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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晓雾将歇: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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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庆十三年,七月初七,乞巧节。

长安城沉浸在节日的一片喜庆之中,这一日正宜婚嫁娶亲,赏花灯逛庙会。皇帝也特意早些散朝,好让官员们回家陪伴妻妾。

凤仪殿中,缕缕香气伴着凉爽的微风在殿中散开。

殿内,皇后身着正红色衣裙,凤冠霞帔,眉间点缀典雅花钿,华美如艳阳。

她独自一人端坐在餐桌前,淡然地看着宫女们布置碗碟。待宫女们下去后,倾秋走进殿中,向皇后敛衽行礼。

皇后凤目一转,像是想起何事,她冷冷地轻声一笑,说道:“到底是本宫小瞧了他。”

皇后柳眉轻挑,耳朵上一对东珠耳坠圆润轻盈,光彩熠熠,让本就花容月貌的皇后更为明艳动人。

倾秋身着湖蓝女官服,发髻两边的发钗以两条蓝色流苏点缀,尽显清逸之感。

倾秋浅浅一笑,嗓音中尽是清冷,她说道:“殿下有这般本事是大齐之幸。”

“是啊,大齐之幸,只是本宫没想到的是,那孩子竟然参与了进来,”皇后用手绢擦拭着一双纤纤玉指,眸色沉沉,神情凝重。

“令牌怎么会落到他们的手里?想来东宫也在打遇仙的主意。”

倾秋微微颔首,她走上前为皇后再细细地布置碗筷,并说道:“眼下流言四起,说是一位蒙面男子杀了那些侠客,不过各门各派还不知那蒙面男子来自遇仙。”

皇后轻闭双眼,一只手轻揉着太阳穴,喃喃道:“好一招挑拨离间,引遇仙入局,让遇仙和武林各派产生矛盾,从而逼本宫必须做出选择,当真是不容小觑。”

说着,皇后缓缓睁开眼睛,又道:“既然云来客栈的消息已经封锁,蒙面男子的流言又是从而起?是东宫那边放出的消息吗?”

“臣已经查过,并非东宫,而是有人逃出生天。”倾秋回应道。

“何人?”

“华山余连。”

“是他?”皇后双眼微眯,细细地思索着此事,“居然不是东宫放出的消息?按理说,那些侠客只要被遇仙所杀,东宫就应该放出消息,让武林各派与遇仙势不两立,从而逼本宫不得不放弃遇仙。”

倾秋说道:“的确如此,看来侠客们并非遇仙所杀,而是另有人为,东宫现在定然在追查真相,想保住遇仙的同时,也想趁机拉拢武林各派。”

皇后轻声一笑,甚是轻蔑不屑,她说道:“不必担心,东宫想与遇仙合作,却不想遇仙并非寻常的武林门派,东宫最后定然骑虎难下,后悔莫及。”

说着,皇后开始轻轻地拨动着桌上瓷瓶里的花朵,悠然说道:“世间也只有本宫才能驯服遇仙这只猛虎……”

倾秋颔首,默然含笑。

“此案迷雾重重,云来客栈里面究竟发生何事,看来也只有余连清楚了。”

说罢,皇后看向倾秋,眸中浮现出一丝担忧,似是想起何事。

倾秋神色一滞,压低嗓音说道:“臣就去把余连抓来严加审问,之后暗中灭口……”

“罢了,”皇后转过头去,继续看着面前的花朵,同时,她的唇边扬起似有非有的笑意。“既然余连已经逃出生天,现在还如此宣扬此事,那么事情就尚有转机,结果依旧由本宫说了算,真相并不重要。”

“如此也好,本宫还担心一个武林大会不足以让那孩子被江湖之人敬佩信服。”

说着,皇后又看向倾秋,道:“事已至此,我们便顺水推舟,扩大流言的范围,最重要的是,先保住余连,不能让他落入东宫的手里。”

倾秋会意,福身道:“臣明白。”

“记得好生抚慰那些侠客的亲朋好友,他们都是有功之士。”

倾秋福身,应道:“娘娘所言极是,臣即刻去办。”

“且慢,还有一事,”皇后一双秀美的丹凤眼缓缓地流转在花朵上,嗓音中掠过一丝寒意,“秋闱将至,这么多年,洛阳清飖书局为天下读书人做出偌大贡献,就请他们到长安城来,好生游玩一番,本宫要亲自款待他们。”

倾秋有些犹豫,问道:“娘娘,清飖书局到底是闻名天下,真的要如此?”

皇后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花朵之上,只是漫不经心地说道:“正是因为它闻名天下,本宫才会这么做,不然遇仙山的那位怎么肯来长安?更何况眼下时机日益成熟,本宫是时候该和她见一面了。”

倾秋神色一凛,只是说道:“诺。”

“让仪鸾亲自带人去一趟,不要出什么差错。”皇后吩咐道。

倾秋说道:“好,今日仪鸾要处理锦衣卫的事务,明日一早便可以带人出发。”

皇后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闻言,睨了一眼倾秋,问道:“锦衣卫的事不是一向由顾玄处理吗?顾玄人呢?”

“顾大人昨日离京,临走前见过孙太傅,许是前去迎接太子回京了。”倾秋回应道,“经过云来客栈一案,太子他们不得不提高警惕。”

皇后微微点头,又抬眸看向倾秋,语气颇为温婉地问道:“你妹妹的伤势如何了?”

“有劳娘娘关怀,家妹正在宫外的别院里养着,一切尚好。”

皇后微微一叹,说道:“你去库房里取些上好的药材,出宫去看看她,这些年来她也不容易。”

“多谢娘娘。”倾秋福身感谢着皇后。

“皇上驾到!”

听闻此言,皇后当即起身,倾秋也上前帮忙整理皇后衣裙上的褶皱,并搀扶着皇后走向大门,正巧,刚走过去,皇帝也走进了殿中。

皇帝今年三十八岁,留有两撇短胡,容颜温和俊毅,一身素净的衣袍,腰上配有香囊和玉佩,简单却不失典雅尊贵。

见到皇后时,皇帝的眉宇间尽是欢喜之情。

“臣妾参见皇上。”皇后屈膝行礼,皇帝见状立马搀扶起皇后。

只听见皇帝语气极其温柔地说道:“皇后免礼,是朕来晚了。”

皇后莞尔一笑,更显美丽动人,她说道:“不晚,陛下来的正是时候,臣妾这就让他们传膳。”

倾秋闻言,福身之后便离开殿内,去吩咐宫人们上菜。

眼下,殿中只剩下皇帝和皇后,皇帝牵过皇后的手走向餐桌,一同坐下身来。

看着皇帝早已换下朝服,身着平时的衣裳,皇后微笑着说道:“陛下今日散朝可比平日早了许多。”

皇帝闻言,温然含笑,说道:“今日是乞巧节,朕要是不早些下朝,只怕那些夫人们就要联合起来,一同面见朕了。”

皇后掩袖一笑,美艳动人之姿,尽数落入皇帝的眼眸里。

“朕也与寻常夫君一般,只盼能早些见到皇后。”皇帝依旧握着皇后的纤纤玉指不放,感受着那无尽的温柔。

很快,宫人们端着一道道精致的菜品上来,布置在皇帝和皇后面前的餐桌上。

皇帝见那些菜品除了自己平日里爱吃的,还有好些别出心裁的菜式。

“皇后有心了。”

皇后莞尔一笑,说道:“陛下日理万机,为陛下着想是臣妾该做的。”说着,皇后便亲自为皇帝布菜。

皇帝想到自己这一年来的确是日理万机,平时要是没有皇后替自己分忧一下奏折,只怕自己早已累垮。

皇帝神色一泄,幽幽地对皇后说道:“自从去年王炳出事之后,皇后就不再同朕一块上朝了,朕每日上朝实在是头疼不已。”

说着,皇帝重新将皇后的手牵过,轻轻地抚摸着,动作极其温和,语气也变得甚是温柔,道:“如今王炳已经官复原职,朝中也不再有非议,月儿你何时同朕一块回去?”

皇后听到皇帝唤着自己的闺名,不免颔首摇头,莞尔道:“陛下,景云不就快回朝了吗?”

皇帝闻言,欣然一笑,说道:“皇后所言极是,景云到底是没让朕失望过,这孩子自幼稳重,也是时候让他在朝中多历练一番了。”

“太子才能出众,是皇上之福,百姓之福。”皇后将皇帝的手慢慢松脱,继续为皇帝布菜。

看着皇后为自己布菜,皇帝亦拿起筷子,替皇后布菜,同时说道:“平日都是皇后为朕布菜,今日是乞巧节,也让朕为你布一次菜。”

皇后莞尔一笑百媚生,道:“多谢陛下。”

两人坐在桌前,如寻常夫妻一般谈笑风生,一同享用着饭菜。

用完膳之后,皇帝兴致满满地对皇后说道:“月儿,朕带你去个地方。”不等皇后询问,他已经牵起皇后的手走出了凤仪殿。

皇后微笑,她看着皇帝的侧脸,发现皇帝的确憔悴不少,眉眼间是掩不去的疲态。

很快,皇后又看向了别处,问起皇帝说道:“皇上,我们这是去何处?”皇后发现两人的身后没有宫人跟上来,不免心生疑惑。

皇帝温然一笑,他将皇后的手握得更紧,说道:“待会你就知道了。”

随后,两人并肩走着,来到了一处林园,皇后知道这是御花园最为偏僻的一处,里面种植着各种寓意吉利的珍贵树木。

皇帝牵着皇后的手,缓缓地游走在宽阔的林间石板路上,往林园深处走去。

夏季的傍晚林园中甚是凉爽,一路上两旁的树木都挂着有红色灯笼,红色灯光与逐渐漫延的夜色交错着。

皇后的笑意在唇边散开,她想起了每年乞巧节,皇帝都会给她带来各种意想不到的东西,她猜测道:“莫非陛下是准备了歌舞表演之类的吗?”

“那些朕曾经已经准备过的自然是不会再出现的,以免皇后失了兴致。”皇帝回应道。

皇后闻言,唇角微微上扬,心底隐隐开始期待着皇帝为她准备的惊喜。

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着,不久,走出这片林子之时,皇后只觉自己的眼前被一片红晕所渲染,她停下脚步,出神地看着。

只见眼前是一片耀眼的梅林,红似火焰,映亮夜空。

皇后缓缓地放开了皇帝的手,独自一人向前走去,等到她靠近时,她才看清每一棵梅树都绽放着花朵,不计其数的萤火虫正飞绕在梅林里,好似梦境一般绚烂多彩。

皇后惊奇不已,她不敢相信眼前之景是真实存在的,于是她伸出一只手,摘下一朵梅花,放在鼻前轻嗅,只觉香气四溢。

同时,在她宽阔下坠的袖袍之处,有一些萤火虫似是将她认成了梅花一般,在其中飞进飞出。

正当皇后沉醉美景之时,一双臂弯已将她从背后拥入怀中。皇后回头一看,那是她熟悉的俊朗面容,她柔声唤道:“陛下……”

“月儿可喜欢这萤火梅林?”皇帝在皇后耳边问道。

看着眼前如梦如幻的美景,皇后微微颔首,道:“臣妾自然喜欢,原来陛下最近在忙这个,”她静静地躺在皇帝的怀里,神色温和,双眸迷离,“其实,陛下真的不必为臣妾如此费心。”

“月儿你喜欢梅花,朕自然要上心,你为了朕和大齐江山付出了这么多,这些都是小事。”皇帝一边轻柔地说着,一边将皇后更紧紧地拥在怀里,一番温存。

半饷,皇后才从惊喜中缓过神来,问道:“只是这夏日里何来的梅花?”

皇帝解释道:“去年我们去洛阳时,朕特意派人去清飖书局取来了一本古籍,上面有记载让梅花在夏日盛开的方法,朕把它交给了黄飞,让他下去找人好生栽培着,无事的时候,朕也会过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多谢皇上,臣妾很喜欢。”皇后躺在皇帝的怀中,静静看着眼前的漫天梅花,萤火纷飞……

长庆十三年,七月初十,深夜,洛阳城,清飖书局。

时间离八月中旬的秋闱愈来愈近,将近子时,清飖书局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位书生。

平日里家境贫寒的书生总是前来清飖书局借书以观,只要出一两文的茶水钱,他们就可以免费看书。

此时,一位身着灰色布衣,留有胡须的微胖老者坐在柜台里,他的鬓边生有几缕白发,正郁郁地看着眼前的弟子们打整着书局上下,此人正是清飖书局的当家之主——洛疏风。

一个书童打扮的小弟子走到疏风的面前,忧心忡忡地说道:“师父,小珏出去一整天了都还没有回来。”

“过去过去,我正烦着,”疏风不耐烦地说道,“她肯定是跑到哪里去玩了,等她回来,我教训她一顿就好。”

小书童点头,知趣地走开,继续忙着手上的活。

而后,疏风看着烛火摇曳,长长一叹。

那个臭小子跑到哪里去了?是不想考秋闱了吗?都已经消失了快两个多月了,更何况他还欠自己好几首诗,一想到这,疏风就更为恼火。

一时恼怒,疏风便突然拍了一下柜台,发出一声巨响,所有人闻声都转过头来看着他。

疏风憋红了一张脸,气急败坏地教训着众人说道:“看什么看?赶紧做你们手中的事去!这速度得收拾到什么时候?还想不想睡觉了?”

等到众人转过头之后,疏风又赶紧对着疼痛的手掌吹了起来,一位瘦瘦高高的男子看到了这一幕,不免叹了一声,摇了摇头。

男子放下手中的扫帚走了过去,对疏风说道:“爹,令楷说过的,他定会在秋闱之前赶回来。”

“那臭小子最好是给我在秋闱前回到洛阳!”疏风咬牙切齿地说道,“到时候看我怎么骂他。”

男子无奈一叹,说道:“爹,我看你除了担心他考秋闱,惦记的还有他欠你的几首诗吧?”

疏风一听心事被儿子给说了出来,顿时脸红脖子粗,骂道:“你也滚!去好好收拾整理书局,打整不完谁都不准睡觉。”

男子见状,也不再揭穿疏风的内心想法,只是回去拿起扫帚,继续打扫起来。

疏风一叹,虽说他的确想要令楷的诗作来让书局的销量上涨,但令楷毕竟也是他看着长大的,眼看秋闱在即,见令楷还没回到洛阳,他自然担心。

那臭小子究竟跑到哪里去了?疏风开始猜想起来,以前去哪总会和自己提前说一声,如今倒好,不辞而别,杳无音讯。

另一边,瘦瘦高高的男子拿着扫帚走到了方才同疏风说话的小书童身旁,小书童正在清点书架,看见了他便唤了一声:“侍辰师兄。”

“我刚刚听见你提起小珏?出什么事了?”侍辰问道。

“小珏从早上出去后一天都没有回来。”小书童担忧地说道。

“可知道小珏去了哪里?”侍辰清俊的脸庞上浮现疑虑,平日里小珏虽然贪玩,但也不至于一天不回到书局。

“今早小珏去给凌岚药局送书了。”小书童回答道。

侍辰回头看了一下依旧喃喃自语着的疏风,一时无言,他对小书童说道:“可不能出什么事,我现在就去许宅,问一问小珏的下落。”

小书童喏喏点头,果然,关键时刻还是得看一向成熟稳重的侍辰师兄。

此时,书局前院的大门传来了叩门的声响,“大晚上的都打烊了,是谁来了?”疏风愤愤地说道,“是不是小珏?侍辰,你去看看。”

疏风正闷闷不已,出气包倒还送上门来了。

侍辰走了出去,当他打开大门时,却发现门外空无一人,只有一片漆黑的夜色和宁静的街道。

现在已是丑时,附近的街上早已褪去喧嚣,侍辰感到奇怪,他合上门,转身回头时却被眼前之景惊住,素日温润清俊的脸上亦浮现出警惕之色。

屋里的疏风察觉到不对劲,于是慌忙出来一看,只见一群身穿飞鱼服之人正站在庭院中,手握腰间佩刀,气势凛然,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疏风见状不免屏住呼吸,想来这群人便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锦衣卫人员基本出身各大武林门派,各个训练有素,武功高强,如今深夜到来,定有大事发生!

此时,一位披着黑色斗篷的人从锦衣卫中缓缓走出,斗篷之下隐隐约约可见是一身蓝色的飞鱼服,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能估计此人约莫有八尺身高。

那人微微抬头,只见他戴着一副黑色半面面具,毫无生气地说道:“念清飖书局照顾天下寒士有功,锦衣卫奉皇后懿旨,请洛阳遇仙洛疏风带领清飖书局上下到长安城受赏。”

此言一出,疏风不免身躯一颤,险些倒地,他自然清楚不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身为遇仙之人一事鲜为人知,就连亲生儿子洛侍辰也是只知皮毛,书局其他人更是一概不知。自长庆二年宁州遇仙出事以后,遇仙已经安然无恙多年,如今又是为何引来朝廷的注意?一时半会,疏风想不出答案。

“请。”黑色斗篷之人的嗓音依旧不带一丝生气。

疏风这时只觉得全身已经湿透,他只听到打更人叫道:“四更天,天干日燥,小心火烛!”

疏风看了一眼夜空,今夜的确是夜黑风高,月暗星灰。

书局之外,打更人走过,看见书局依旧烛火通明,心生赞叹,不愧是名扬天下的清飖书局,多年如一日为百姓提供免费书籍。

……

是夜,望舒和盛楠在北方一处的遇仙势力收到了辰玉和令歌的来信。

盛楠看完信件,兴奋地说道:“太好了,师姐,令牌找回来了,是不是我们就可以去燕京好生玩上几日了?”

说着,盛楠却发现望舒依旧是往日一般的冰冷神情,一时间,她的笑容不免一僵。

望舒颔首,神色稍稍缓和,盛楠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她手中的信便被望舒拿了过去。

望舒看了看信上的内容,沉吟片刻,她说道:“只怕事情没有那么简单,我们还是得加快脚步赶到燕京,确定遇仙安然无恙,之后我们得立即赶往洛阳,只怕那飞贼的来历没有这么简单。”

“还记得我们当初听见有关太子暗藏在玉门关的传闻吗?那样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也许那才是玉门关聚集众多侠客的原因所在,为了一个飞贼,实在无需如此大动干戈。”

盛楠觉得望舒此言在理,连连点头,道:“莫非那飞贼来自……”她未敢往下说去,只是长长一叹,“但愿辰玉和令歌不要有什么事。”

望舒默然,只是起身将信纸用蜡烛点燃,顷刻间,信纸灰飞烟灭,她转身看了一眼盛楠,淡然地说道:“一起打扫收拾一下,然后早些歇息,天一亮我们就动身赶往燕京。”

盛楠点点头,道:“是,师姐。”

望舒望向窗外的茫茫月色,与遇仙山终是不同。

……

七月十六日清晨,令歌他们已经离开金城已经将近十日,一路上马不停蹄,看遍千山万水,终于来到了秦州。

秦州虽然也地处西北,但山水之美却是玉门关所不能及的。与金城比起来,秦州的山水更为秀美,像一位小家碧玉的佳人。

三人早已耳闻秦州麦积山景色绝佳,于是便决定趁休息的时候去游览一趟。

山上栈道宽阔整齐,一条接一条地攀爬在山壁上,大大小小的石窟栩栩如生,令歌心中感叹,原来山峦还可以如此打造。

来此游逛的人还有不少书生,都是特意前来拜佛祈祷的。

林楷走在前面些,和一两位书生交谈了起来,令歌和辰玉则走在他们不远的身后。

看着林楷和书生们交谈,令歌倒是觉得,比起飞贼,林楷更像一个书生。

此时,辰玉对令歌悄声说道:“照我们的速度,差不多再过十多日便可以到长安了,不过长安并没有遇仙,我们可以绕开,更快地到洛阳。”

“为何长安没有我们遇仙?”令歌好奇地问道。

辰玉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大清楚,听说很多年前是有的,只是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遇仙便都从长安撤走了。”

令歌点头,又问道:“我记得小师姐是宁州人,是不是以前宁州发生过什么?她这才来到遇仙山的?”

“对,”辰玉回应道,神色有些凝重,“长庆二年的时候,宁州遇仙悉数遇害,具体原因我并不清楚,我只记得甯霞是那年冬天来到遇仙山的。”

令歌颔首,不再追问,他想起了自己和小师姐初见之时,正是遇仙山的冬天。

“很多事情只有师父才知道,也许洛师伯也会很清楚,有些事我们可以问问他。”辰玉继续说道。

令歌欣然点头,对于过去的故事,他一向好奇。

之后,三人一同来到山上的寺庙里,令歌他们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书生一个接一个拜着佛像。看着眼前之景,令歌觉得很是新奇,他想等人再少一些的时候过去拜一拜,辰玉和林楷看出他的心思,也就陪他等着。

这时候,走进了一两位书生,似乎与前面几人书生是认识的,只听其中一人说道:“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发生了什么?”

“我们那会在山下听见有人说,洛阳的清飖书局已经好些日子没开门了。”那位书生焦急地说道。

辰玉一听,立即握紧了拳头,她下意识地警疑地看了林楷一眼,同时,令歌也注意到林楷微微蹙眉,不过很快便平复下去,像个没事人一般,只是继续听着书生们的对话。

“怎会如此?清飖书局一直以来都为家境贫寒的读书人免费提供书籍,眼下秋闱在即,这不是要了那些同胞们的命吗?”一个书生忧心忡忡地说道。

那人继续说道:“听说清飖书局大门紧闭了好多日,夜晚也不见一丝灯火,上上下下的人全都不见了。”

“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

……

听到这里,令歌头脑一片空白,他一直很想见那位洛疏风师伯,为何上上下下的人都消失不见了?

不等令歌多想,辰玉已经说道:“走,我们现在下山。”

令歌回头看了一眼佛像,心尖蒙上了一层灰纱。

“以后还有机会。”林楷安慰着说道。

令歌微微颔首,同林楷跟上辰玉走出了寺庙。

走出寺庙之后,辰玉停下脚步,回过头目光凛冽地看着林楷,说道:“林公子当初了解到遇仙山是通过清飖书局吧?”

林楷一脸自若地回答道:“正如姑娘所言,是通过清飖书局,我和洛前辈相识多年,他一时说漏了嘴。”

辰玉直直盯着林楷,又说道:“林公子不解释一下吗?你一落到我们手里之后,清飖书局便出了事。”

“这两者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林楷反问道,同时,他看了一眼令歌,发现令歌的神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垂眸思考着。

辰玉脸色顿怒,厉声呵斥起来道:“一开始和你一起的同伙呢?我一直怀疑云来客栈被屠是你那个同伙所为,如今清飖书局一事也一定与你们脱不了干系。”

林楷皱起了眉头,只听他语气笃定而平和地说道:“辰玉姑娘,我知道发生这一切你首先第一个怀疑的人便是我,可是如果我真想加害你们,何须如此大费周折?”

令歌眼眸微转,的确,林楷完全可以伙同他人在路上对自己和辰玉下手,又何须绑走清飖书局之人?

“在下以性命保证,云来客栈被屠和清飖书局一事我和我的那位同伙从未做过,也不知情。”

辰玉依旧不依不饶,“嗖”的一声,她已经拔出了腰间的短剑,架在了林楷的脖颈处,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林楷看了一眼脖颈处的剑刃,陷入默然,目光平静,与辰玉对峙着。

这时候,沉默许久的令歌开口说道:“师姐且慢。”说着,他看了一眼林楷,说道:“我信你。”

林楷和辰玉都出乎意料地看向令歌,只是林楷更多了些欣喜宽慰。

辰玉对令歌说道:“他身份可疑,也许他不止是飞贼,清飖书局一事多半与他背后的势力有关。”

令歌微微一叹,说道:“也许吧,只是一切还是先到洛阳再说吧,现在威胁他,也问不出什么。”

辰玉心觉有理,一般的恐吓威胁对林楷是没用的,于是她收回了短剑,目光依旧狠狠地盯住林楷,斥道:“就算你和你的同伙没有做过也不知情,这些事也是因你们而起,等到了洛阳,若是清飖书局真出了半点事,你休想独善其身!”

言罢,辰玉便径直沿着栈道往山下快步走去。

令歌走上前轻叹了一声,低声对林楷道:“快些跟上吧。”

林楷松了一口气,唤了一声:“令歌。”

令歌回头看向林楷,只见林楷唇角微扬,说道:“多谢。”

令歌垂眸不语,只是回过头望着脚下,今日上山,自己的白色衣裳没有染上一丝尘埃,腰间系着的兰花草香囊愈发沁人心脾。

他瞥了一眼山下,那里尽是无数苍翠欲滴的树木,它们正拥簇着麦积山,犹如虔诚的祈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