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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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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朝堂,执明召集众将领商议如何夺回天权。

众人吵吵嚷嚷争论了半个时辰也没有商议出一个有用的计策。大抵是天权有昱照山为天险,易守难攻。这道天然屏障曾经是天权最好的防御,如今却成了攻回的最大阻碍,以目前的兵力粮草,硬攻绝对不行,过不了天险就进入不了天权。

何况他们的家人都在天权国都里,若是骆珉以他们家人性命作威胁,军心必定乱。

好在骆珉只是控制了天权,并没有展开屠戮,至少还有时间拖延。

论来论去没有任何取巧的计谋,执明一阵恼怒,斥退了将领,只留下莫澜。

他并没有将开阳军队设伏的消息公布,无论这个消息是否属实,他都不能再让军心更乱了。

飞隼大军,唯连弩可克制。

看着防御军事地图,缓缓的,执明问出了一句话:“莫澜,你能领军吗?”

莫澜大吃一惊,不知道这句话的深意:“微臣日日带着长命锁,连锐利一点的东西都没有碰过,看到长剑腿就发颤挪不了,王上不要为难微臣。”

继续看着地图,执明道:“本王身边没有可信的人,莫澜,本王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关乎此局胜败。”

执明如此郑重,莫澜心下更虚:“王上……您是知道的,微臣见血就晕呀王上。”

让他鼓捣稀奇玩意,寻猫逗狗还行,若让他上战场那可是要人命的事,莫澜脚下一软,险些站立不稳。

执明道:“本王曾经从佐奕手中拿了一件东西,他设伏截杀本王,必定是想要回这件东西,本王若是拿七万将士和佐奕硬拼,就没有夺回天权的资本。所以本王想了想,本王以自己为饵,诱其上钩,吸引他的注意。”

“王上万万不可……让微臣……”莫澜发出一声惊叫,本想说代替王上做饵,可是一想到千军万马踏破硝烟,脚就开始发虚,说不出来这话。

执明没有理会莫澜,又扫了一眼地图,心中只有慷慨激昂:“骆珉口蜜腹剑,狼子野心,本王一时失察,被他蒙骗,愧对宗庙社稷。事已至此,本王必须披甲出征,与他决一死战,若不胜,也当血染沙场。”

莫澜愣了愣,此刻的执明,眼神凌厉,英勇果决,再也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混吃等死的王上了,他已经有了一国之君的风范。

战争,是成长道路上最快的捷径。

执明道:“虽不知送信之人是敌是友,但肯定不是佐奕的人,本王便给他制造一场大战的假象,让他以为本王的精锐都栽到他的手中,使其放松警惕。莫澜,本王给你一万精兵,本王落入佐奕手中后会让探子窃取飞隼的藏匿之处,本王要你带人夺了佐奕的飞隼。昱照山关隘,本王要用飞隼夺回来。”

莫澜听得胆战心惊,但此时此刻,却不能抗旨,只得硬着头皮颤声道:“微臣……领命,可王上如何脱险?若是开阳郡主发现飞隼被夺,恼怒之下……”

斩杀王上怎么办?他不敢说下去,倒抽了冷气,看着执明,眼眶似乎有些湿润。

王上不顾自身安危以自己为饵,那么他做臣子的又有什么理由退缩。

执明深吸一口气:“没得到想要的,佐奕还不至于杀了本王。”

但愿如此吧。

……

宣城往天权方向,除了一条商道,其余都是些杂乱无章的羊肠小道,大军若是行进,没有别的选择,只能从商道上通过。

两位商旅打扮的客商缓步前行,在这条商道上意致闲雅,如游名川大山,一路说笑打闹,慢慢的步入玉林范围内。

玉林延绵几十里,全都是茫茫的森林,高耸入云,都由上百年的古树组成,密密麻麻,连天光都几乎照不下来。

出了这片玉林,便是开阔道路,再无任何可藏匿之处,若是设伏,这里是绝佳的地方。

巽泽驻足,眺望这片茫茫森林,今日天气实在太阴沉,他突然有些沮丧,随手扯了根小草叼在嘴里,似是走得有些累了:“南风找个草垛睡一觉,等着吧。”

他还真在远处一个山坡上面找到一个草垛,南风随手理了理,他就躺下望着天高地远,悠悠的叹了口气。

南风也蹲下,伏在一旁,从这个位置,可以看清整个玉林的范围动态,这个山坡,好像专门为他们准备的。

“郡主,咱们不是写了封信告诉执明国主有开阳伏兵吗,他还会来吗?”

巽泽淡淡道:“那封信只是让他有个心里准备,做个万全之计,又没有阻止他的意思。你的家要是被山贼占了,你说你要不要夺回来?”

“肯定得夺。”南风看了巽泽一眼,眉头思索,还是有些不解,“我们等在这里有意思吗?若是佐奕伏兵不在这里,或者执明不走这条道路呢?”

巽泽微微一笑:“那岂不是更好,也省的我出手。若不是答应了阿黎,我才懒得出手救这个蠢货。”

南风:“郡主对执明国主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巽泽转头深深的看了南风一眼:“长本事了,敢质疑本郡主。”

南风讷讷的将视线转向商道玉林中,有些担忧:“可是就咱们两人,出去就会被千军踩成肉泥,还能救人吗?”

“我就看看,日头正好,不如先睡一觉。”巽泽眼角迷离,慢慢的闭上了双眼,开始他一天之中最重要的养生。

闭眼修炼。

南风抬头,万里云层悬浮在空中,阴沉沉的似要吞噬万物,哪里来的日头?

巽泽呼吸均匀,似乎真的在这山野之外睡着了。

走了那么长时间的路,困意席卷,南风也有些倦意,倒在巽泽身边,幽幽的望着这阴沉沉的天幕。

慢慢的眼睛也闭下了。

……

雾气开始在林中弥漫,露气越来越重,这片森林,笼罩在雾气中,眼见度已经越来越低。

佐奕在玉林尽头,搭了一个茶棚,燃着红炉小火,悠哉的煮着茶。

曾经他被执明绑在烈日下,执明就是这般悠哉煮茶的。

他不紧不慢的听着探子禀报:“执明已带领天权大军返回,再有半日就可到达此处。”

炉子上的水滋滋开了,佐奕取了倒入茶盅里,像是在等待一位故人:“可还有其他意外收获?”

探子:“商道上多了两位行商,仿佛赶路累了又没落脚之处,在十几里外的山坡上睡着了。”

顿了顿又道,“属下要不要将他们做掉?”他做了个划断脖颈的手势。

佐奕靠在椅子上,看着雾气蒙蒙的玉林,嘴角始终挂着一丝微笑:“两个人而已,盯着一些便是,若无任何特殊之处就随他们罢,一会儿打起战来估计早跑没影了。”

“是,属下告退。”

……

玉林中的雾色更加浓重,宛如一潭化不开的死水。

执明带着大军,踏着沉重的脚步声,在这片森林外响起。

在这片森林中,潜藏着一个可怕的对手,佐奕的飞隼大军,茂密的林木阻碍了飞隼的施展,然而只要执明踏入林木中,飞隼军就会将这片玉林包围,困死执明。

执明有些心神不宁,沉甸甸的责任压在肩头,好难受。但双肩扛着的重担让他不得不前进。

这是通往天权的唯一商道,他必须用自己为饵,拖住佐奕的军队,才能让精锐部队从密林小道穿插返回天权。

天时犹在,浓重的雾气可以很好的隐藏大军的行迹,也可以用五千兵马制造出数万军队的声势浩荡。

便给佐奕来个草木皆兵。

执明招来两位将士,将心中计策吩咐下去,重重的打马而行。

……

脚步声有些着急,从四面八方传来,步子凌乱,却重如千斗,一声声逼近,从林中传出,踏在佐奕心头。

佐奕托起茶盏,难隐心中的兴奋:“执明,你欠本郡主的东西,今日便都要让你全部归还。”

脚步声如雷霆般彻响,林中隐隐约约冒出无数人影。

浓雾之中,全都是影子,这怕是有数万之众。

佐奕挥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飞隼军早已迫不及待,听到攻击的命令,兴奋的飞上半空朝林中就是一阵猛射。

伴着层层雾色,只见林中人影煽动,东倒西歪,惨号声四起,一阵嚎叫过后,人影渐渐的往林中深处退去。

“往哪跑。”佐奕冷笑,下达了攻击命令。

开阳大军从两侧如潮水般涌出,带着喊杀声往林中冲去。

……

大战,于斯开始。

这是一场注定的战争,一接触,就激发出凌厉的鲜血。

执明没有阻挡,没有迎战,只是淡淡的站在林中,看着林中一片血红。

从一开始的计划,迎接这五千士兵的,就是全军覆没。

五千人的牺牲,换回整个天权,他们的牺牲都会名垂千史,载入天权的史册。

什么阵形,什么战术,都不再有意义,他们借着浓重雾气,隐藏行迹,尽量拖延时间,用他们的血肉之躯营造数万大军的假象,让天权真正的精锐部队从各个羊肠小道返回天权。

君王尚且不惧生死,他们又有何惧,这份牺牲重于泰山。

每次冲锋,都会带来大量死亡。

不是自己的,就是敌人的。

每个人眼睛里都布满了血丝,身上都是流出的鲜血,竭尽全力,只为先于对方一步,将剑刺入对方的身体。

雾气升腾,燃烧,鼎盛,甚至覆灭。

血战,惨烈而短促。

仅仅一个时辰,执明身前的两千多人就倒在泥泞的血泊中,碎成一个又一个污浊的血沫。

他们再也不能回到自己的国度,只会被埋葬在这里,留一抹幽魂支撑这个碎裂的世界。

……

佐奕踏着满地的尸体,向执明走来的时候,执明几乎连手中的剑都握不住。

长剑刺在地上,支撑着他的身体。

在满地的尸体中,佐奕俯视着执明,嘴角浮起一丝胜利的微笑:“执明国主,又见面了,成为阶下囚的滋味如何!”

执明冷冷看着佐奕,随手擦拭了嘴角的血液,深邃如浩宇的目光终于变得森冷。

他,不再惧怕与佐奕一战。

……

玉林上方的那个土坡上,南风有些着急,看着嘴角仍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郡主,忍不住问道:“郡主,还不出手吗?执明国主若是死在这里,可没法和慕容国主交待。”

巽泽咬着狗尾巴草,悠哉的看着远处天空,挑了挑眉目:“死不了,最多受些皮肉之苦。”

南风拉了拉巽泽:“郡主,佐奕要动手了,真不出手?”

巽泽站了起来,晃了晃睡得有些昏沉的脑袋,看都没看玉林一眼:“这场戏看完了,走吧。”

南风不可置信睁大眼睛:“什么?不救了?”

巽泽也不管他,自顾朝另一个方向走远:“不救了。”

郡主,你确定你不是来搞笑的?

南风追上去:“可是……”

“没看出来吗?执明借着大雾用自己为饵钓佐奕上钩,这雾色如此之重,死多少人也看不出来,估计一大部分人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执明敢用自己作饵,肯定有把握佐奕不会杀他,我们何必多此一举阻碍他的计划。”

巽泽笑得灿烂,“成人之美才算得上助人为乐。”

……

玉衡的书阁中,一位玉白流丝带绑起长发的白衣公子正在作画。

水墨晕染,他画的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最后一笔提起,淡淡的将笔头置于水中,看着在水中晕开的各色染料,那似乎也如一幅画。

“护法。”脚步声到,下属人也到。

那人笔头搅动着水,搅散水中的颜色,眉眼都未抬一下:“有动静了?”

下属:“是,又有人来了玉衡,还是带兵来的。”

那人:“从何处来?”

“遖宿。”下属询问那人,“是否要打出去?”

“这个嘛。”笔提了起来,那人静静的等待水静止之后,才道,“不急。”

“他们径直往云蔚泽方向去。”下属疑惑,“阁主带入府中的人,若是出事,很难向阁主交待。”

既然是阁主看中的人,倘若连遖宿那位都对付不了,又有什么资格令阁主出山,令醉酒狂歌的江湖梦扯进朝堂是非?

那人浮起的淡淡笑容,幽冷:“只要动的不是玉衡根本,那便看之,任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