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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初见如梦,人生几度秋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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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秦淮河。

灯火如龙,人流如织。

婉转的音律,曼妙的女子腰肢,羽扇纶巾士子的谈笑往来,夜风吹动河畔的杨柳依依,人在江南,秦淮秋水北去,让人欢快,却是落寞。

得月楼内,高朋满座,柳如是一身纱衣,朦胧如天上仙女,手捧古琴,声声慢道。

楚云风没看到钱如歌,找了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一碗秋茶,闽南乌龙,余香缠绕,更胜春茶万千,茶香甚至刺激的楚云风想起来军校的过往,还有在明月山庄儿少时候的日子,却是更加清晰。

燕王朱检那时候甚是调皮,最能惹事生非的也是他,这样的性格却是和阳西真有些相像,他们俩如果能在一起,那岂不是天造地设一般。

还是不能这样安排,燕王朱检的现在,也不是儿少时那般了,镇静沉稳,胸怀万里,甚至超越了京师紫禁城的哥哥朱校。

“……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

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柳如是的歌声传了过来,看客们纷纷举杯嗟叹,愁容拂面,似乎都在怀恋自己的过往红颜,雁过也,知己却是不再,最难将息。

一个绿衣少女,独自坐在前面,眉梢处竟似有无限愁怨。

得月楼内的看客,几乎都是男子,这样一个绿衣少女,天姿国色,更是引人注视。

柳如是唱罢,轻轻擦拭眼角的泪痕,已经有黑衣人捧着一盘金银玉器,走上来呈给了柳如是。

绿衣少女这时已经起身就要离去。

“姐姐大恩,如是不知怎么言谢,惟愿姐姐北归京师,一切遂愿,他日再见之时,姐姐万事安好!”

柳如是走近了些,向那绿衣少女深鞠一躬。

“妹子莫做客气,此些物事,权当姐姐送与你的嫁妆了,我们就此别过,还有这么多看客,先忙就是。”

绿衣少女走出了得月楼,身后十几个黑衣人鱼贯而出,楚云风有些惊讶,如此人物,绝不是等闲之辈。

琴声缠绵,歌声甚至有些凄婉,尽是离别之意。

柳如是还是在唱给那绿衣女子,即使她听不到,知音漫客相逢万里,走的再远,亦是知己故人。

楚云风忽然想起来军校时候的初恋女友,严格来说也不算女友,那是一个低年级的学妹,只是见过几次,甚至才说过几句话,那一幕却是永在心头。

爱情的伟大之处,在于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发生美好,美和美的结缘,更是这世间的美妙。

大康朝和那个时代,还是有所不同的,人是含蓄的,也是深刻的,不像那个时代,热烈奔放却不长久,随意而为人人淡漠。

楚云风有些压抑,于是走出了得月楼。

秦淮河畔,人已经是少了很多。

一艘画舫轻轻的飘了过来,画舫三层,隐约可见顶层房间内,一个绿衣少女坐在那里弹唱着,却是听不清声音。

难道是她?

画舫越来越近了,那绿衣少女已经走出了房间,一只手扶在栏杆上,轻轻叹了口气,忽然唱到:

“草合离宫转夕晖,孤云飘泊复何依!山河风景元无异,城郭人民半已非。

满地芦花和我老,旧家燕子傍谁飞?从今别却江南路,化作啼鹃带血归。”

绿衣少女声音凄婉,眼神哀怨,似有对故人和过去的无限怀念和感伤,也隐隐约约对现状的无奈和担忧。

楚云风不禁难过,国事之艰难,连小女子也如此心惊和惆怅。

绿衣少女唱完,神情有些恍惚在看向岸边,忽然,两条人影箭一般的从对面的河岸,飞向了画舫。

两条人影已经落到了画舫二层,和画舫上的黑衣人交了手,远看身形,竟然和耶律无戈和龙行尊者很是相像,画舫上的黑衣人身手竟也不弱,还在抵抗着。

突然,龙行尊者一个大力金刚掌,击飞了围着他的几个黑衣人,趁着耶律无戈缠着另外几个黑衣人,就要窜上了画舫三层。

楚云风再也不敢多想,从岸边飞上了画舫三层,楚云风刚刚站稳,龙行尊者的掌力就到了。

这时,绿衣少女已经退到了画舫三层舱内。

龙行尊者忽然看到楚云风,不禁一怔,楚云风趁机大下杀招,龙行尊者被攻的有些狼狈。

岸上应天府夜训的城防司官兵已经接到警报,两边都有几十号人弯弓搭箭,就是不敢朝画舫上射,怕伤到画舫上绿衣少女等人。

楚云风二人还在打斗着,耶律无戈这时候在画舫二层喊到:“尊者得手了没有?”

“拿不到人了,还是走吧。”

龙行尊者说完,双掌运足十成功力向楚流风打去,楚云风避其锋芒后退了几步,龙行尊者趁机从画舫飞纵到对面岸上。

城防司官兵十几个人围了过来,远处的官兵纷纷射箭,箭雨都被龙行尊者二人击飞,围上来的官兵一交手,因为功力相差太远,都是受伤倒地。

楚云风连日来受挫火气很大,人也到了岸上,又向龙行尊者击去。

龙行尊者知道抵敌不过,拾起地上官兵丢下的一把长刀,凭着兵刃上的便宜,二人又打了几十招。

那边的耶律无戈,已经把城防司官兵杀伤了大半。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楚云风心里大喜,官兵赶过来了,龙行尊者和耶律无戈再想逃走,就没那么容易了。

马蹄声已经到了近前,却是黑水老怪那架铁车,难道那架铁车没有损毁。

一阵怪笑声从铁车内传了出来:

“你俩还不上车,他们的大队官兵就到了,这次没得手,下次再来。”

旁边的耶律无戈,一跃而起就飞上了铁车。

龙行尊者也是霍霍几刀,凌厉的攻势,楚云风不得不退了几步。

趁这功夫,龙行尊者也向铁车纵去。

龙行尊者刚刚搭上铁车,楚云风拾起军兵的宝剑也到了他的背心。

这时,一股极大的力量荡开了楚云风的宝剑,打向了楚云风的前胸。

楚云风右手的宝剑已被荡开了,人在半空中,情急之下,只好左掌迎向了击来的一掌。

还是晚了,那人的掌力震开了楚云风左掌,直透楚云风前胸。

楚云风一个跟头从半空中栽到了地上,一口鲜血喷了出去。

黑漆漆的铁车上,夜色中看到一个红发老人,正是黑水老怪索无常翻着怪眼看着楚云风。

“小鬼头,先留你活些时日,下次再看到,老夫必杀你。”

红发老人说完,催着铁车如飞而去。

——————

楚云风手捂着胸膛,沿着秦淮河慢慢走着,想到金人如此强横,心情很是低落。

还没走一会,几个黑衣人从后面追了上来。

“公子出手救了小姐,您又受了伤,我们小姐请公子到画舫上一叙,上面也有疗治的伤药。”

“那就不必了,你们请回吧。”

楚云风摇了摇头。

几个黑衣人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怔怔的站在那里。

楚云风还在向前走着,忽然一个声音说到:“你受了伤,还要逞强吗,先到画舫上用些药,再走不迟。”

闻声看去,不知何时,那三层画舫已经停靠在秦淮河岸边,说话的正是绿衣少女。

不知怎么,看到绿衣少女天姿国色,气质华贵,似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楚云风不由自主的上了画舫。

画舫三层,绿衣少女莞尔一笑。

“谢谢公子出手搭救,这些是什么人,也来捉弄小女子呀。”

“他们是大赤国的金人,让小姐受惊了。”

绿衣少女闻言没有作声。

陪同楚云风上来的一个黑衣人,站在一旁惶恐不安的半躬着身,这时惊慌的说到:“小的们该死,让主子受惊了。”

“没事了,退下吧。”

绿衣少女一脸平静。

黑衣人闻言,匆匆退了下去。

画舫还是在慢慢的向前行进着。

楚云风转过身来,刚好和绿衣少女对视了一眼,又赶紧把目光移开了。

舱内古朴整洁,右侧是并排的一架古筝和一台九弦古琴,左边一副茶桌,大理石茶台,茶台上摆放着宜兴紫檀的名贵茶具。

绿衣少女一边忙着沏茶一边说着:“公子请落座。”

楚云风靠着茶台坐了下来,端详着船舱壁上的一副画像。

画像上,一个中年人,气度非凡,穿着装束极是华贵,这人是谁?

绿衣少女很快把茶沏好了,端过来放到了楚云风的面前。又从一个柜子里面,拿出来一个羊脂白玉瓷瓶,倒出了一些药粉在一个瓦罐里面,添了像是黄酒的在瓦罐里面,放到一个炉子上熬了起来。

药味弥漫,楚云风知道绿衣少女是在给自己熬制疗伤的药。

忙了一会,绿衣少女才走过来在茶桌的另一端坐下。

“公子哪里人氏,羸弱样子却是武林高手,让小女子刮目相看了。”

楚云风欠了欠身。

“小生江南袁州府人,自幼随师父生活,武技略知一二。”

绿衣少女莞尔一笑。

“公子谦虚了,我虽不习武,却也能看出来一些门道,看今晚的打斗,公子已是一流高手,您是金陵访友还是路过这里?”

“我计划北上京师,路过金陵,暂做停留休整,过些时日就会动身。

绿衣少女不禁笑道:

“那很巧啊,我就是从京师来的,这几日也将返程。

现在江南草长莺飞,北方却已深秋入冬了,公子衣着单薄,北去京师之前还是要置备些冬衣才是。”

绿衣少女说完,看了楚云风一眼,又站起身来,望着画上的中年人,留恋的眼神舍不得似的收了回来。

“大赤国几个金人,千里迢迢到了江南,前些日子在莫愁湖闹了一场,这又来了我的画舫上?”

绿衣少女有些气愤。

“听说大赤国老汗王整兵待发,即将南下进关,这些人是想抓我们一些人质回去作为条件,已经有人被他们抓走了。”

“欺人太甚,大康国就是那么好欺侮的吗?边关守将也不都是脓包,听说熊督师已经出了山海关,往宁锦一线去了。”

绿衣少女这么一说,边关大军动向她也知道?

楚云风随即答道:“是啊,只愿熊督师能给他们当头一棒,让他们不敢南侵。”

过了一会,绿衣少女悠悠看着楚云风,又说到:

“我叫永宁,公子如不嫌弃,北上京师也可搭我的船走,我的船停在聚宝门码头那里,这船上除了随从们就是我了。”

楚云风和这绿衣少女,感觉一是很投缘,还有就是这少女无形中有股力量和威严,让他不由自主跟随着少女的意愿。

“那也好,我还有个朋友失踪了,等我找到她了,就到聚宝门码头找您,多谢小姐了。”

楚云风站起身来,拱了拱手。

永宁一下子面带喜色。

“别这么客气,你救了我,我请你坐我的船,何况这也是举手之劳,这么大的船,搭你一人一马更是小事。”

永宁没待楚云风说话,又是问到:“以后和我也不要客气,对了,公子怎么称呼?”

“在下楚云风。”

这时,火炉上瓦罐里面的药已经熬好了,永宁盛了出来倒在一个汤碗,端过来放到了茶桌上,又走去拿起那个羊脂白玉瓷瓶,递给了楚云风。

“公子趁热喝了吧,这差不多是最好的内伤圣药,这一瓶你也拿去,每日就着黄酒熬上半两,连着服用七天,内伤多半会痊愈了。”

楚云风把羊脂白玉瓷瓶揣进怀里,端起茶桌上的汤碗,大口喝了下去。

看着楚云风喝完汤药,永宁才走过去,坐到了古筝旁边的石凳上。

“枫叶千枝复万枝,江桥掩映暮帆迟。忆君心似西江水,日夜东流无歇时。”

永宁一边弹着古筝,一边唱着鱼玄机的诗。

曲调和歌声还是一样的凄婉和哀怨。

这时,永宁回头又看向那中年人的画像,泪珠断了线似的流了下来。

一旁的楚云风有些不知所措,甚至心情一样的难过,差一点也流下泪来,于是不再去看那画像和永宁。

这绿衣女子永宁,心事重重,还有着忧国忧民的情怀。

她看着那画像的人流泪,应该是思念所致。

这人难道不在世上了吗?

曲子已经停了,永宁拿出手帕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声音有些嘶哑道:

“让公子见笑了,小女子一时思念亡父,以至于有些失态。”

楚云风闻言,连忙站起身走到画像前,躬身拜了两拜,楚云风心情依然沉重,转过身说到:

“故人已去,思念之情,在所难免,你也不要过分伤心,时候不早了,我就下船你也早点休息。”

“那也好,前面是中华门码头,公子在那里上岸吧。”

——————

楚云风走了一会,胸口阵阵疼痛,只好放慢了脚步,这时身后一阵微风飒然,显然有人到了身后,而且来人轻身功夫相当高明。

楚云风装作没有武功的样子,深一脚浅一脚继续向前走着。

一个人影飘了过去,到了前面十几丈远,那人忽的停下来,慢慢的转过身来,夜色中远远的看去,竟是那个青衣人。

楚云风有些震惊。

青衣人扫了远处的楚云风一眼,又转身向河面上说到:

“既然脱身了,为何不快走,晚了还有大队官兵人马回来搜查。”

河面上一艘不大不小的船,亮着一点灯火,一个声音笑了几声回道:

“有王爷您在江南接应,我们还是放心的很,只是这次没有得手,没抓到那个贱婢,很是懊恼,回去不好向大汗还有完颜帮主交代啊。”

楚云风已经停下了脚步,坐在地上远远听着二人的对话。

“一切要从长计议,我在江南隐居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光复先祖当年的伟业吗?你们走吧,回去转告大汗,请他多多保重。”青衣人又道。

“阳昆仑那个大小姐呢?不是我们带回盛京吗?”

“阳大小姐!我自有安排。”青衣人声音冷冷的。

“那好吧,估计这会我那铁车已经把官兵引到了几十里之外了,我还要去寻我那铁车,王爷您也保重。”

楚云风偷偷看过去,船上微弱的灯火,映照着说话的人,一头红发,正是在铁车上打了自己一掌的索无常。

楚云风恨得不行,可是身上有伤。

黑水老怪功力肯定在自己之上,不算龙行尊者和耶律无戈,这面前的青衣人,功力更是远在自己之上。

只有眼看着那船熄了灯火,悄声无息的向秦淮河下游驶去。

青衣人也一下子就失去了踪迹,他应该是汉人,黑水老怪索无常称呼他王爷?

夜已深,楚云风沿着秦淮河畔向江南漕运使司走着。

风有些冷,吹在身上胸口处感觉又痛了些。

无意间碰到了怀里的羊脂玉瓶,楚云风心里一暖。

忽然又是想起来那时候在军校,第一次看到学妹,就是今晚见到永宁的感觉,难道?

夜风中传来了歌声,是离人的曲调,也是游子的感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