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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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还觉得好了些,这会儿倒又觉得闷了,”怜妃手里捏着帕子,轻缓的走到贤妃身边,两步远站着,并不落座,“劳烦姐姐费心,我这毛病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陛下差太医过来不是一次两次,然而总不见好……”
她的脸上露出些悲戚的神色,“我这心里啊,也不知闷着什么事情,总觉得孤孤单单的。”
听说年初一怜妃去华安寺是特意拜了送子观音的。贤妃听见这消息时,着实觉得想笑。得宠又如何,两年半的时间,她半个子嗣都未曾孕育,放眼后宫,独宠是她一人,独身也是她一人。
“妹妹放宽心,有些事自是急不来,”贤妃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舒缓,“不过,妹妹的身子是其一,你平日里也该多劝劝陛下,他心疼你,你却不该让他忧心才是。”
怜妃向来不喜欢贤妃道貌岸然的样子。这些个冠冕堂皇的话,连皇后和太后都未曾端到她面前说过,贤妃每每却要摆出这般姿态,实在是与她的父亲像了个十成十。
“我知道的,”怜妃低下头去,素面显出的憔悴遮不住此刻泫然欲泣的神情,倘若不是厌恶至极,恐怕贤妃也要生出些怜爱来。
“姐姐教训的是,我该在陛下面前多忍着,不该让陛下为我分忧……”她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传进正从外头匆匆往里走的皇帝耳朵里。
贤妃还不等接话,便瞧见门外头猛地闪进她眼帘的一张怒气冲冲的脸庞。
怜妃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应声落下,看着好不可怜。
皇帝的心头宝,只一眼就让他心疼的揪在一块。此时他也顾不上将礼数做周全,只径直过去将怜妃搂进自己怀里,用手小心的拭去她面上的泪水珠子。
“阿怜,怎么
就哭了?”他一开口的亲密称呼,几乎让贤妃失了端庄。
她心中恼怒,知晓自己是中了怜妃故意下的套子。她心中略镇定了一会儿,然后站起来向皇帝行了礼。
“妾身见过陛下,刚从太后那里过来,她挂念着怜妃,想着有半个月没见着人了,这生病的事情可大可小,倘若再不好,太后那边恐怕要亲自来瞧。”
不等皇帝发作,贤妃就将太后搬了出来。怜妃的举止放肆,太后那边的例行请安,都是不想去就不去,这些皇帝都纵容着,的确让太后觉得不高兴极了。
果然,这话一出,皇帝也不好多说什么。他皱着眉头道,“行了,朕知道了,阿怜的身子不适,等她好了,我会陪着她一起去母后那边请安,你先回去吧。”
贤妃低下头,低声应了,然后带着来时的宫人退了下去。她心里已经被揉的又酸又苦,然而面上的神情却依旧镇定,这样的事情不是一遭两遭,怜妃如今一脚一脚故意踩在她心上的,她总有一天会一点点还回去。
等贤妃一走,皇帝立刻将自己胸膛里那张泪水涟涟的小脸挖了出来。他低头爱怜的在怜妃的脸颊上,嘴角边落下亲吻,如同对待孩子一般,轻声细语的哄她,“阿怜切莫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你如今身子不适我都是知道的,我是你的枕边人,你不同我说,不让我知晓,这算什么呢?”
他将皇帝的身份抛下,几乎如同一位普通的恋人一般与怜妃耳语。
怜妃抿着嘴,慢慢的点了头,她重新将头靠在皇帝的胸前,小声道,“这些,阿怜明白的,陛下对我好,我欢喜极了。”
皇帝焦急的心情在这个时候才略略放松下来。他伸手揽住怜妃,“阿怜只管
将心结放下,你想要的,只要我能给你,我都愿意给你。”
这句话,不止一个人说过,承诺郑重,不管后事如何,此刻许下是必然带着全部的真心实意。
蔺子桑出了门,将攒了许久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了。她在那家药铺里已经算是眼熟人,一趟过去又拿了不少伤药来。小虎如今受伤的时候已经不多,然而总也有些个小伤,伤药还是免不了。
她低着头从一边穿过街巷,至一处不起眼的僻静处站住。蔺子桑正站着的地方距离秦阳侯府的后门很近,她犹豫着要不要求见进去云山院看看司信泓。
然而她的考虑不过一瞬,那后门忽然吱呀一声从里头开了,打断了她的思绪。蔺子桑往旁边退了两步,低着头快步往外走。
“子桑。”
后头传来一个男声,将她叫住了。蔺子桑没回头便已经愣住,她心头扑扑跳,后头那声音与司元的有九成相似。
街上来往的人潮距离他们有一段路,蔺子桑站在小巷子的入口,往前两步就有阳光倾洒。她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慢慢的转回了身。
后头站着的高大男子,不是司元是谁。
“将军,”她连忙要屈膝行礼,却被司元开口淡声打断了。
“过来,上马车。”他一边说一边回身往马车边去。马车边上站着一个人,蔺子桑抬头看了一眼,竟是阮朗。
阮朗偷偷对蔺子桑使了个眼色,脸上露出点笑意,不过这都是背对着司元,当面上,他规规矩矩的为司元开了车门。等蔺子桑走近了,阮朗便伸出手想要扶她上马车。
蔺子桑也不觉有他,自然的伸出手去。没想到,却半路上被另外一个人截住了。司元从马车里探出半个身子,自然的握住了蔺子桑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握住蔺子桑微凉的手,熨的她心尖都烫起来。
阮朗一时愣在了原地。
“上来。”司元手上用了些力道,他将蔺子桑轻巧的从地上拎起来,一瞬便将人提到了自己面前。
马车里空间不大,蔺子桑顺势在司元的对面坐下,两人却也离得很近。
“要回别院?”司元坐在车里,低头捧着一卷书,他随手翻过一页,开口与蔺子桑说了话。
“嗯……”蔺子桑点点头,“原本想要去看看小少爷的……”
“阿泓今日不在府里,”司元又翻过一页书,“明日路过别院,他必定是要进去看看你的。”
至于人今天为什么不在秦阳侯府里,司元没有说,蔺子桑也就没有问。
车内一时无语,蔺子桑垂在身侧的手揪住了自己的衣角,她的情绪显而易见,全数都落在司元的眼里。她这般样子,让司元觉得有些新鲜。
他不是没有遇见过心仪自己的女子,然而没有一个与蔺子桑相似。要细说起不同来,司元却又难以清楚将两者对比起来。他将蔺子桑的羞涩、雀跃、低落、难过全都看在眼里,却从没有仔细记过另外其他人的表现与情绪。
并不是蔺子桑有多么特别,只是她被当作了那个特别的人罢了。
“不知将军要往哪里去,倘若一会儿不顺路,将奴婢放在街上便是,奴婢可以走路或者坐牛车回去。”
眼见着马车往闹市中的人群里穿过,蔺子桑连忙道。
司元放下手里的书,微微往后靠了靠,他意外的笑起来,看上去心情不错,“我本来就要去京郊,顺路的。”
他的语气温和,反而让蔺子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举止,显得有些失措。
司元没有在意她的反应,径直的伸
出手去,握住了蔺子桑右手的手臂,里头硌着一块硬硬的东西,是蔺子桑藏在衣袖里的匕首。司元伸手显然是要找这匕首,一感知到它的存在,他的脸色立刻更松缓了些。
“我听阿锦说,她教了你一些招式,如今可都练着的?”
蔺子桑想了想道,“每天练着,然而有些地方还显得很生硬,回转不过来,自己想不通,便有一些搁置在那里了。”
司元的眸色璀璨,他听了这话,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扭头往窗外看去,马车已经离城门越来越近,人潮渐渐散去,来往行人的说话声也小了。
蔺子桑不知道司元在想什么,心里便有些忐忑起来。她方才说的那句话难免取巧,司元要是不接茬,那也不让人意外。
车内一时间又没了说话的声音,蔺子桑有些失望。
等马车行到别院门口停下时,蔺子桑心里的失望慢慢的酝酿成了难受。她抿了抿唇,向司元道了别,转身开门下了马车。她却不想司元紧跟着她一起下了马车,还转头吩咐阮朗自己去城郊。
阮朗听得一头雾水,今天这趟出来,本就是来别院的,这会儿让他去京郊是做什么?然而司元没有再说,他也不敢多问,只好架着空马车又往京郊去了。
司元显然不准备立刻离开别院了。
“我再教你一招半式,把匕首拿出来。”
蔺子桑心中的失望一瞬间变成了喜悦。然而小虎的情绪显然被司元打扰,它原本在后头墙角下的自己挖出来的坑洞里藏了两块上好的肉,原本要等蔺子桑从城里回来带她去看的。可司元来了,它又蔫蔫的躲回了自己房里,郁闷的多睡了半天。
小虎的事情暂且不提,再说这会儿院子里拿着匕首比划的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