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魏清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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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烬玄高大的身材把整个门都挡得严实,撑着墨色油纸伞,沉默地立在雨中。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了先生。
玄色浸染天空,一点一点,黑得透彻。
二人静坐很久,程烬玄主动将她揽过,她便倚着他的肩,开口解释:“我想起从前重阳,去诗院里写诗作画、吃河螃蟹与五色重阳糕的事儿,真是怀念。”她叹道。
“现在去也不迟。”程烬玄说完,向她伸出手,拉她起身,“那边儿还亮着,没结束。”
“我没有请帖,进不去,也没有准备好诗,去了也无用。”
“没有诗就坐下面吃糕饼吃螃蟹,至于请帖,”他俯下身子,痞笑一声,“你是不是忘记自己嫁给什么人?这诗院还敢拦你不成?”
程烬玄不由分说将苏蔓野拢在自己的纸伞下,强硬带到诗院正门口。
诗院中人声鼎沸,想必已是到最热烈的对诗环节。
文人墨客们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好诗相对相批,鸿儒们各抒己见,有时吵起来都不是怪事。
他们将诗与画写在墙上、地上、衣裳上,挥毫洒墨,恣意自由。
楷书、草书、瘦金、小篆。
每个诗客就是一个独特的符号,所有的人在一起笑着、唱着。
抄诗的小厮们跑得满脸汗水,脸上都是狂热的欣喜。
谁会不喜欢与志同道合的人一起灵魂共鸣呢?
诗院门口有两个褐色衣裳的小厮,见二人,礼貌地上前要出示请帖。
程烬玄掏出一块陌生的腰牌,小厮对看一眼,极快地推开门去汇报。
门后走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满脸笑意请二人进门去。
“程烬玄,我不想留在这里。”
“急什么,看看。”
他伸手把门关上,拉着她走回人群,看着墙上那七言词。
半天,忽然语出惊人:“这首诗什么意思?像是个深闺怨妇似的,旁边那首子夜歌又是什么意思?像是坊间的靡靡唱曲。”
苏蔓野赶忙捂住他的嘴,“这子夜歌是双调唱词,上书五七言需得以两韵相合,不是……”
她飞快介绍着,指着墙上另一支诗道:“这支将比底下的就是变调曲,其中感情也不一样,上书写花叶复苏,表面为咏叹春季,实际却是庭院寥落的伏笔。”
“若你不仔细看,大抵会觉得相似,实际二者是完全不一样,这一看就是男人写的,才不是什么深闺怨妇的词,你以为他在写花写草写爱情,实际两首都直指宦场,只是极为隐……”
“非也非也,小生倒以为花是花,草是草,同调唱词即可囊盖这两首诗,再者说,宦场沉浮,姑娘可不敢乱说。”
耳后突然传来一声男音,苏蔓野俯身作揖,请教他指导。
程烬玄见她找到同伴,便伏在她耳边,“我出去一会儿,后门处等你。”
身前的青年文雅回礼,指着这两首诗调抒发己见,口若悬河。
说完,微笑着看向苏蔓野,她刚好将逻辑理顺,微一点头,举一二三四例反驳。
那青年眉清目秀,微微笑着不住点头。
待她说完,笑容放大,眼睛里也像是有一束烟花盛开,愉快道:“姑娘真是好学识,实际这两首皆是小生所作,一为三年前,二为今年,自家院中,孤身一人。”
“景物相似,心境却大不一样,小生三年前中举,今年却迷茫度日。”
“短短三年时间,公子遣词造句进步有如神速,实乃少见。”
“如何进步也比不上姑娘一眼看出这二诗之差,我与姑娘比,差太多太多。”
苏蔓野不反驳,他的确文笔稚嫩,若是太过谦逊反而显得虚假。
二人攀谈融洽,便相约一块儿去看墙角的那首小词,字体娟秀,想来是个心思深重的闺眷所留。
这青年丝毫不觉得姑娘家笔下的词青涩,大方谈论。
“不想现在还有人喜欢词曲,小生见多了爱诗之人,对词曲有钻究的倒是不常见。”
“夫子爱词,故而都有涉猎罢了,算不上什么独特。”
那青年兴趣更盛,问道:“姑娘可曾读过什么旁的书?兵书?农书?”
苏蔓野扬起脸想了想,“读过一些。”
不是一些,她读过的书,可以一直叠到屋顶。
青年听完眼睛一亮,滔滔不绝地谈论起治国理政的道理来。
言过四轮,那青年竟邀请她去雅座一同饮酒作词。
苏蔓野忙推拒:“请公子恕我失礼,时间太晚。”
“小生送姑娘回去吧?”
他上前一步拦住她的路,声音温和,“夜已黑,又下雨,路不好走。”
“我……”她还是要拒绝。
“小生家父乃殿阁学士,自幼学习文识,家规森严,姑娘尽可以放心。”
苏蔓野仍旧摇头,转身告辞,他从侧面追上来。
“若姑娘实在惊恐,且在此候着片刻,小生派家中马夫送你回去,莫叫雨水沾湿鞋袜。”
眼神殷殷,满脸恳切。
她无奈道:“夫君在等我,实在男女有别,不好叫你送我回去。”
“那公子竟然是姑娘的夫婿?可他是……”
他张大眼睛一脸不可置信,忽然意识到自己失礼,作揖请罪。
“小生失礼,看姑娘年纪轻,还以为是哪家文豪小女贪玩儿,出来看诗画,原是尚书大人的千金。”
“实也不大,及笄之年。”
“这么小就嫁人去?令尊怎么舍得?”
苏蔓野也没有答案,把墙上的画都看完,同旁人交谈几句,回了原地,见他仍然立在那儿。
看见苏蔓野走近,那少年郎想要把一枚翡翠塞给她。
她吓得后退几步,抬头却看见他眼眶通红,声音文弱,“姑娘缘何害怕?”
“我……”
少年打断她的话说下去,“小生视姑娘为知己,望明年重阳再见,又恐你不再来。”
“姑娘带着翡翠牌,不论去到哪里,只要拿出它,你都可以找到我。”
她想要退却,他眼中的红色更甚,难过到眼眶通红。
无奈之下,她只好接过。
那青年低着头,她自然也就看不见,他眯着眼睛,一副计谋得逞的悠然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