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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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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他说的的确是真的。”苏不渡继续说道。

花想容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沉思了片刻说了句:“苏公子,神佛不渡人自渡。都说天命无常,但修行本来就是以道犯禁与天争,谁说不能人定胜天呢?”

说完以后,她恍惚了片刻。仿佛隔着百年的风雨,她与冯玉卿对视。

百年风雨潇潇,物是人非,她这个只剩下一缕元神的孤魂野鬼,侥幸重生,仍然大言不惭地告诉别人,人定胜天。

冯玉卿似乎在对她笑,笑她不自量力蚍蜉撼树。

可是你也是这样的傻瓜,不是吗?她摇了摇头,无声地问冯玉卿。

“人自渡……”苏不渡重复着她的话,轻声笑了起来。

“想容姑娘这一番话,我记下了。”

这世间最难的就是自渡。世人大多作茧自缚,有那么几个跳出一方囚笼的,也不过是一头扎进了更大的囚笼。苦海无边,如何自渡?

“苏公子或许觉得想容的话很可笑,但我觉得,能驱舟自渡的人比之裹足不前的人,总是要好一些的。”花想容回过神,说道。

“在下并非觉得姑娘的话好笑,只是时过境迁,再难有这样的心性。我是在笑自己。”苏不渡说道。

“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这世间多的是上下求索的人,有人顺势而为,就有人逆天而行,只要坚持自己内心的道,就已经是自渡了。”花想容微笑着说。

“想容姑娘不能修炼,却比我们这些修炼许久的人看得更为通透,真是惭愧。”苏不渡的眉目疏朗,眼睛依旧温润如玉。

什么通透,不过是身在天地画地为牢许多年,终于想通了。

花想容没有再与他继续这个话题。她想起冯玉卿当年与人坐而论道,一定要争辩到别人面红耳赤拂袖而去才肯罢休,现在想来,真是幼稚。

“苏公子觉得那九黎门的人,能把炽阳鞭平安送到黎州吗?”她问苏不渡。

“怎么,想容姑娘也对炽阳鞭感兴趣?”苏不渡反问她。

“炽阳鞭是火凰尊主的妖器,没有修士不感兴趣。”花想容说道。

“是啊,那它为什么还会出现在万宝阁的拍卖会呢?”苏不渡意味深长地说。

他这么一说,花想容立即反应过来了。是啊,炽阳鞭是顶级的妖器,得到它的人不留在自己手里,反而让万宝阁拍卖,这其中肯定有隐情。

“所以我觉得,他应该可以把炽阳鞭带到九黎门。”苏不渡最后下结论道。

花想容点了点头,不再多说:“天色已经深了,我先回房了。”

花想容走后,吴素和李慕走了过来。

吴素打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这种感觉,我可是感同身受。”

“她不是窈窕淑女,我也不是君子,您不用这么类比。”苏不渡淡淡地说。

“哦?那在苏兄心里,花二小姐是什么人呢?”李慕问道。

“朋友。”苏不渡说道。

最开始的时候,只知道她是商队老板等的人,等到了以后,他远远地看了一眼,没看清她的面容。

后来,发现她看着裴晋腰间的东海暖玉,目光扫过陈深颈间万傀门的标记,似乎对修真界的事情颇为熟悉,又开始怀疑她的身份。据她所知,沧州花氏的二小姐是一个不能修炼的普通人。

三番五次试探,他越发觉得她很神秘,不经意间就会流露出莫名的倦怠和悲伤。她说她喝千秋醉会做噩梦,那一刻,他突然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一路行来,她似乎总是吸引着她的目光,他想靠近她,多了解她一点儿。

直到花想容说,萍水相逢,同为他乡之客,难免会同病相怜,他才明了,自己之所以想靠近她,是因为他们身上有太过相似的孤独。

在多福客栈,她靠窗饮酒,在灯下形单影只的寂寥,烙印在了他的心底。

但花想容比他强,她能驱舟自渡,能说出人定胜天,而他不能。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愿她如愿以偿。

“只是朋友吗?”吴素追问道。

苏不渡不答,而是岔开了话题:“不知二位有没有在刚才的拍卖中得到自己心仪的东西?”

吴素摇了摇头,对他的回避报以一笑。年轻人,以后还有的是求不得之苦呢。

他能看出来,花想容看似与人和善,但那只是她接人待物的一种本能反应。实际上的她,不仅和她祖姑母像,更和那位故人像。

“自然是买到了,万宝阁确实宝贝不少。”吴素说道。

“我想要的在明天。”李慕说道。

“对了,裴兄呢?”李慕问苏不渡。

“他说和一个友人去叙旧喝酒了。”苏不渡说道。

另一边,云州一家偏僻的小酒馆里。

“子砚,好久不见啊。”裴晋说道。

裴晋对面坐着的人,穿着一身黑色锦衣,腰间还有一把刀,正是谢子砚。

“想不到在这里还能遇到裴兄,幸会。”谢子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

“上次越州一别,说好了要请你喝酒却一直没有机会,此次在云州相逢,真是当浮一大白。”裴晋同样笑了起来。

“裴兄从沧州一路到云州,不知有没有遇到什么趣事呢?”谢子砚问道。

“说起来,这一路上的确有很多有趣的事情,当然还有有趣的人。”裴晋说道。

“我只听说并州懿陵的鬼花魁被三个修士给解决了,想来其中就有裴兄吧。”谢子砚放下酒杯,微笑着说。

“碰巧路过。”裴晋说道。

“裴兄,我这个人喜欢开诚布公。所以,还是把万傀门的东西拿出来吧。”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陡然之看就变了,裴晋说:“子砚,我请你喝酒,你这么做,不合适吧。”

“裴兄,怀璧其罪,就怕你拿不住这东西。”谢子砚神色不变,依旧自斟自饮。

“可惜啊,这东西不在我手上。”裴晋慢悠悠地说。

他这一行目的有三,其中之一就是杀了陈深。至于傀儡之术,他起初并不知道在陈深那里,发现以后也不感兴趣。更和况,他还真不是苏不渡的对手。

至于另外两件事,一件没有结果,一件已经成了。他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哦?不在你手上?”对于他的这个说辞,谢子砚倒是感到很意外。

“你自己也说了,是三个人解决了鬼花魁,东西不在我这里,在另一个人手上。”裴晋说道。

他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那人在哪?”谢子砚问道。

“莫急,你会见到他的。”裴晋回答道。

他也很好奇,这两个人遇到,万一打起来,究竟谁更胜一筹。依他看,会是苏不渡更胜一筹。

第二天一早,花想容从自己的居所出来,正好碰上苏不渡,就和他一起走。没走多远,看到两个人走过来。

正是裴晋和谢子砚。

四个人两两相望。谢子砚的目光先停留在花想容身上,又缓缓扫过苏不渡,然后,他勾唇一笑:“花二小姐,又见面了。”

“你们认识?”裴晋在一边有些惊讶。

“有一面之缘,对吗?”谢子砚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对花想容说。

“原来是谢公子,当日之事,还要再次多谢公子的出手相助。”花想容也有些惊讶在这里又看到他。

“不知这位是?”谢子砚的目光转向苏不渡,却是看着花想容,笑着问道。

裴晋冷眼旁观三个人之间的交流,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想不到啊想不到,这下可就更有意思了。

“在下姓苏,苏不渡。”苏不渡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恰好把花想容挡在了身后。

“原来是苏兄。”谢子砚说道。

“还没有请教公子的名讳。”苏不渡的气质依旧很温和,与谢子砚的散漫桀骜截然不同。

“这个,就让花二小姐来介绍吧。”谢子砚说。

花想容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其实也没听进去几句。她昨晚又做梦了,醒来之后只想早点儿能够修炼,所以一门心思都扑在引灵诀上。

此时听到谢子砚提到他,才回过神,对苏不渡说:“苏公子,这位是谢子砚谢公子。”

“久仰大名。”苏不渡说道。

“苏兄,子砚过来,是找你的。”裴晋已经迫不及待想看热闹了,在旁边说道。

“原来苏兄找着去喝酒叙旧的朋友,就是谢公子啊。”苏不渡不接他的话,淡淡地说道。

裴晋被他看得莫名有些心虚。

“不知谢公子找我有什么事呢?”他问谢子砚。

“没什么,只是想让苏兄把从陈深身上找到的东西给我。”谢子砚随意散漫地说。

他说得理直气壮,好像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花想容有些不明白。谢子砚应该是一个刀修,为什么也对傀儡之术感兴趣呢?

“若是我不给呢?”苏不渡的声音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柔和,偏偏叫人听出了几分杀气。

不是那时对花想容逼音成线时绵里藏针的戏谑,而是真正的杀气。

二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火药味从最开始的暗流涌动变得更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