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南柯一梦: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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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金銮殿之中,皇帝已咽下生命中的最后一丝气息,悄然离世。
而皇后和令歌则坐在皇帝的龙床前,只是守着皇帝的遗体,像从前守着皇帝醒来一般。
“他走了。”皇后淡然地说着,“对他来说,也算是一种解脱。”
令歌含泪看向皇后,问道:“难道恨比爱更重要吗?你明明爱他,却一次次伤他,当年你杀韩淑妃,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与陛下离心,不想陷入太深,影响你的计划,对吗……”
这样类似的问题,他也曾质问过韩清玄,只是最终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时至今日,答案已不重要,只因一切已经悄然改变。
“本宫只是想斩断情丝……”皇后起身回应道,敛去悲伤的神色,“本宫现在要去召韩清玄入宫,商量明日之事,你要有心理准备,明早开始,只怕这朝堂将会动荡不安。”说罢,皇后便缓缓地朝外走去。
令歌无言,只是继续注视着皇帝安详的面容,回忆起昔日的一点一滴,他垂着头,心痛不已。
“皇兄,欠你的我一定会还,这江山终有一日我会还到赵家的手里……”令歌喃喃说道,他的心中生起一道计谋,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计谋,即使他不想成为像皇后和燕北那样的人,这也是如今他减轻负罪感的唯一办法。
此时,皇后尚未走出金銮殿,倾秋便神色慌张地推门而入,说道:“娘娘,出事了!刑部宋君逸和兵部解元释谋反,已带着人马攻入皇城!”
皇后眉头微皱着,似乎并不意外,“难怪锦衣卫来报,最近这两人走得极近……”
倾秋看着皇后陷入沉思,担心地安慰道:“娘娘不必忧心,他们就是趁娘娘最近心力憔悴,无暇顾及他们,才敢犯上作乱……”
“不对,”皇后打断道,“此事有蹊跷,他们是冲着本宫来的。”
说罢,皇后回过头看向皇帝的遗体,喃喃道:“明明陛下逝世的消息尚未……”
忽然,皇后神色一凛,愠色当即浮现在她的眼眸之中。
倾秋点头,说道:“如娘娘所想,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说是娘娘你挟持了玉迟王和陛下,欲独揽大权。”
“看来陛下染上时疫正是他们的手笔,为的就是除去本宫……”皇后冷笑不止,眼中是无尽的杀意,“真以为光凭清君侧的名号就可以让御林军和锦衣卫倒戈相向吗?”
皇后看向手中皇帝留给她的遗诏,冷声道:“他们绝对想不到,陛下给本宫留了一道遗诏,就是他宋君逸和解元释的催命符……”
说罢,皇后便持着遗诏往殿外走去,同时,她嗓音威严地下令道:“倾秋,即刻让顾玄来凤仪殿面见本宫,拿着本宫的凤印,调遣玉清卫和御林军拖住宋君逸和解元释,再想办法出宫联络王清和意明,让他们即刻带着人马进宫,捉拿宋君逸和解元释等乱臣贼子!”
“诺!”倾秋应道,“娘娘,可要派人保护玉迟王殿下?”
“一般人伤不了他,”皇后停顿片刻,“还有,让燕北即刻进宫护驾,本宫也是时候履行对令歌的承诺了……”
倾秋神色一滞,而后说道:“他已经进宫了,现在就在凤仪殿,听候娘娘的差遣。”
皇后狐疑地睨了一眼倾秋,却也只是点头,眉眼漠然地朝着凤仪殿走去。
与此同时,长安城内,夜色深重。在御史大夫朱晓的府邸之前,有一队持着灯笼和火把的人马,为首的是一位宦官,定睛一看,竟是小元子。
此时,朱晓从府邸内走出,只见他身着常服,神色甚是疲倦,似是刚从梦中醒来。
“请问公公深夜前来,所为何事?”朱晓问道。
“奴才奉陛下之命,请朱大人即刻入宫,陛下临时在宣政殿设下晚朝,有要事相商。”小元子回应道。
“晚朝?”朱晓不确信地问道,“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未设过晚朝,如今在禅位诏书颁布的前一夜突设晚朝,是有何要事发生吗?”
小元子回应道:“回大人,奴才只知陛下设下晚朝,其余一概不知,奴才还得去请其他大人,先行告辞。”
“且慢。”朱晓唤住小元子,“公公没有陛下的圣旨吗?毕竟若非陛下同意,深夜入宫可是重罪,还请公公体谅。”
“朱大人。”
朱晓闻声看去,只见从人马之中走出一位相貌清俊的少年,定睛一看,正是景修。
“臣参见三皇子殿下!”
“朱大人快些免礼,”景修上前搀扶起朱晓,并解释道:“今夜父皇旨意突然,所以并没有圣旨。”
“不过为了让各位大人放心,父皇特意交给我这块玉佩。”说着,景修亮出一块玉佩,“想来朱大人也知道这是父皇的贴身之物。”
朱晓颔首,道:“正是。”
“那就请朱大人即刻入宫,只是朝臣众多,我们一时半会也告知不完,还得有劳朱大人派出人马,奔走相告,也好早些进宫参与晚朝。”
朱晓点头,拱手拜道:“臣领旨。”
说罢,景修转身回去,骑上马匹,带着众人离去。同时,一旁骑着马的小元子不解地问道:“殿下,陛下的贴身玉佩是从何而来?”
“是父皇交给韩相的,韩相又交给了我,就是担心今夜有人不信晚朝之事。”景修回应道,“我们得加快速度,韩相那边快开始了。”
小元子点头,用马鞭抽马,随着景修加快前行速度。
……
金銮殿之中,令歌依旧守着皇帝的遗体,独自惘然着。
不知过去许久,他听见殿外传来喧嚣之声,于是他当即起身,拿着明秋剑朝着门外走去。
“走水了!走水了!快救火!”
走出金銮殿,令歌发现火光冲天,夜空中尽是一片火红,定睛一看,不远处有一座宫殿已燃起熊熊大火。他瞳孔一震,只因起火的宫殿不是别处,正是凤仪殿!
令歌欲询问发生何事,却发现金銮殿周围不见一位侍从,侍从们已纷纷跑去救火。
此时,他看见一位女子朝着他跑来,看清女子时,令歌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只见女子发丝凌乱,头上的青玛瑙步摇吊坠正不断摇晃着,全然不见平日里的端庄姿态。
“倾大人?”令歌着急地问道,“发生了何事?凤仪殿怎么会起火?皇后呢?”
倾秋眼含泪水,气喘吁吁地尽力回应道:“殿下……你快去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公主她点燃了凤仪殿,把自己锁在宫里,臣怎么劝她也不肯出来……”
令歌闻言,当即将明秋背负在身,迈出脚步朝着凤仪殿奔去。当他来到凤仪殿外时,宫人们正在前仆后继地打水救火,奈何火势凶猛,愈烧愈烈。
“殿下!你快走!这里危险!”有宫人叫唤道。
令歌并未理会,只是咬紧牙关,奔上前去,一脚踹开紧锁的殿门,冲进殿内。
“殿下!”侍从们惊呼起来,却也只是在原地观望,不敢上前。
凤仪殿之中,火焰燃烧着殿中的一切,地砖上刻着的莲花仿佛正盛开在火焰之中,妖冶而凄凉,昔日的华美皆在此刻逐渐沦为灰烬。
“皇后!皇后!”令歌大声地呼喊道,“萧欣月!姑母!你在哪!?”
令歌四处张望着,却不见皇后的身影,眼前唯余熊熊大火,黑烟弥漫。一时间,令歌的视线模糊不清。同时,殿中炎热不堪,他更是汗如雨下,心慌意乱。
大火愈发猛烈,将殿中珠帘烧断,玉珠散落一地,令歌闻声看去,发现皇后正瘫坐在珠帘后的地上。
此时,皇后已褪去珠宝首饰和浓妆艳抹,只是披头散发,身穿素服,一双眼睛正无神地凝视着窗外的漆黑,任由火焰向她蔓延。
令歌当即跑过去搀扶皇后,欲带其离开此处,只是当他与皇后四目相对时,他却愣在原地。
只见皇后双目幽幽,全然失去往日的光芒,这样的目光让令歌心慌不已,因为他曾在白栈期的眼中看到过,那是令他胆颤的绝望和死寂。
“你在做什么!走啊!”令歌欲双手抱起皇后,却不想皇后手中已握住一只凤钗,刹那间便狠狠地划过他的手臂!
令歌吃痛不已,他看向皇后,却发现皇后正不停地将那凤钗一遍又一遍地刺进腹部。一时间,鲜血染红皇后的白色衣裳,似梅花盛开一般,在此时显得格外妖异。
“你住手!”令歌惊慌失措,“你疯了吗?”
此时的皇后面映红光,双眼含恨,唇边亦是诡异的笑意,全然不见往日倾国倾城的容颜,如从地狱中爬出的厉鬼一般,令人恐惧。
皇后跪坐在地,无力地说道:“宋君逸的目标是本宫,只要本宫死了,这场纷争就结束了,事后,他也会扶持你登上皇位……”
令歌不愿听她多说,只是鼓足勇气伸出手去,打算将她立刻带离火海。然而未等令歌靠近,皇后又狠狠地用凤钗刺了自己的腹部一次,惊得令歌不得不缩回手去。
“你放下钗子,别伤害自己……”令歌几乎以一种颤抖的嗓音哀求着。
皇后冷笑一声,面目愈发狰狞,她用一种凶狠而疯魔的目光注视着令歌,眸中倒映着不熄的火焰。
只听她说道:“萧恒,你听好,你一定要登上皇位,复兴大魏,杀了燕北……杀了那些害我们的人……你一定要登上皇位……登上皇位!”
越往后说,皇后越是大笑不止,笑声似疾风一般,助长四周火焰愈烧愈烈,吞噬一切。
令歌恍惚不已,他只觉皇后的话语如魔咒一般,让无尽的恐惧从四面八方袭来,将他的心尽数吞噬。
“你是大魏最后的希望,这是你的宿命!你不能逃脱的宿命!”
说罢,皇后缓缓地站起身来,缓缓地向窗户靠近,不见适才的狰狞面容。之后,她趴在窗户前,透过窗纸,凝望着殿前不远处的几棵梅树。
寒梅未开,烈火已至。
她微微一笑,只见那火焰正在枝头盛开,恍惚间,她好像见到那年的萤火梅林。
只是她明白,她同咏皓一样,再也看不见那如梦似幻的萤火梅林,如今大梦初醒,心中的失落颓然已经无法言喻。
到最后,她才醒悟,曾经她口中虚幻的感情,才是她唯一拥有的。
“咏皓,其实我也不愿醒来,我这一生,实在不值……”
萧欣月缓缓地闭上双眼,一行泪水从脸颊滑落,她同她的咏皓一般,永远地沉睡在一场美梦佳境之中,不再醒来。
看见皇后就此死去,令歌痛苦万分,呼吸也愈发艰难,他欲上前带走皇后的尸身,却听闻耳边传来剑刃划破空气之声,他当即一闪,避开那人的袭击。
转眸看去,他发现一道黑影已经闪进烈火之中,并往殿外逃去,令歌见状,当即抱起皇后的尸身冲出火海。
将尸身放在殿前之后,他紧随黑影而去,哪怕匆匆一眼,他也能确定,那道黑影正是燕北,因为他曾无数次回忆起燕北的身形,只为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
此时,宫城内火光冲天,遍地尸身,顾玄正率领着锦衣卫和御林军与宋君逸等人对抗。
一时间,两路人马陷入僵持,互不相让。
“顾大人!”
顾玄闻声望去,发现叛有一位相貌英俊的男子骑着马从叛军之中走出来,不是旁人,正是刑部尚书宋君逸。
此时,火光正映着宋君逸的脸颊,将他眸中的狼子野心尽数照亮,只听宋君逸说道:“本官念顾大人忠心耿耿效忠陛下多年,所以网开一面,给你一次机会,若是现在弃暗投明,还来得及。”
顾玄以刀相指,呵斥道:“宋君逸,你这大胆逆贼!竟还敢口出狂言?今夜我定将你斩于刀下!”
宋君逸神色从容,并未因顾玄的话语有一丝波澜,只是朗声回应道:“本官并非逆贼,我等众人今夜此举是为了陛下,为了玉迟王,为了大齐江山!”
“皇后野心勃勃,挟天子以令诸侯,看来顾大人今夜是打算助纣为虐了。”
宋君逸抬起右手,下令道:“众军听令,今夜凡是维护皇后之人,皆视作乱党,处以死刑!”
“给我上!”
闻言,宋君逸身后的军队便向顾玄等人发起进攻。因“清君侧”的名号,叛军士气高涨,愈战愈勇,即使顾玄功夫高强,如今军心溃散,他也难以抵挡宋君逸等人的进攻,只得连连败退,直至宣政殿的台阶之下。
此时,骑在马上的宋君逸又对着顾玄等人说道:“现在归顺者,皆视作护驾有功,不追究尔等助纣为虐之责!还不缴械投降!?”
此言一出,顾玄身后的诸位御林军和锦衣卫开始面面相觑,心生动摇。
“都忘了平日里陛下和娘娘是怎么待我们的了吗!?”顾玄斥道,“现在投降的,皆以军规处置!”
顾玄紧盯着面前的宋君逸,憎恨之意愈发浓厚,他咬牙切齿,又道:“宋君逸,今夜你不会成功的,待会等王大将军的人马到了,就是你宋君逸的死期!”
宋君逸冷笑,说道:“顾大人,王大将军的确要到了,只是大将军素来效忠大齐,早已与本官达成一致,今夜的他亦是来诛灭尔等乱贼的。”
“想来此时,王大将军和解大人已到东宫和韩府,护太子殿下和韩相的周全了,待会他们便会来此诛灭尔等乱臣贼子,到时候为时已晚,别怪本官没有提醒过各位!”
顾玄神色一顿,王清竟投靠宋君逸?一时间,他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地盯住面前贼喊捉贼的宋君逸。
“看来顾大人你们是打算硬扛到底了,”宋君逸说道,“罢了,本官已经给过你们机会,是你们自己不珍惜,可怨不得本官了。”
“众将听令,除掉这些逆贼!”宋君逸再次下令道。
士兵闻言,当即向着顾玄等人发起进攻,正当宋君逸以为一切将要尘埃落定之际,却不知从何处飞来箭刃,将自己的士兵尽数击杀。
宋君逸一惊,与众人一般,顺着箭刃飞来的方向望去,只见在身后的宣政门城楼上,赫然出现一支军队。
月光之下,那些士兵犹如天兵天将一般,气势凛然,惊得乱军不免一颤。
“是玉清卫!”有锦衣卫高呼道。
顾玄眸光一闪,犹如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欣喜不已,“不止是玉清卫,还有东宫禁军!”
宋君逸闻言大惊,他定睛一看,只见在城楼之上的正中央,有一位男子正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众人。男子头戴玉冠,身穿黑衣大氅,有萧瑟秋风拂过,更显其身躯凌然,来者不是旁人,正是大齐丞相韩清玄!
“韩清玄?你怎么在这里?解元释不是已经去捉拿你了吗?”宋君逸急切地追问道,全然不见往日的从容冷静之态。
韩清玄漠然地凝视着宋君逸,并未与其言语,只是示意下属,将一颗由绳索捆绑的人头往下抛去,悬挂在城楼之上。
借着火光,宋君逸等人看清了那颗人头,竟发现是兵部尚书解元释的项上人头。
宋君逸脸色大变,当即斥道:“大胆韩清玄!你竟敢斩杀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只听韩清玄开口说道:“宋君逸,这句话应该是本相问你才是,你伙同解元释以‘清君侧’为号,蛊惑众人,犯上作乱,该当何罪?”
宋君逸一笑,尽力地维持着往日的体面,他说道:“众将听令,丞相韩清玄助纣为虐,帮助皇后挟持陛下和玉迟王,其罪当诛,今夜取下韩清玄项上人头者,重重有赏!”
月光之下,韩清玄微扬唇角,不屑一笑,又道:“好一个助纣为虐,其罪当诛,只可惜你所谓的清君侧计划已经全然失败。”
“你什么意思?”
韩清玄并未理会宋君逸,只是扫视众位叛军,说道:“如今助纣为虐的是诸位将士们!你们有所不知,你们倚仗的宋君逸是一位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和解元释狼子野心,企图兵变谋害皇后和太子,除去本相,从而挟持玉迟王,夺得天下。”
“如今,解元释已死,你们还要继续助纣为虐吗?”
面对韩清玄的质问,众位叛军顿时乱了阵脚,他们其中的不少人的确受到宋君逸的蛊惑,以为今夜乃救驾有功的“清君侧”。
“本相现在命令你们,即刻放下武器,否则尔等以及家人皆难逃死罪!”
宋君逸斥道:“众位将士莫慌!王大将军马上就到,会和我们一起剿灭韩清玄这个乱臣贼子!”
正说着,他们便听闻有军马前来之声,定睛一看,正是王清和王意明率领京城中央军赶到。
宋君逸如见救星,当即上前相迎,“王大将军!韩清玄杀掉了解大人,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除去他,护住陛下和玉迟王,否则今夜将功亏一……”
不等宋君逸说完,意明已经拔出弓箭,一箭射穿宋君逸的大腿。
宋君逸当即失声一叫,跪倒在地,他看着王清和王意明,责问道:“王将军!你!不是说好今夜合作软禁皇后,除去韩清玄的吗?你要知道,你和解元释一样,都涉及当年韩谦的死!若是玉迟王登基,韩清玄定会借玉迟王之手除去你们王家!”
王清拔出剑刃,架在宋君逸的脖颈上,回应道:“只要留得清誉在,本将军就不在乎那些,倒是你宋君逸,狼子野心,竟妄图蛊惑本将军一同谋反?你可别忘了,这大齐江山昔日是我参与打下来的,我最见不得有人糟践它!”
宋君逸依旧试图为自己辩解,说道:“何来的糟践?大将军只要同我扶持玉迟王登基,这大齐江山可以更繁华!天下百姓可以过得更好!大将军……”
“你爱百姓?”意明开口打断,嗓音含恨,“宋君逸,你扪心自问,你究竟爱什么?你更爱的是背后的权力和赞美,你口口声声说要扶持令歌,其实你只是想毁了他,想让他成为你获得权力的工具。”
宋君逸默然垂首,避开意明的审判目光,半饷,他又抬头看向王清,说道:“大将军,你可别忘了,玉迟王曾杀害王炳,你身为大将军,扶持他登基之后,你完全可以架空他!想为王炳报仇指日可待!”
“你少跟我提王炳!”王清呵斥道,“你以为本将军不知道你指使王炳做的事?他的死少不了你的推波助澜!”
宋君逸闻言,冷笑不止,又道:“王大将军以为此时倒戈相向,你们王家就可以全身而退吗?实话告诉你,此时陛下多半已经龙御归天,不日韩清玄扶持玉迟王登基,他定会报复皇后,报复你们!”
此时,韩清玄已走下城楼,来到宋君逸的面前,问道:“宋君逸,谁对你说玉迟王会登基,本相会报复王家?”
宋君逸回应道:“现在除了他,还有谁能登基?莫非你韩清玄想扶持三皇子登基?更好地独揽大权?”
“并非玉迟王,也非三皇子,而是本宫!”
一道洪亮的男声骤然响起,惊得宋君逸一颤,他顺着声音看去,脸上浮现出前所未有的惊恐之色。
只见士兵们纷纷退散,一位身着黑金蟒袍的男子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气宇轩昂,威慑众人。
“太子!是太子殿下!太子殿下醒了!”
顾玄等人见到太子前来,他们的希望犹如四周的火光,愈发明亮。
此时,太子双目凛然地注视着地上的宋君逸,说道:“宋君逸,你千算万算,却没算到本宫早已醒来,如今你的春秋大梦也该醒了。”
宋君逸脸色煞白,一句话竟也说不出口,只能由着士兵上前将自己捆绑。
太子眼神示意身旁的韩清玄,韩清玄会意,走上前去,对着众位将士朗声道:“太子殿下有旨!诸位将士护主心切,一时被奸人所惑,这才犯下大错,如今殿下不计前嫌,给诸位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你们现在放下手中兵刃,即刻既往不咎!”
话音刚落,诸位将士当即放下兵刃,下跪行礼道:“多谢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宋君逸的一双眼睛直盯着韩清玄,想要知晓真相。
韩清玄走向宋君逸,冷声道:“是尺画,昔日那位被你践踏过的戏子,他察觉到你和解元释有在密谋何事,并将此事告知于我。我料定你在禅位诏书颁布的前夜会发动兵变,迫害皇后,挟持陛下以威胁玉迟王登基,所以我和太子殿下将计就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将你们一网打尽。”
宋君逸自嘲一笑,又道:“尺画?那个贱人……太子又是何时醒的?明明前段时间陛下才去过东宫看望太子……”
忽然,他抬头看向韩清玄,错愕地质问道:“这是你和陛下设的局?还是你们连陛下都瞒了过去?”
“是与不是,还重要吗?”太子开口回应道,“多亏凌岚药局和华山派的暗中医治,本宫才得以在两个月前醒来,如今配合韩相的计谋,将尔等逆贼一网打尽。”
说着,太子等人便听闻身后传来车马之声,回头看去,发现正是景修带着诸位朝臣前来。
诸位朝臣见到眼前之景震惊不已,又看到太子和被捆绑在地的宋君逸,他们大致猜到发生何事,遂不再多问。
景修朝着太子和韩清玄走来,颔首道:“皇兄,韩相,所有的文武百官都已经到齐。”
“有劳三皇子殿下。”韩清玄朝着众位朝臣走去,朗声道:“还请诸位大人即刻移步宣政殿,今夜有要事相商。”
“敢问韩相,这是发生了何事?”朱晓开口询问道。
“朱大人有所不知,刑部尚书宋君逸和兵部尚书解元释犯上作乱,意图谋反,已被我等擒拿。”
此言一出,无数官员为之一颤,人人露出惊慌的神色,只觉今夜凶多吉少。
另一边,宋君逸开始大笑不止,神情癫狂,极力地逃避着现实,士兵上前将他捉拿而起,往宣政殿的方向带去。
只听宋君逸高呼道:“韩清玄!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护住玉迟王吗?!你痴心妄想!你只会害了他!”
韩清玄回首看着宋君逸狰狞的面目,听着其声音渐远渐弱,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安。须臾,他朝着太子走来,说道:“殿下,事不宜迟我们得赶紧进宫,一看究竟,凤仪殿那边似乎起了大火。”
太子神色凝重,他并未回应,只是微微颔首,同韩清玄一起往前走去。
路过金銮殿时,太子等人停下脚步,此时夜色深重,他注意到在殿内灯火明亮,众多侍从在殿前整齐地跪着,为首之人正是黄飞。
太子心生不安,他朝着黄飞走过去,不等他开口询问,黄飞已经闻声,并回过头看向他。
只见黄飞双眼红肿,脸上留有泪渍,见到太子时,他不免露出惊异之色,只是很快他便朝着太子深深叩首,说道:“还请太子殿下节哀!陛下他已龙御归天,驾鹤西去……”
太子瞳孔一震,伤感之色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转眼即逝,他当即下跪在地,朝着殿内深深叩首。
之后,他站起身来,压低嗓音吩咐道:“还请黄公公先带领宫人置办父皇的后事,本宫处理完凤仪殿之事后即刻过来。”
“殿下放心!”黄飞点头,再次深深叩首。
韩清玄往四周打量一番,并未发现令歌的身影,便问道:“黄公公,玉迟王去了何处?”
黄飞神色怆然,回应道:“适才听宫人说,殿下冲进了大火中的凤仪殿,之后便不知去向了……不过韩相放心,凤仪殿的火已经扑灭,殿内并无玉迟王,只有……”
“只有谁?”太子开口问道。
“只有皇后娘娘,”黄飞不安地回应道,“皇后娘娘也没了……”
太子眉头一皱,转身往凤仪殿的方向走去,韩清玄见状也紧跟而上。
来到凤仪殿时,韩清玄心中一惊,只见在夜色之中,昔日富丽堂皇的凤仪殿已化作一片废墟,定睛一看,在殿前的地上,那里放置着一具被白布盖着的遗体,想来正是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后。
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皇后会就此死去?虽然韩清玄疑惑不解,但他眼下只想尽快找到令歌。
此时,太子朝着皇后的遗体走去,目光森冷地俯视着,一言不发。
须臾,太子开口下令说道:“来人,处理王氏的尸身。”
“殿下打算如何处置?”身边的侍从问道。
“挫骨扬灰。”
说罢,太子转身离去,同时吩咐着身边的顾玄,说道:“锦衣卫听令,凤仪殿上下侍从全部关押,听候发落。”
忽然,太子停下脚步,扫视四周,问道:“倾秋何在?”
有凤仪殿的宫女回应道:“回太子殿下,奴婢看到倾大人往御花园那边去了,好像玉迟王也在那边,还有一位黑衣刺客,玉迟王一直追着他,与之打斗……”
闻言,韩清玄和太子互视一眼,他们猜到黑衣刺客的来历,于是当即带着众多侍卫赶往御花园。
此时,在御花园的深处,昔日的萤火梅林中,清冷的月光洒满一地,借着月光,可以看见枝头的一朵朵梅花正在含苞待放。
同时,林中有刀光剑影闪过,一黑一白的身影正在林中打斗,两人的功力不相上下,四周的梅林被两人的剑气尽数破坏。
令歌以明秋直刺燕北,而燕北则脚踏凋零的花瓣,顺势跃上枝头,用手中长剑向令歌斩去,令歌亦以明秋相抵,随即避开。
燕北一边与令歌打斗着,一边说道:“你现在的功力还杀不了我,何不先将翎羽心法下卷融会贯通?”
“你也杀不了我,不是吗?”令歌紧皱眉头地回应道。
此时的他们已经大战几十个回合,令歌能明显感受到,他和燕北的功力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就算自己拼尽全力,与其决一死战,燕北亦全力以赴,难以将其击败。
“你我是这世间最了解彼此武功之人。”燕北说道,嗓音一如既往地没有丝毫情绪波动。
令歌不悦,当即长剑一挥,让剑气掠过枝头,击落无数花苞,落满一地。
“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为何会出现在宫里?还有皇后为何会点火自焚?”令歌急切地追问着,却发现面前的燕北依旧不为所动,似乎燕北从不在意皇后的死,或者说,此人连自己的生死也不在意。
令歌见状愈发恼怒,当即与燕北继续纠缠打斗。
此时,太子和韩清玄率领众位士兵前来,借着火光,韩清玄看清林中一幕,他当即呵斥道:“擒拿刺客!保护玉迟王!”
只是话音刚落,太子便下令道:“众将听令!点火放箭!”
言罢,士兵们当即在箭刃上点燃火焰,一时间,众箭齐发,势不可挡,那些梅树即刻起火,化作一片火海。
韩清玄大惊失色,他当即阻拦道:“殿下!万万不可!”
太子并未理会韩清玄,只是目光幽深地盯着梅林,眸中倒映着熊熊烈火,杀心渐浓。
令歌注意到众人的到来,他下意识地往韩清玄的方向看去,隔着熊熊烈火,他看见那一双刻骨铭心的眼睛,里面浮现出无尽的惊慌担忧,让他不免为之出神。
燕北见状,亦在此时借机逃离,令歌正打算追赶,却不想一只飞箭当即袭来,射中他的左臂,一时间,鲜血直流,将其月白衣裳染红一片。
令歌吃痛地捂住左臂,单膝跪下,任由火焰将他包围,逐渐吞噬。即使感到万箭穿心般的疼痛,他的目光也依旧注视着林外的那位男子。
原来他还在想着拯救自己,令歌的心中生起一丝欣慰。
“令歌!”韩清玄大叫起来,他当即转身瞪向太子,命令的口吻说道:“还请殿下马上停手!陛下有遗诏!不准任何人伤害玉迟王!”
太子冷眼看向韩清玄,质问道:“遗诏?”
只是不等太子下令停手,梅林之中已经有一道黑影闪过,眨眼间,令歌便随着那道黑影骤然消失,无影无踪。
太子见状,震怒不已,他当即下令道:“传本宫口谕!即刻抓捕刺客,带回玉迟王!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说罢,太子率领士兵们转身离去,唯余韩清玄留在原地。
在梅林火海前,众位宫人前仆后继地上前救火,韩清玄的眉眼被火光照亮,他静静地凝视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梅林火海,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下。
虽然梅林已毁,但一切尚未结束,须臾,韩清玄重新打起精神,迈出脚步往宣政殿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