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好心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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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清晏当然知道不妥，但楚天阔在建议书中讲得明白，为什么会产生疫病，为什么这么做能防止疫病。
夏清晏并无治灾经验，但他也不缺乏常识，大灾之后有大疫，确实是大夏国土上常常发生的。
只是，在这之前，人们还没有将疫病与之前的天灾联系起来，俱认为是君王荒庸无道，苍天震怒，降下天罚，这疫病与天灾，都是天罚。
夏清晏不信。
所以他选择相信楚天阔这来历神秘的“经验”。
“分发下去，各级官员，务必执行。”
“我不想为此事，再特意另下一旨，你们觉得呢？”夏清晏垂眸，俯视着满堂官员，从他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受命之人苦笑一声，只能俯首道：“既然陛下坚持，下官领命。”
这份建议书，很快就被整理成防疫手册下发各级郡县乡里。
预料之中的抵抗，也如期发生了。
“开什么玩笑，好好的一头大肥猪，就这么烧了？你们这些当官的就是没过过苦日子，那可是能供一家人吃上大半个月的口粮啊！而且还是肉！”
石衮县，朝廷集中焚毁泡水食物及牲畜尸体现场，不少灾民冲击着士兵队伍。
“还给我！快把我家的鸡还给我，那是我从小喂大的，就是洪水淹死了，也该是我的，你们凭什么抢走！”
“哼！装了两天好官，这就开始原形毕露了，好好的牲畜，宁肯烧掉也不给我们这些百姓吃。”
“苍天呐，你无眼啊！这些狗官，以虐待咱们百姓取乐，难道你看不见吗？”
“苍天啊！你睁睁眼吧！”
焚毁现场，哭嚎声一片。
士兵们神色也不禁动容，这些天，在上面的政策安排下，赈灾和重建工作有序进行，他们与这些百姓朝夕相处，互帮互助，已经有了些感情，又怎能忍心，夺去他们的财物，看着他们无助哭嚎。
“不烧了！把东西都还给乡亲们！”良久，主持焚毁事宜的县尉王清一咬牙，沉声道。
“王大人！”副将震惊，一脸惊骇的看向王清，随即指了指天，低声提醒道：“大人，这可是上面那位的命令，前些天的事您也知道吧？”
“但凡抗旨的人，可是没有一个好下场。”
“还给乡亲们！若是问责，我王清一力承担！”王清咬牙，朗声道。
闻言，周围百姓不禁一脸喜色，纷纷称赞道：“看来，咱们王大人真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官啊！”
“王大人，咱们老百姓先在这里谢过你的恩德了。”
百姓们纷纷高呼，随即向着本应被焚毁的牲畜尸体堆与粮食堆跑去。
好好的食物，就算泡了水，口味差些，还是能填饱肚子的。
在王清的于心不忍和坚持下，百姓们取回了自己从洪水中捡来，或者找回的粮食和牲口尸体。
现场一片喜乐融融，却不曾想，数日后。
“咳咳……”
“嗬嗬……咳咳……噗……”
“疼！好疼！”
“阿爹，呜——好难受，我是不是快死了？”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哀嚎声，从石衮县的街道、城外、流民安置区中源源不断的传出来。
王清带着几个士兵，跟着上面派遣来的医者奔忙四处。
“大夫，怎么样，还有救吗？”
“能不能开点药，至少让他们减少一些痛苦。”王清一脸紧张的对正在流民安置营房前问诊的大夫问道。
此时，大夫面前，却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脸病容，被母亲用一块兽皮包着，搂在怀里，往日灵动的双眼，此时已经无力睁开。
王清看在眼里，心痛如绞，就在小半月前，重建灾民营房的时，这个名叫青青的小女孩，还是活蹦乱跳，活泼可爱的孩子。
王清闭上眼，就浮现出她为自己端来凉茶，眨巴着灵动的眼睛望着他，笑盈盈说着：“娘亲说现在的县老爷和士兵叔叔们都是好人，我们很快就能恢复以前的生活了。”
“到那时，青青一定不再调皮，要好好的上学，练武。”
如今，生活还没恢复正轨，一场大疫便轻而易举的摧毁了本来欣欣向荣的一切。
听到王清的询问，棉巾覆面的大夫摇了摇头，叹道：“此次大疫来得凶猛。”
“也是奇怪，附近的石勇县、石青县都只有零散的几个病疫，为何你们石衮县一下冒出这么多病患。”
“先根据上面的命令，把所有的病患全部送进疫病营房吧！其他未曾染病的，千万不可前来接触。”
“我已经上报此地疫情，郡医署已经下令把周边几个县的零散病人都集中到石衮疫区来共同治疗，希望能尽快调配出治疗疫症的药方。”大夫感叹道。
闻言，王清神情一怔，似乎想到了什么。
不……不可能的！
他喃喃自语，石勇县、石青县都没什么病人吗？
赈灾以来，几个县城的赈灾治理方案都是互相交流印证，几乎一模一样的，除了……
数日之前，他一时心软，没有执行上面让销毁泡水牲畜、粮食的命令。
当时，听说其他两个县为了执行这条指令，还爆发了几次民乱，虽然最终都压了下去。
那时，王清还在感叹，这两个县衙的官兵心狠，不知变通。
此时，他不禁想到，会不会……是自己的一时心软，害死了石衮县的百姓们？
王清脚下踉跄，难以接受，不顾大夫和手下士兵们惊诧的目光，跌跌撞撞在城中奔跑起来。
病人，病人，病人！
映入眼中，全都是痛苦不堪，倒在街角巷陌的病人。
陛下是圣明的，县丞是英明的，在之前赈灾重建的种种政策下达来看，这一点毫无疑问。
此次赈灾，赈出了大夏前所未有的盛况，军民一心，欣欣向荣，前所未有的团结，守望相助。
是千古以来的一场奇迹！
他该知道，他该理解，上面不会无缘无故下达伤害百姓的命令，可他，还是没有遵守。
这一切，都是他一手造成的！
王清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却是癫狂的跑到最高的城楼之上，喃喃道：“是我害了你们，是我王清害了你们！”
说罢，却是纵身一跃，直接从城楼上跳了下去。
当时信誓旦旦说着一力承担，而此时，王清才知道，这个责任，他根本承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