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太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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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写字的人是谁，定然与眼前府邸的人脱不了干系。
‘吱呀’一声，此时黄府的大门正好被打开了。
一漫深吸了一口气，走上台阶。
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双眼浑浊，眯着眼，弯着腰的老管家。朝府门内笑了笑，转头看到一漫笑意顿时消失，下一秒又挂上笑眯眯的表情。
一漫向来敏锐，纵使那一瞬表情变化的再快，也迅速捕捉到了。
心内疑惑，低头一看，见身上因为刚才在地上打了个滚，原本就朴素的衣服看着灰一块，土一块的，很是邋遢，想来脸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若是拿支破碗，蹲在门口，指不定还会被当成乞丐。
自己本就是有求于主人，就算这管家是个笑面虎势利眼，也无甚大碍。
一漫微微一笑，行了个礼，“有劳这位老伯通报一声，小女子有事找黄大人。”
管家眼底带着冷漠与讥讽，正准备拒绝。
“找我什么事？”
一个身着白色箭袖的对襟的男子脚踩官靴走了出来。
只见这男子丹凤眼，凭借身高优势，垂着眼，斜着眸子看着一漫和管家，颇有些睥睨的气势。
料定此人就是黄大人，一漫上前一步，微微垂首，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将手中的纸条拿出来，“见过黄大人，有人叫小女子将这个交给大人。”
黄回凤嫌弃的眼神不加掩饰，视线落在纸条上，两指接过，看到力透纸背的字迹微微蹙眉，双手将纸条展开。
看了一会字迹，面色纠结，眉头拧在一起，全然没了刚才那般成竹在胸的模样。
眸光如老鹰一般抬起盯着一漫。
这女子跟他什么关系？值得他动用自己这个人情。
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罢了，看在他帮自己离开老府邸，就帮他这个忙。
黄回凤横了管家一眼，管家立刻垂下眼睛。
将纸条放在袖子里，“从今日起你就做我的药童吧，先进府梳洗，然后把药房外头的药材处理了。”
药材？
这人怎么知道自己熟悉药材，还是说写这个字的人知道自己从小接触药材？
这么说派人帮自己进宫的人一早就盯上了自己，连自己在乐民药馆生活都知道。
到底是谁！
见女子愣住，黄回凤不悦了微微蹙眉。
一旁的管家心中疑惑怎么突然让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进府，但想着少爷已经对自己很是不满了。若是再起冲突，万一真的使法子把自己赶回老府邸，派来监视少爷的夫人定会将自己一顿好打。
“发什么愣啊，咱们大人可是太医院最年轻的太医，黄家世代在太医院做太医，你能进黄府可是天大的运气，还不快谢谢大人？”
没想到竟然是给太医做药童，这确实是最快进宫的法子。
一漫面露感激，又行了个礼，“多谢黄太医，我这就去收拾。”
黄回凤瞥了一漫一眼，“把手清洗干净再去碰药材。”免得弄脏了自己的药房。
一个书卷气的清瘦男子手中拿着一本书，倚靠在竹榻上，听完阮英的汇报，视线从书上移开。
“用空盒子骗了一百两？”
“是，如今那当铺掌柜已经和白姑娘的养父母闹起来了。”
想来是那当铺掌柜见三日之期过了，还不来赎走，就去找上门了。两边对不上，就打开了布包裹，这才发现了骗局。
周玉轻笑了一声，将书放到桌案上，“进府了？”
“是，属下亲眼见白姑娘进去的，只是——那黄太医性情高傲，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带白姑娘进宫，是不是也像从前的那些一样，提点两句？”
“不必，路摆在她面前了，若是她连进宫都做不到，也无甚用处。”
自己不过是帮小黄太医从黄太医的府邸脱离出来，并不是什么天大的情分。若是再提更多的要求，小黄太医那般傲娇的性子，怕是会有逆反了。
“是。”
“那伙兵痞的事追查的怎么样了？”
“回公子，找到了山中的一座小庙里，庙里的和尚都被杀光了。那伙兵痞占了寺庙，装成和尚，用女子招待过路的香客。发现了两三个女子，但跟失踪的人数对不上，往京城追查的时候，线索断了。已经用正远镖局的名义，报了官，剩下的官府会进行扫尾。”
阮英毕竟是江湖中人，对朝中那些的规制和手段并不熟悉。往京城中查不到，估计是迁到几位大人的祖地了。凡是家乡的官吏，基本都是举荐或者孝廉上去的，自然会帮他们捂得密不透风。
不过此事并不急，既然还没有人挑开，就说明闹得还不够大，还不到到干预的时候。
“不要打草惊蛇，先放一放。再去搜罗一些。”
“是。”
“玉兄长——兄长——你在吗？我进来了。”
随着奔跑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急切的拍门声。
见周玉垂下眸子拿起桌案上的书，阮英拱手行礼，从一侧的小门中快步离去。
“进来。”
听到应答的声音，那十来岁的少年才扬起笑脸推门而入。
“兄长，你怎么又在看书啊，你在这里看书大伯看不到的。今日大伯和爹爹都去府衙了，娘亲她们都出去赴宴了，我们去郊外玩吧？”
周玉视线一直落在书页上，“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你今日的书温完了吗？”
少年眼神躲避，挠了挠头，说着要上来拉周玉的胳膊，“哎呀，玉兄长，听说今日很多府邸的小娘子都去踏青了，我们也快去吧，走了。”
周玉抬手，躲过少年的拉扯，这才将视线落在少年带着笑意的大眼睛上。
目光平静温和，却看得少年犹犹豫豫的将手缩了回来，站在原地愣住。
周玉将书翻了一页，随意开口，“你去吧，回来了别忘了将今日先生布置的读了。”
少年干笑了两声，然后重重的点点头，“既然兄长不去，那我就先走了。”
周玉低声应了，那少年立刻迫不及待的跑了出去。
周玉抬眸冷漠的看着少年一路小跑的背影，直到少年转弯，才垂下眸子。
“你可别死在这，脏了我的药房。”
黄太医靠在门框上，抱臂看着坐在矮凳上的一漫。
已经十来天了，这女子除了必要的生理活动，其他时间都待在药房里，寸步不离。不是看医书就是背药材，整夜都能看到如豆的灯火，就连自己当年对医术最痴迷的时候也到不了这种程度。
毕竟是他送来的人，就算此女身份不明，但总归是个好医之人，不能让她出什么事。
一大早起来看晦涩的医书，一漫正是头昏脑涨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吓了一跳。
回头见是黄太医，发白的嘴唇露出温顺的笑意，起身行礼。
“多谢黄太医关心，我没事。”
既然成为太医的药童，就必须有一定的医术，这样进宫，才不会让自己露出破绽，也不至于麻烦黄太医给自己兜底。
黄太医冷哼一声，“你倒是会顺杆爬，谁关心你了？”
相处了这几日，一漫早就摸清楚了这黄太医的秉性。
这人看着喜怒无常，实则还如孩童一般，需要顺着毛捋。
一漫不在意的笑了笑，将登记好的册子捧到黄太医面前，“大人，这是南洋新送来药材，都处理好登记好了，请您过目。”
黄回凤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前日才送来，几十种药材，要认全，还要处理好，怎么可能？光龙骨，就不是她一个女子能凭自己的力气捣完的。
扫了一眼册子，又走到药格子里瞧了瞧，黄太医深深的看了一漫一眼，“今晚我在宫中值守，收拾一下，一会随我进宫值夜。”
这么快就可以进宫了？
一漫眼中一亮，垂下眸子。‘惊讶’的看了黄太医一眼，犹犹豫豫，“进宫？”
黄太医一直紧盯着一漫，“若是你不想进宫，就改日。”
一漫拿起一旁的医书，神色流露担心，“进不进宫无所谓，就是怕给大人丢人。”
黄太医似笑非笑，“你又不是进宫选美，给我丢什么人？”
这人分明是在试探自己，但这样的机会实在可惜。
只有进了宫，才有机会留下来，才能接触到皇帝皇后，才能与他们相认。
一漫垂着眼，一副温柔恭顺的样子，将皮球踢给了黄回凤。
“那就全听大人吩咐。”
黄太医‘嗯’了一声，负手转身离开了。
一漫楞在原地，这是让自己去还是不让自己去啊？
还是说在耍着自己玩？
余光瞥见窗台后面有黑影，一漫坐回小凳子上继续拿着医书对照药材。
这几日那个管家时不时在暗中监视自己，但一直都没有与自己见面。
不管他是不是受了黄回凤的指使，此时自己都不能露出半点不对的表情。自己不能对进宫这件事表露出热情或失望。
及至落日余晖，管家才第二次与一漫见面。
“管家。”
管家笑眯眯的走了进来，“姑娘好生勤奋啊。”说着越走越近。
一漫微微蹙眉，显然已经对这样的距离觉得不适了。
一漫微微一笑，心内厌恶，转身朝门外后退了两步，就在门槛一侧，行了个礼，“是大人有事吩咐吗？”
管家撇了撇嘴，又挂上笑眯眯的表情，“快到晚上了，少爷要去宫内值守，让我来叫你。不过宫内晚上吓人的很，还有鬼，你若是不想去，我就去帮你回了少爷。怎么样？”
普通女子听到大晚上进宫，还有鬼，定会被吓住。今夜少爷不在府中，到时候这小丫头就落到自己的手里了。
管家浑浊的双眼紧紧的盯着一漫，如同打量一块肉一样，上下扫视，满是褶皱的脸上露出奇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