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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来去无痕: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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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光线布满了许宅后院的西厢房,床上有一位男子正在熟睡着,许久之后,他的四肢渐渐活动,朦胧地睁开双眼,慢慢地从床上坐起身来。

只见那是一位约莫十七八岁的男子,虽然他神色迷离,头发有些凌乱,但是也难掩其俊美容颜。

男子杵着脑门,只觉脑袋昏沉,他低头看了看,发现自己正穿着白色寝衣,往枕边一看,还有整齐叠放着的月色衣裳。

此时,房屋的门被人推开,一位女子缓缓地走了进来。

“令歌醒了?”

令歌抬头一看,女子身穿粉红襦裙,在清晨的光线之中显得格外柔和,正是甯霞师姐。

甯霞抬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走了过来,说道:“这是张叔特意准备的醒酒汤,喝下去醒酒。”

令歌颔首,披上了月色衣裳,看着甯霞放置在小桌上的醒酒汤,热气弥漫,他想起自己昨夜在玉竹阁喝酒,只是后来发生的事却变得模糊不已。

隐隐约约间,他想起了昨夜有一抹月牙白身影飘然出现。

“师姐,令楷他回来了?对吗?”令歌突然开口问道。

甯霞愣了一下,随后点头说道:“对,昨夜就是他送你回来的。”

“那他现在人呢?”令歌嗓音激动地问道,他担心令楷又一次不告而别,自己还有话要和他说。

“他还在前堂……”

甯霞话音未落,令歌就已经起身穿鞋,准备往门口跑去。

“令歌,你先喝完醒酒汤。”甯霞劝说道。

令歌并未停下动作,只是一边端起碗敷衍地喝了一口,一边穿好衣裳,说道:“师姐放心,我待会回来再喝。”

看着令歌离去的背影,甯霞不免轻轻一叹,感慨万千,当初面壁思过之时,令歌也是这般跑走的。

当令歌经过许宅侧门时,他发现那里有一辆马车停靠,他并未多想,只是继续往前跑去。

长廊上,管家张叔正缓缓地行走着,要去给无忧送醒酒汤,如今天气转凉,再加上岁数大了,关节也开始不舒适起来。

这时候,一道月色身影闪到他的身前,定睛一看,发现正是令歌。

“张叔,令楷还在前堂吗?”令歌急切地问道。

张叔从未见过令歌如此,他不免一愣,半饷才回应道:“方才还在,只是这会刚出去了……”

未等张叔说完,令歌已经跑走,直奔许宅大门。看着令歌匆匆离去的背影,张叔摇头叹道:“年轻真好,昨夜还醉酒睡在令楷公子怀里的人,今早起来又能活蹦乱跳了。”

当令楷跑出许宅大门时,看着广阔的大街,人来人往,顿时变得灰心丧气。

这该上何处去寻找令楷?

令歌轻叹一声,径直地坐在门边,抱着双腿,低头垂眸,他开始尽量地回忆昨夜之事,却发现脑海中尽是空白。

“实在是喝多了……”

正当令歌自怨自艾时,他听见身前传来了一个人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墨竹月牙白衣摆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令歌。”

令歌闻言当即抬头,发现身前之人不是旁人,正是令楷,只见令楷依旧身穿那一身墨竹月牙白衣裳,长身玉立,一尘不染。

令歌坐在原地,无言地看着令楷的俊毅容颜,明明自己有满腹疑问和话语想要追问令楷,与令楷倾诉,可是在见到令楷的一刹那,他完全不知从何说起,唯余沉默。

此时,令歌见到令楷向他伸出一只手,打算拉他站起身来,令歌犹豫片刻,最终搭着令楷温热的手起身。

站稳身子之后,令歌再看向令楷,却发现令楷从身后拿出了一串糖葫芦,递到自己的面前。

看着晶莹剔透的糖葫芦,令歌愈发不知所措,半饷,他接过糖葫芦,说了一声:“多谢。”

他看向令楷,发现令楷的眼眸里并不像往常那般含有温柔笑意,反而甚是歉然犹豫,全然不见往日的悠然不羁之感。

令歌并未多看令楷,只是垂眸看着手中的糖葫芦,踌躇不决。

“对不起。”令楷开口说道。

令歌抬眸看向令楷,只听令楷继续说道:“事情发展成如今的局势并非我所愿,还希望令歌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就一个……”

令歌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腰间的兰花草香囊,此时此刻,无数的思绪在心头纠缠,让他不知如何应对令楷。

半饷,他抬眸看向令楷,说道:“你说,我听。”

令楷闻言,当即开口说道:“我的确不只是飞贼,更是东宫之人,前去遇仙山盗令牌,是为了在云来客栈引遇仙入局,打压皇后的同时,阻扰她与你们达成合作,这些皆是我的计划。”

虽然令楷所说与令歌他们的猜想无误,但现在听令楷亲口承认,令歌心间随即而来的是一片冷冽的迷茫无措。

“云来客栈的凶手真的是余连吗?他为何而死?”令歌开口询问道,目光却未直视令楷。

令楷回应道:“云来客栈之事我们还在追查,余连之死我们也很意外,洛阳府给了我们答复,说是趁看守不备,余连和其余的三位师兄弟大打出手,自相残杀。”

自相残杀?令歌眉头一皱,恰好此时有秋风掠过,让他全身不禁冷颤。

“你放心,我们会继续追查此事,向世人证明你的清白。”令楷承诺道,嗓音坚定。

令歌沉默片刻,说道:“其实比起这个,我更在乎的,是这一路走来你对我的情谊是否有假?”

令楷闻言,立即解释道:“绝不有假!”

令楷敛了敛激动的情绪,又道:“我承认,一开始在玉门关接近你是另有目的,可是在结识你之后,与你所经历的一切皆是真情实意,绝不有假。我感激你,更珍惜你,在意你,所以我当初实在不知该如何向你坦白真相,我怕你我这段情谊因此而陨灭。”

“令歌,你能够原谅我这一次吗?真的很抱歉……”

令楷嗓音逐渐沙哑,眼神却坚定真挚,期待着令歌对他和这份情谊的答复。

令歌看向令楷,只见清晨的暖阳正给令楷的衣裳镀上一层金色光晕,然而令楷神色颓然,眉眼间是阳光难难以驱散的阴翳,让令歌心头一颤。

“容我再想想……”令歌低声说道,他再一次垂下眼眸,只觉思绪凌乱不堪,他需要好好地捋清楚这一路以来的真实感受。

令楷微微一叹,颔首道:“也好。”

两个字很轻,轻到令歌差些没听见,他重新看向令楷,发现令楷的眉宇骤然低落,藏有难以言说的苦楚。

从前,在令歌的眼里,令楷向来都是悠然自若的模样,何时像今日这般郁郁寡欢过?就连清朗的嗓音也变得暗哑,充满无尽的忧愁。

良久的沉默之后,令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极为勉强地挤出些许笑容,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希望从此以后,令歌你不要再因为我的事而心神忧伤,希望你还可以像从前那样无忧无虑,告辞。”

说罢,令楷转身离去,留下落寞的背影。

“阿楷。”令歌上前拉住了令楷的手臂。

令楷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令歌,只见令歌那双如清泉般的眼眸正看着自己,一时间,他百感交集,错愕与欣喜,不安与期待。

令歌松开令楷的手臂,不确定地问道:“方才……方才你所言当真?”

“绝无半句虚言,”令楷立即回应道,“如果我对你的情谊有假,就让我秋闱……”

“这是两件毫不相干的事,”令歌当即打断道,“而且你为秋闱辛苦准备了这么多年……”

“那我重新发誓。”

令歌轻轻一叹,怎么弄得像小说话本里许下山盟海誓什么的……

“不要发誓了,我相信你,也相信你我之间的情谊。”

“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

说着,令歌低下头去,看着手中的糖葫芦,在阳光下愈发耀眼,心中的阴霾似乎也骤然散去。

令楷见令歌如此,嘴角顿时扬起了好看的弧度,他的神色轻松下来,说道:“多谢令歌的谅解,总而言之,我对你一片真心,绝不有假。”

令歌抬眸,刚好看见令楷那双深邃迷人的桃花眼,只见眼中尽是真诚,轻易地便让人迷失在他的双眸之中。

“好,我记下了。”令歌颔首说道,如今有了令楷的这番话,他确信真实的不止是那一件一物,更是心间的情谊。

此时,天边朝霞犹如绽放的花朵一般,在天空绚烂夺目,光芒从衣摆处慢慢爬到两人的身上,柔和了轮廓,看着那明亮的月牙白衣裳,令歌愈发想走近,愈发想亲身感受。

“那以后我们还是朋友,对吗?”令歌问道。

令楷微微一愣,而后点头应道:“对,我们还是朋友。”

令歌满意地笑了一下,他想起了侧门外停靠的马车,便问道:“阿楷回到这里,是还有其他事吗?”

令楷颔首,坦诚说道:“我是陪孙太傅前来拜访白掌门的,他们现在就在茶室。”

孙太傅?是当今太子的教书先生,深受皇帝信任的孙太傅孙平吗?令歌想起自己曾在梦珏的书上看见过这个名字。

忽然,令歌神色一顿,问道:“莫非,那夜我在玉竹阁遇到的就是……”

“对,就是孙太傅。”

令歌点头,他猜想着,师父会怎么应对东宫的到来?自己与令楷的交情是否会因遇仙和东宫的关系而受影响?

正想着,令歌便听见令楷问道:“可要一起去看看?”

令歌摇了摇头,拒绝道:“师父如果要我去,自然会派人来叫我的。”

“对了,”令歌似是想起何事,“阿楷你随我来,朱姑娘有给你留信,说是凉月解忧词的译文。”

“好。”令楷颔首应下,“相信有若晗的翻译,这首词可以传得更远,让更多的人读到这首词。”

令歌微微一愣,心想某种程度上来说,自己的名字会被更多的人看到。

两人走进许宅,便迎面遇上了张叔,只听张叔说道:“两位公子,白掌门他们在茶室有请。”

令歌和令楷互视一眼,颔首应下。

来到茶室之后,令歌果然见到了那夜在玉竹阁的老者,虽然他穿着打扮都是寻常服饰,但也难掩其气质不凡,儒雅随和。

师父白栈期正坐在一边,脸色平静淡然,许凌也只是喝着茶,不说一句话。

“令歌少侠,我们又见面了。”孙太傅含笑望着令歌说道。

白栈期闻言,抬眸看了令歌一眼,发现令歌手中有一串糖葫芦,她并未说什么,只是继续喝着自己的茶。

令歌朝着孙太傅颔首示意,道:“晚辈见过孙太傅。”

孙太傅笑道:“令歌少侠玉树临风之姿,不愧是白掌门的弟子。”

“孙太傅过奖,”白栈期回应道,“虽然令歌从小养在我的膝下,但是能有如今气韵相貌,也是他自己的造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气韵品行受之师长,白掌门又何须自谦?”

白栈期和孙太傅说话的同时,令歌站在了白栈期的身后,令楷则立在孙太傅的身后,与令歌双目相对,令歌见状,避开目光,垂眸看着糖葫芦。

白栈期微笑颔首,又道:“适才孙太傅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眼下的情况,我们遇仙也不能帮上东宫什么,还请见谅。”

孙太傅笑了笑,抚着自己的胡须,一脸和气地说道:“白掌门误会了我的意思,我们自然知道遇仙如今的处境,此次前来,不是让遇仙为难的,而是帮遇仙渡过难关的。”

白栈期浅笑了一下,默然不语。

孙太傅继续说道:“我想,白掌门一定不愿遇仙被他人所摆布,时机成熟,定会挣脱束缚。”

白栈期抬眸看向孙太傅,心叹他不愧是当朝位高权重的太傅大人,洞悉全局,说得头头是道。

只听孙太傅又道:“我只是想让白掌门知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东宫定会出手相助。”

白栈期颔首一笑,端起茶杯,向孙太傅一敬,说道:“那就拭目以待。”

孙太傅亦端起茶杯,向白栈期一进,说道:“拭目以待。”

孙太傅喝了一口茶之后,抬头看了看白栈期身后的令歌,又对着白栈期说道:“先前让我们的人夜闯遇仙山的确是我们的不对,还请白掌门原谅。”

白栈期笑了一下,说道:“无妨,若非夜闯我们遇仙,这两个孩子又怎会有现在的情谊?”

说着,白栈期看了一眼对面的令楷,的确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只是白栈期总觉得,令楷恭顺的眉眼之下,是不甘的锋芒。

令楷见白栈期看向自己,深懂礼仪的他微微颔首,同时,他偷瞄了一眼令歌,发现令歌的脸颊有些红晕。

只听令楷拱手解释道:“都是在下的过错,在下一路跟着令歌他们,主要也是担心遇仙在途中遭遇不测。”

令歌闻言,颇为幽怨地看了一眼令楷,一路上分明是自己在护他周全。

白栈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淡淡地说道:“令公子不必自责,最后还得多谢你在霄游阁帮助令歌化险为夷才是。”

孙太傅看向令歌,笑道:“我们所做的实在算不上什么,主要还是令歌少侠武功卓绝,有着侠义心肠,余连虽死,但我们会继续寻找蛛丝马迹,还令歌少侠和遇仙清白。”

“那就有劳孙太傅了,”白栈期含笑应道,“适才孙太傅说和令歌又见面了,这是怎么回事?”

孙太傅笑意渐深,说道:“秋闱之夜,令歌少侠独坐玉竹阁屋檐,恰好与我相遇,当时我并不知道他是遇仙之人,只觉得他神清骨秀,与玉竹阁甚是有缘,便问他为何来此。”

“结果他告诉我,他是来陪他好友科考的,听他这么说,我也猜到了他的身份。”

令楷闻言,颇为惊讶,令歌当时只告诉过自己,他在玉竹阁遇到孙太傅,并未告诉自己去玉竹阁的目的。

原来,令歌是想着在玉竹阁陪自己科考,细想回来,这也的确是令歌做得出来的事。

想到这,令楷不免眉眼含笑地看向令歌,令歌见状,只是将头垂得更低,更专注地看着糖葫芦。

“原来如此,”白栈期浅浅一笑,侧过头看了一眼令歌手中的糖葫芦,“看样子他们两人现在也把话说清楚了,友谊更胜从前。”

孙太傅深深笑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世人千千万,能得一朋友知己,当真是不易。”

白栈期点头,又道:“今日我们就不留孙太傅了,太傅还是早些回去吧,留太久被人看去也不太好。”

“白掌门所言有理,”孙太傅颔首,放下茶杯站起身来,“既然如此,老夫就向白掌门和许当家告辞。”说着,孙太傅便拱手相拜。

白栈期和许凌也站起身来,几人纷纷互相拜别。

“令歌,你去送一送孙太傅。”白栈期吩咐道。

令歌颔首,随着孙太傅和令楷一同走出了茶室。

三人走远之后,许凌面露担忧,对白栈期说道:“白妹,我瞧孙太傅一直看着令歌,可是怀疑令歌?”

白栈期微叹,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便是我的目的,令歌的气韵相貌很难不让人想起他们两人……”

另一边,走在去许宅侧门的路上,孙太傅问起令歌道:“令歌少侠今年可是十八岁?”

令歌颔首说道:“正是。”

“看来令歌少侠是生在隆豫十二年。”孙太傅说道,令歌对过往的年号并不清楚,只是点头。

孙太傅接着问道:“令歌少侠可还有什么亲人,你的父母呢?”

令歌不知孙太傅为何问起这件事,只是承认道:“晚辈并无父母,记事起便在遇仙山。”

孙太傅颔首,微笑道:“看样子白掌门待你极好,视你为己出。”

“师父待门下弟子都视如己出。”令歌回应道,这的确是事实,不过回想起来,也许是因为自己年龄最小,所以师父对自己与其他师姐还是有些不同,令歌回忆着。

等到了侧门时,孙太傅先辞行上了马车,令楷则留下来继续和令歌说话。

令歌对令楷说道:“若是不急着走的话,我现在就去取朱姑娘给你的译文过来。”

令楷摇头婉拒,道:“无妨,我们还会再见的,下次见面你再给我。”

令歌点了点头,他相信令楷不会食言。

“我们可以在书局碰面,”令楷说道,同时,他看了一眼令歌手中的糖葫芦,又笑道:“快些吃吧,以后我再请你吃。”

令歌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想能吃到这飞贼请的糖葫芦,当真是不容易。

“到时候,还请令歌替我在洛伯面前多美言几句。”

令歌愣了一下,果然,这飞贼的糖葫芦是不能白吃的。

“好。”令歌颔首应下,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说如何做,但没有多想便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多谢令歌,回头我定会再好好向你道谢。”令楷欣然说道,“告辞。”

令歌微微颔首,目送着令楷上了马车,他一直望着马车远去,直到马车在拐角处消失之后,他才转身离去。

看着手里那串像红宝石一般的糖葫芦,令歌心情大好,他咬上一口,只觉糖壳松软,似乎快要融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