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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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醒醒……醒醒，该结束了！”大壮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喊自己，那声音像隔着一层棉被传过来的，他感觉自己麻木的身体正在被推搡着。
“我这是怎么了？”他迟钝的大脑开始缓缓转动，知觉最先得到恢复，他感到浑身湿冷，猜想自己应该正站在雨中，但脸上却没有雨滴拍打的触感。
于是他睁开眼睛，雨似乎已经停了，因为他看到极高处片片云朵缝隙里挤出的淡蓝色天空。
那蓝色好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他努力回忆……
当一道金色光线犹如佛光普照般穿破云层洒向大地、铺在他的脸上时，他想起了她！
他本能地低头向四周张望——除了一张稚嫩而熟悉的脸庞之外只有暴雨过后的一片狼藉，这才意识到，这场大雨并非天赐良机，而是伤感的酝酿、泪水的预演和绝望的先兆，这场重逢，也只是另一种别离。
他明白，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她！
“大哥，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应该重新开始了，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一下。”
一股不算太大的力量拖着大壮的身体慢慢挪动着……
大壮身心俱疲，精神早已崩溃，仿佛变成了一具丢失的魂魄的行尸走肉，被人轻轻一拖便走了，他不在乎走向哪里，哪怕被带向屠宰场，他也无所谓。
他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自己又在这里站了多久；他不知道小舒什么时候回到他身边，而她又是什么时候离去的；他更不知道自己在绝望中发出最后那声悲慨之后，她到底对自己说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
她是否为自己的伤心和绝望而有那么一丝丝的悔恨，是否轻拍自己的肩膀或者对自己说了什么安慰或者鼓励的话……
但这一切在此刻都已不再重要，就像一个注定要走向死亡的伤者，生前无论如何施救，都改变不了注定的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云开见日，艳阳高启，天空变得澄碧如洗，雨后的夏天格外清爽，在夏雨的滋润下，万物贪婪地吸收着难得的阳光雨露，焕发出盎然生机。
小舒默默坐在大壮的身旁，呼吸着自然的气息，感受着原始生机，倾听着植物生长时所发出的滋滋摩擦之音，享受着太阳的温暖与光明——大壮母校的自然环境毫不逊色于青北大学；
他想起了自己远在千里之外的故乡，那里一定安宁祥和、淳朴如初，人与人、人与宁静无私的大自然之间绝对不会存在纷争，它们和谐相处，遵循自己的本心、坚守自己的本性，展示出的永远是最真实的一面；
就连那里的风，也只是为了传递四季的讯息，为万物涂上生机和色彩，它是潜移默化的；那里的雨，只是为了滋润大地、滋养生命、净化万物，它是润物无声的；那的雪便是雪、霜便是霜……
那里的万物向世间所展示出的形态，漂亮的就是漂亮的、丑陋的就是丑陋的、残缺的就是残缺的……
他想到了可怜的大壮，想到了这座城市的浮华、善变还有虚假，何必真真假假、遮遮掩掩呢？
他抬起头，让明亮的光线以完美的角度斜掠过自己的面容，在阳光的包裹下，他想起了奶奶，他敢肯定奶奶也正在远方的阳光下想念着自己，因为阳光里饱含温情，这正是奶奶深情看着自己时，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情感；
光线摩擦在他那被暴雨冲刷过脸庞时，它的温度、力度以及触感与奶奶那双粗糙的手抚摸自己脸庞时的感觉完全一样；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情感都是这般纯净，那该有多好啊！
“奶奶，您还好吗？我想你了……”他对着太阳遥寄相思，这种相思之情将他心中的阴霾一扫而光。
与此同时，慷慨大自然的光明力量穿过小舒的皮肤，透进肌肉，最后渗进心灵，为他快速冲能……
他知道阳光的这种自然力量是普世的、永恒的、慷慨的，它能治愈所有的心灵创伤，甚至能让死去的灵魂复活！
“应该快了吧……”小舒想起了大壮，心里默念道。
“我好累，我想家了……”大壮的一声轻叹将小舒从冥思神往中拉了回来。
“你好点儿了吗？”小舒终于等到了这一刻，这夏日暖阳果然没让他失望。
“我想妈妈和妹妹了……”大壮目视极远之处。
“我也想奶奶了，她们一定也在想着咱们！”
“成长，真累！我不知道还能不能坚持下去，我快对自己失去信心了……”大壮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之间，双臂搭在膝盖上，自然下垂，显得有气无力；阳光落在他的头顶和后背，无法再给予他更多的灵魂供养了。
“那是因为你对自己还不够了解！你知道吗？在我眼里，她根本就不适合你，也可以说是配不上你。”小舒轻声说道。
“不用安慰我，这样的话也许连你自己都不信吧！如果不是我的无能，妈妈和妹妹也不用多辛苦这两年，是我延长了她们的痛苦；如果不是我一无是处，超丽也不会离我而去，事实就是这样。”
即使是在如此绝望的时刻，大壮在说到自己的弱点或过错时却是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可是你踏入了梦寐以求的学府，这足以抵消全部痛苦，你也一定会在未来收获更多！再说了，亲人之间的付出从来都是不求回报的，想想家人为你的付出，还有你对我，不也是从来都无所求吗？”小舒耐心解释道。
“可是我太自私了！我考这所学校只是为了她！为了我的一己私利……”大壮完全沉浸在失败之中无法自拔。
“你知道为什么她配不上你吗？”
“是我配不上她！”
“不！就凭你勇于担当这一点，就比这个座城市的大多数人都要强的多！试问这座城市里还有谁敢承认自己是自私的，更何况你为了她这么做根本就不是自私！”小舒开启超强大脑开启辩论模式。
“是吗？”大壮终于不再争辩。
“你也不想想，你老弟我是谁？还有谁能比我更懂人心！”
“我那不是自私是什么？”大壮被小舒放出的诱饵引着走，逐渐恢复正常思维。
“那叫爱情的力量，这是人类最伟大、最难以抗拒的情感之一，也是最为真实的情感。这样的事无论放在谁身上，都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这种大道理对大壮来说很受用，几乎百试不爽。
“可是她还是走了……”大壮的情绪已经稳定了许多，语气中少了悲凉气息。
“那是因为她变了，变得世俗了。”
“正因为我没变她才离开我的，她的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看看我现在这样子，哪里配得上她？”
“我们只是在做自己而已，只要初心不变，其它的根本没那么重要，这也是咱俩能成为朋友的原因。而她却由内至外全变了，变得不甘寂寞且只想迎合这个世界，这一点我看得一清二楚，难道你也想变成她那个样子？”
“不想！可是我还是很难受，你没经历过，所以你不明白，这太打击人了……”
“大哥，你是个男人，连这点儿小挫折都承受不了吗？你就不能化悲痛为力量？想想我与丹丹之间的差距，我照样把她定为我的目标！再说莹莹，昨天她向我表白的时候，我把她给拒绝了，也没见她有一丝的伤心，反而要与我纠缠到底，不追到我誓不罢休！你身边有这么好的榜样，就不知道学习学习？”小舒的这些话，犹如一句重磅炸弹，把大壮给炸懵了。
“你说莹莹向你表白了？不会吧！赶紧跟我说说这怎么回事！”大壮对这样的重磅八卦完全没有抗拒力，他已经忘却了自己身上刚刚发生的悲惨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