”
“资质……太差？”
方平不可置信，脑袋就像被大锤击中了一般，一阵眩晕。
然后便觉羞愤难当，鼓起双眼，瞪着前方的道袍老者。
尘风子听言，本来也是唉声叹气，后见自家弟子如此不知礼数，心下一凛，在他脑袋上狠拍一下。
“你这是何表情？余前辈于为师有传道授业之恩，前辈既说你资质太差，便只能说明你无此缘法，还不退下！”尘风子喝道。
余前辈，余……
方平终于想了起来，师父曾经说过，三十年前，在其还未修行之前，偶然半部残经，可其内容玄奥，根本难以理解，多方寻访，恰逢一位名为余化的前辈，在凡俗界招收道童，于是前去请教，在这位余化前辈指点之下，才通修行之法。
这位余化前辈，来自横断山脉，乃是真正修真界中之人，与自己和师父这类混迹凡俗界的修士不同。
“资质太差，资质太差……”
这四字不断在心中回响，使得方平黯然神伤，心灰意冷，在尘风子严厉的目光下，垂头丧气地退了下去，与之前回观途中的意气风发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
“唉！这孩子自小随在我身边，受惯恭维，今日突受打击，冲撞了前辈，还望前辈莫要与其一般见识。”
尘风子向身前的道袍老者拱手，虽早有预料，但因其只有炼气三层，神魂太过弱小，无法直接探查弟子资质，心中始终抱有期待，今日才是真正得知真相。
“无妨。”
道袍老者自然便是余化。
他欲下山收徒，但人海茫茫，一家一户去找，太过浪费时间。
记得曾在附近一带，随口指点过一位小辈，稍作打听，知其已小有声名，便寻了过来，欲借其名头，直接将邻近几个城镇的幼童聚集过来，如此行事，就要方便多了。
至于方才那小道士，资质的确太过低劣，甚至连杨文通都比不上，余化自然也是直言不讳。
这样的资质，若没有靠山，安然呆在凡俗界，尚能坐享荣华富贵，否则实在难有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