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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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台上的火花摇曳,一切都显得真切又虚幻,一阵痛感在巫师胸口漫开,不轻不重,对他的身体全然没有伤害,却让他的心有了一丝绞痛。
面对正太算不上是质问的怒意,巫师神情自若,睫毛微微颤抖:“所以呢?”
所以又有什么可以挽回的办法呢?
正太已经在巫师这里,暮土那边局势不稳,圣主自身难保,圣岛乱成一锅粥,还有什么理由任由正太出去胡闹。
巫师是出于保护的囚禁,总归来说是对正太有好处的,在他这里,正太才是最安全的。
正太不懂,他只知道救回了圣主一切都可以太平,殊不知冥主背后倚靠着黑暗之花的力量。
“所以你就把我关在这里!你骗我说你是冥主!你还……”正太的嗓子似乎被一阵酸涩堵住,脑海里他们身影重叠的画面一一浮现。
正太只觉得脑袋里很乱,让他无法再思考接下来的问题,只是瞪着一双泪眼,里面布满了血丝。
巫师的神情恢复了平静,额前的碎发在密不透风的房间里被正太强烈的呼吸吹得左右摇摆。
他对于正太的感知,或许只是出于一时冲动,他没有任何情感,更加明确地来说,他不需要任何情感。
他只需要花不完的蜡烛和爱心,其他的,都不是他在乎的。
但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阻碍着他之前的思想,原本根深蒂固的想法现在却有所动摇。
他好像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想要去保护面前的小家伙。
巫师半蹲着微微直起后背,平复自己的情绪,脸上抹不去的森冷,语气中夹杂着轻笑:“还有呢?继续说啊!”
已经适应的想法要一下子改变,是非常难受和痛苦的。
在正太的认知当中,所有的事情都是非黑即白,长老从小就告诉他们要远离那些黑暗生物。
正太就如同大部分的光明生物,被赋予一些相同的思想,在光之国度,黑暗被人们唾弃和惧怕。
而巫师不同,在他的眼里,一切有利用价值的生物,对他来说就是好人。
圣主在巫师落入黑水港,生命奄奄一息的时候救了他,他所在乎的不是圣主会出于好心救了他,而是圣主让他的生命有了延续的价值,所以圣主是好人。
冥主开拓失落方舟,将失落方舟作为他贩卖魔法药水牟利的地方,所以冥主也是好人。
所有人在巫师眼中明码标价,或许是他见过太多灵魂,也或许是他根本没被人爱过。
爱,又是什么呢?
正太被急得头顶冒汗,压抑的空间让他喘不过气:“坏人就是坏人,骗子就是骗子,永远也改变不了!”
强烈的耳鸣占据了巫师的大脑,他依旧保持着高傲的姿态俯视周围的一切,眼前的景象恍惚又镇定,他听清了正太的谴责。
巫师眸中透亮的绿色瞳孔快速收缩,聚集在正太脸上,透着一股凶光。
正太小声抽噎,泪水在脸上留下一道泪痕,巫师眼中的怜悯霎时间化为怨怒。
只是一瞬,巫师双目一瞪,掐住了正太的脖子,把他拎到半空中,正太白皙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双腿无力地踢蹬着。
见此番情景,巫师快意地松了手,力度不减地控制住正太。
正太踉跄退后,后腰抵在了桌前,正太只好胡乱抓住巫师的手,指甲陷进巫师的手背,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刺痛令巫师神智骤然清醒。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巫师竟觉得这样的正太让他有了一种强烈的控制欲。
他想把正太留在自己身边,永远。
片刻的喘息让正太觉得嗓子发干,大量的空气随着巫师松开的手涌入肺部,干涩苦楚。
正太双手捂住胸口,彻底的吸了口气,感到空气在肺部激起剧痛,以至于声音都非常的嘶哑:“迟早有一天你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巫师收回了手,将手背在身后。
他能清晰地感知有鲜活的液体从手背滑过,穿过指缝凝固成一道血痕,在手心碾碎。
衣服算不上粗糙的质感却在伤口处格外清晰,甚至能感知出伤口的深度。
巫师神色淡然地收手,只听见他淡淡的呼吸和正太剧烈的咳嗽不止。
他或许已经受到了惩罚,他想得到的东西从来没有失手过,却在这件事情上一而再再而三地受挫。
所有的情绪都被这个小家伙牵着走,他算是输给正太了。
巫师微微点头,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紧接着那笑容在正太的注视中越来越明显:“圣主还活着,她根本不需要你来操心,有这些时间还不如多关心一下自己。”
“你见过圣主了?你为什么不救她!”正太的注意被巫师的话分散,仿佛不计前嫌地关注着圣主的消息,全然不顾自己危险的处境。
巫师的手捏成拳,指节捏的发白:“我是骗子,救她可不是我的责任。”
正太的掌心贴在墙上,一阵冰凉的触感漫过全身,他死死盯着巫师:“所以你把我囚禁在这里是你的责任?”
“如果我说是圣主想让你待在这呢?”巫师向前迈进一步,正太的面容在眼前放大,近得能看见他额心的汗珠。
巫师又对正太撒谎了,似乎更加坐实了巫师“骗子”的名号。
整个圣岛的生物都听圣主的话,正太也不例外,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拿圣主的话来压正太。
圣主又怎么会真的同意呢?正太和他这样的人一起,这般污浊、贪图利益的人。
若是圣主知道他私底下的勾当,估计她也不会在他落水的时候救他了吧。
听见巫师说的话,正太并没有深信不疑,毕竟巫师之前骗过他那么多次,正太也长了记性。
“圣主为什么不让我回去?”正太以为外面的世界还和当初一样,平时再怎么贪玩,圣主都不会让正太不回圣岛。
如今却说让他在外面生活,不免让正太起了疑心。
巫师看出了正太的顾虑,但他可以自圆其说:“如果你不嫌自己添乱,你可以去暮土送死。”
巫师闪过身,给正太让出一条路,大门没上锁,正太完全可以走出去,没有任何阻拦。
正太望着那扇门,眼里期望的光闪烁。
巫师撇过脸不去看正太,余光落在正太的侧脸,目光动容。
巫师压制不住的心跳加速,手心渗出了一层薄汗,他在赌,赌正太会不会相信他的话留下来。
巫师甚至没有想好接下来的对策,就贸然做出了这个决定。
或许,一切结果都是注定,正太的选择都是徒劳。
如果正太选择离开,巫师是绝对不会同意正太踏出这个房间半步,他会拦住正太,或者是把正太从暮土抓回来。
总而言之,正太只能在他的身边,正太的身边,也只能有他一个人。
屋内沉重的脚步声夹杂着巫师的叹气,他努力克制自己的目光,至少这样,他才可以对正太少一些“同情”。
狮子离开圆梦村后并没有回霞谷终点,他不知道白鸟跟着平菇去了霞谷终点,只以为白鸟终是能够好好在雨林看管鸟群。
在圆梦村生活了一段时间,再出来的时候再看霞谷似乎有一些异样,却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好像……天灰了些。
狮子顾不上那么多,霞谷有平菇和卡卡,天空王国有异动会及时禀报龙骨。
或许只是霞谷风雪太大所导致的,狮子打消了自己的疑虑,转身朝着雨林飞去。
最近异域来了一个表演家,听说还有个什么小王子,天空王国的光之子越来越多,雨妈这里也是络绎不绝、人来人往。
这无疑加大了雨妈的工作量,听说光之子回到光之国度都要排队,狮子不在身边管着,蝴蝶去了暮土,雨妈也没日没夜地工作,整宿没合眼。
许多光之子带来了天空王国的烛火,雨妈正在煅炼新的心火,为大量涌入光之国度的萌新做准备。
狮子赶到雨林的时候,雨妈已经累到四肢无力,手中的锤子有气无力地砸在桌上。
狮子大老远就看见雨妈的黑眼圈,再看雨妈这副模样,嘴唇发白,眼神恍惚,狮子不禁皱眉,想责备却又咽了回去,语气变得柔和:“阿雨,你先去休息。”
雨妈这才注意到狮子的到来,微微抬起眼眸,却因为太困眼睛都快合上,手上握着锤子的动作不停,气若游丝道:“我没事,还能再坚持一下。”
狮子上前一步,一把夺过雨妈的锤子,却因为太重握不住,从狮子手心滑落,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巨大的声音让雨妈有了一点意识,回过神去查看她的锤子。
锤子倒是没什么大事,地板硬生生被砸出一个大洞。
雨妈的指尖拂过地板,叹了一口气,准备拿起锤子继续煅炼心火。
狮子握住雨妈的手,将她从地上拉起,雨妈这才直视他:“就差一点,马上八点光之子就要上线了。”
狮子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握住雨妈的手更加收紧,不让雨妈去碰锤子:“他们上线自己回去跑图,去晨岛,去云野,去霞谷,去禁阁,再不济也有暮土可以驯龙,他们的乐子比你想的多,没必要非得来雨林,也没必要非来雨林终点淋着一场雨。”
本想着雨妈会因为这番话而幡然醒悟注意自己的身体,却没想到雨妈反而自责起来:“是雨林不好,是我没保护好雨林,会让他们受到伤害……”
雨妈眼底满是落寞,盯着地面发愣,如果当初她能够保护好雨林,这里估计也会像云野那般热闹。
雨妈很羡慕,她希望光之子能来陪她,尽管只是见她一面就离开,她一个人待太久了,好像全世界都将她隔离在这雨中。
狮子握紧的手力度不减,只是一双眼睛微微泛红:“自从白鸟和白企离开之后你就这样,雨林变成这样不是你的错。”
雨妈压抑的情绪在一刻间迸发,她朝着狮子吼道:“他们都在怪我,所有人都不想见我,他们不回家,你不会来,永远只有我一个人!”
狮子松开了雨妈的手,单手叉腰,微微俯视雨妈,瞳孔剧烈颤抖,语气强烈了些:“你没日没夜这样糟蹋自己的身体,他们就能回来?”
雨妈泪眼中仿佛又看见那两个小小的身影,金色的音乐会发饰摆在桌角,此刻格外刺眼。
那个曾经对她充满尊敬的白鸟,那个幼时足以统领鸟群的白鸟,还有……会永远缠着她让她给他讲故事的白企。
白企身上的伤痕就是雨妈永远抹不去的记忆。
“雨妈,我恨你!你没有保护好雨林,白企死了……”
“雨妈,我的伤口好疼,救救我好不好……”
“雨妈,雨林被红石侵袭了……”
——
所有的画面在她面前回放,那些话语如泉水般喷涌,刺得雨妈心脏生疼。
雨妈觉得这里的一切都让她心烦,她抓起桌上的音乐会头饰,不遗余力朝着墙上砸去,眼眶刹红:“都走!都走!不要回来了!”
“你能不能不要再活在过去了,从来就没有人责怪过你!”狮子扶住雨妈的肩膀,却被雨妈硬生生挣脱开。
雨妈神情恍惚,眼前狮子的身影模糊,甚至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狮子说了些什么:“你不懂!我不想看见你……”
狮子撇过脸,抬眸看着墙角,像是想明白了这一切。
或许雨妈不是需要他,而是她身边没有人的时候,需要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狮子。
他一直是她填补心里那个洞的工具,却不是必需。
最后一次了。
狮子捏住雨妈的手,将她整个人揽在怀中打横抱起,朝着床边走去。
雨妈想要挣脱,狮子的手收紧,没给雨妈机会挣脱。
狮子满是怒意或是落寞,没有直视雨妈:“所以为了他们你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要了吗?”
还没等雨妈开口,狮子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生怕等雨妈开口之后他会更加失望:“你去休息我立马就走。”
雨妈没有动作,甚至没有抽泣,只是眼泪不断往外淌,头不经意地靠在狮子胸口,眼泪在他的衣服上晕开。
雨妈不是喜欢闹腾的人,甚至连今天这样有自己脾气的时候都很少见。
失望多了,便想离开罢了。
狮子不知道,雨妈有多期盼他来,她每天都在想,她不舍得合上眼,也只是想多看看狮子。
之前听蝴蝶说过,狮子在晚上来过很多次,见雨妈在休息,不忍心打扰,也只是看一眼就离开。
这些,狮子都不知道。
狮子把雨妈放在床上,雨妈的指尖划过狮子手臂,她想抓住他,却只是轻微的触碰之后又慌也似的躲开。
只要现在还没那么依赖,以后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我在圆梦村看见白鸟了,他很好。”
“那个很像白企的人叫白枭,白鸟见过了,我也见过了,他不是白企,白企已经死了。”
狮子很平静地阐述,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
准确来说,的确与他无关,这都是雨妈的事情,而雨妈现在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了。
说完这些,狮子如释重负,好像在和过去的一切告别,听不出一丝情绪。
狮子替雨妈盖上被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真正的离别,关门声永远最小。
狮子放慢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胸口泪水变得冰凉,一阵阵刺痛狮子的心口。
雨妈把脸埋在被子里,尽量让眼泪不再流出,却没想到眼泪止不住地流。
房间回荡着雨妈的哭声,捂在被子里声音微弱,墙角的音乐会头饰被灰尘铺满,也没有人再去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