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赤缇与何煦【余音或前奏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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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赤缇与何煦【余音或前奏4】
莱俪闻言有些生气,又有些感到“果然如此”。
“我和师娘学了那么多,莫非就为了去给你们大楚的皇帝当妃子?”
“有道理哦!那所以你为什么拜我娘为师?”
“你啰嗦了。”莱俪顿足回头睨他,“要回伊犁就回,别跟着我。”
“你不想跟我回去见我娘,顺便给我爹上柱香么?”周煦有些诧异:
“你应该也见过我爹吧,你的招式都是我爹的拿手招牌,据说传自我爷和我义祖的。诶,你知道我爷是谁不?是咱们西域北边儿罗刹人都闻风丧胆的杀将哦!我义祖你肯定听说过吧?和我爹一起西征的何大都督,我爹的武功都是集他们之精华......”
这家伙好聒噪啊。莱俪不禁加快了脚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人呢?师娘在教她武功和战术的时候,可是经常提及的呢,尽管并未提到自己和这些名震天下的大将们是何关系。
不过总觉得还有哪里怪怪的。师娘的那个丈夫冠西侯,除了第一次拜师时见过,后来鲜少再见,虽然有时他也会随师娘一起来。
周煦所说她打的那些招式,都是他爹的招牌,可实际上他爹但几乎不参与教导她,而是帮师娘叉鱼、烤鱼,然后让她俩趁新鲜吃了。
而且那个男人,也不能说不威武吧,可若说他是楼兰将军冠西侯,好像还是少了些什么。
莫非是因为他在师娘面前,才将杀气与威严内敛起来?
莱俪边快步走边寻思,甚至觉得,倘若师娘换一身男儿装束,说不定看起来还更像楼兰将军呢。
“我如今还没脸去见师娘。”受不了身后跟班儿似的少年一路叨叨,她啪地横起从男兵那儿夺来的刀鞘,拦在他和她之间:
“看在师娘的份儿上,我不会告发你的下落。”莱俪冷眼对他说,“也请你看在我帮你解围的份儿上别告发我,我在赴楚的队伍那儿已经是个死人了。”
周煦还以为她又要拔刀出招,下意识就要举手投降。听完话,忙将本要投降的手伸过去握住她的刀。
“哎呀,你既是我爹娘的徒弟,那就是我师妹了啊!这么冷漠干嘛,反正不管去伊犁还是哪儿,总还得过一遭楼兰城关的。”
他故作委屈道,“我这么俊...额不,师妹这么俏丽,一个人上路多危险,咱们师兄妹同行也好照应不是?”
莱俪:“..........。”
她唰地将大刀抽出半截示威:“再说一遍。我之所以假死逃婚回来,是为了楼兰霸——”
“前方战事!封锁玉门关!”
“前方起战,所有商队行人不得出关!”
“前方战乱,所有刚出关者立刻退回关内!违令者斩!”
二人方走出城关没几里,却见前方一队斥候踏着沙尘雾浪驰骋而来,朝着城门一路策马奔告。
莱俪没说完的“楼兰霸业”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回头望他们飞快远去的背影。
周围的路人和商队也无不震惊。
“打仗?南疆难得太平这么多年,怎么突然就打起来了?”
“冠西侯威震南疆十载,赴北疆两余年因病陨落,南疆就躁动起来了!”
“哪几国打起来的?”
“这还用说,都封锁到玉门关了,不管是哪国开打,肯定有一个楼兰呗。”
“你自个儿过关说得轻松!楼兰打仗,要的是我们这些商队的命啊!”
“楼兰好好的干嘛打仗呢?”
“应该是被打的吧,听说精绝求娶楼兰王姬,人选婚期什么的全定好了,结果楼兰反手把那王姬塞进使臣团,改送去给中原的楚帝,估计都快到楚京了。”
“所以是精绝恼羞成怒,攻打楼兰?”
“我看且末八成也来浑水摸鱼了。”
“所以精绝求娶的,又被送给楚帝的是楼兰哪位王姬?”
听到这里,周煦下意识盯向莱俪,见她已经面色煞白。
“...士兵出来赶人了,我们赶紧先撤回关内吧。”他小心翼翼地摁下她攥着的刀,“你先别急着往心里去,这些路人也就是乱猜.....”
莱俪的语气冷冰冰的,却止不住发颤:“再怎么乱猜,楼兰却一定是打起来了的。”
周煦当然也明白这个,但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人,只能拉着她往回走:“那能咋办?赶紧先回关内吧,这下我也上不了伊犁了,我陪你一块等——”
“不行,我得回去!”莱俪却忽然激烈挣开他,眼睛已然发红:
“我回来就是为了楼兰霸业,佛妃阿帕亲口说我能的!原本被送上赴楚之路我已放弃,可在歧州遇到截杀骚乱,我便知是上天在暗示我!刚回玉门关就爆发战事,这一定是都是命运的安排,我必须回去......”
“你没听到士兵说违令者斩吗?你怎么回!”危急时刻,周煦也不再如方才那般玩笑亲昵了,拔高声音喊她:
“你若强行过去,沿途被逮到就会被当成细作抓起来砍头!头都没了你还有哪门子的楼兰霸业?便是楼兰这局打赢了,称霸了,那都丝毫没你的事儿!”
那就想办法不要被抓起来啊!莱俪正想咆哮,但她也知道这很难,孤身进入大漠东躲西藏,就算侥幸没被抓,也极可能迷失方向死在荒漠里。
母国战乱时自己竟然束手无策,只能退回关外苟且偷生。这如何对得起佛妃阿帕对自己的预言,如何对得起师娘教给的一身本领?
莱俪苦思无果终究盈眶落泪。
“哎你,唉。”任由他拉着跟随人群挤回关内的女孩许久没有动静,周煦奇怪地回头,见到她脸颊上挂着一滴滴的珍珠链子。
想掏帕子给她擦泪,却发现帕子早就弄脏了;想用袖口代替,却发现比帕子更脏;手就更不用说了。
“对不起啊,我声音大了点儿。”他无措得手忙脚乱,但又不知道在忙乱什么。只得复盘出自己方才的不妥之处,连忙找补:
“如今的西域和从前不同,虽然我爹去世了,迟晦叔和我娘他们也远在北疆。但到底还是在西域,得到消息后不可能坐视不理,尤其楼兰还是重点驻扎地呢.....很快,肯定很快就会来平定的啊。到时候指不定我娘就南下了,你们可以师徒重聚.......”
莱俪拍开他,自己把泪珠向上擦了,抽抽噎噎问:“回不了伊犁,你打算怎么走?”
“虽然不知具体咋回事儿,但我总觉得这战事起得蹊跷,有阴谋的味道。”周煦琢磨道,“想要了解清楚,咱们还是得找专门的人。”
莱俪头一回赞赏同意他,轻哼道:“我也觉得不对劲,那精绝王后确实曾替她儿子求娶我,我父王也应了的。但不管怎么说,因为父王毁婚约把我送去楚京,他们就要发兵,也太牵强了些。那我岂不成红颜祸水了?”
周煦吃惊的样子:“原来路人说的是你?确有其事?他们还真没乱说啊!”
“......我还以为你知晓此事呢,早知道不说了。”莱俪微恼地横了他一眼。
周煦促狭地问:“所以你父王到底为啥突然毁婚约?是不是其他的王姬都没你貌美,所以只能送你去楚京?”
“师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八卦的儿子?”莱俪推了他一把,“我在问你打算怎么走,别扯远!你说要找专门的人,是谁?”
周煦有些委屈地撇撇嘴:“好嘛。倒也不用走远,原路返回到沙州就好了,我的义兄乐思岩,在那儿当锦衣卫千户。”
玉门关其实也可以算在沙州境内,只是其位置关键,故设专司直隶中央管辖。回头到沙州城内,不过两三百里,再加之若有人庇护,确实是最佳的回头落脚之地。
“义兄?师娘的义子?”
“也可以这样算,他认我爹为义父的时候,我娘刚好和我爹初识。”
莱俪寻思了一下,“他是不是有个在凉州当锦衣卫指挥使的爹,两个月前到西域来领伍赴楚的?”
“正是我的登之大伯。”周煦骄傲答道,又有些歉疚,“这逃回来我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他了,可能他已经在楚京挨骂了吧。”
莱俪呵呵一声不做评价,径直往前:“那还等什么,即刻就去沙州找你的好义兄,打探这战事究竟如何!”
“哎哟,你咋这么利索,就不能多哭一会儿,也给我留点儿伤春悲秋的时间。”周煦弱弱地跟上,与她并肩而行,边走边提议道:
“虽然路途不远,但咱们还是找个商队同行吧。将来万一办什么事需要假身份,咱俩作为受战乱被赶回关内的流民,也能混个有人佐证的经历。相信我,会有用的。”
楼兰陷入战事,玉门关封锁,最急的确实是那些驮货的商队了。战事短则数月、长则经年,许多货物是有时鲜的,根本等不起。
商队西出无望,又不能让货全砸在手上,肯定有不少人走回头路,把部分时鲜的出掉。
沙州的位置刚好,肯定有商队回头留在这里出货。
“我看是您周世子比较需要吧?”莱俪心下认同,但还是拿余光斜他:
“但也不无道理。我仔细一寻思,即便战事平息,我仍未必回得了楼兰,也不便私下去精绝。在楚人地界拥有一个便宜身份,倒也好行事。”
周煦嘿嘿地笑开了:“这不就对了嘛!话说既然要加入商队一起去沙州,那咱俩以什么名头示人呢?”
莱俪掏出用真材实料做的假路引:“我有身份,赤缇,师娘起的名。”
“哎呀,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咱俩之间。”周煦笑得狡黠,像个冒着坏主意的顽童:
“我化名叫何煦。知道何字随谁吗?就是随我的义祖何大都督.....咳,所以何煦跟赤缇,应该是什么关系?...落难夫妻?”
莱俪用路引拍他头:“夫你个头妻!你不是一见我就喊阿姐吗?当然是姐弟了!”
周煦却叉腰不干:“那是情急之下随便喊的!本世子是治宪四年十月廿二辰时三刻生的,你呢?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治宪四年十一月十六子时正所生的吧?所以应该是我兄你妹!”
“你!你怎么又信口说出我的生辰?”莱俪瞪圆了眼。
周煦摇摇手指:“我骗你干嘛?你四王姬的生辰都不用刻意记。整个西域谁人不知,有通灵之能的佛妃预言,十八年前的那一日,楼兰王廷会诞生一名能成就‘南疆霸业’的孩子。
“那段日子,楼兰王宫里有两位怀孕的后妃,一位是你的生母王后,一位是次妃阿依达。当时楼兰内外可都有人在盯着,这霸业之子究竟会从谁的肚子里爬出来。
“最终是次妃阿依达,赶在了那日的亥时最后一刻生出了如今的楼兰储君,你的弟弟苏里唐。而你晚了他一刻钟,生在了翌日的子时正。这事儿可是流传多年,楼兰上下无人不知呢。”
莱俪冷不丁嗤了声:“你们懂个屁。谁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候,欺我不晓得你们楚人的纪年吗?”
“好好好,那不说生辰,光说师从。”周煦扬高了下巴,“你十岁才拜我娘为师,这毋庸置疑比我晚吧?那你就该唤一声师兄!”
莱俪:“......。”
“这算什么!有本事你别藏拙,咱俩放开手脚过过招。”她不知为什么就是想跟他犟,“谁赢就谁大!”
周煦直接举手投降:“别,我腿上还有伤,这会儿真不是你对手。再说了,咱俩自己人,我这个做哥哥做师兄的,肯定会紧着你疼。你又何必纠结于——”
“诶!这不是方才关外那俩姐弟么?”
他话还没说完,却听路过的一商队向导好奇地瞧过来,神色颇为古怪。
“小伙子,你姐还真献身把你救出来啦?这世道!典妻换钱、易子而食......哎哟,乱世穷人难当人,女人更是......”
周煦:“......。”
莱俪:“......。”
“典妻换钱?那男人怎么不典了自个儿换钱呢?”莱俪冷笑一声,弯刀又抬起来跃跃欲试,“献身?敢动老娘,不妨去胡杨林看看那两个畜生是什么下场!”
烦心事加在一块,杀气滚滚,那商队向导竟被这瘦弱女孩吓了一跳。
周煦本来还懊恼,自己的师兄妹说法总算几乎能让莱俪接受,结果来了个前面围观过的路人,一句话又给他干回姐弟去了,白搭。
这会儿却忽然灵机一动,眼珠一转笑道:“这位大哥说笑了,您既然方才在关外见过我们,想必也听到咱们一家是被马贼冲散的。能从马贼群中活过来,我们又岂是等闲之辈?想必你们商队也打算回头出货吧,不若捎我二人一程,到沙州城内即可?”
商队不是向导说了算,遂向商队的车主征询。
车主见这对姐弟,即便衣衫破旧、面沾尘垢,但仍难掩异人之姿。而且能从马贼手下活过来,方才又不惧杂碎守兵欺侮,想来有值得收留随行的本事。
等这遭战争过去,行入西域,指不定他们姐弟有用处。实在没用又累赘的话,洗干净还能卖给人牙子。
“车主同意了,二位请随我们走。”商定后,向导笑眯眯地招呼他俩,“不知贵姐弟如何称呼?”
周煦气鼓鼓地要纠正:“我叫何煦,哦,其实我俩是兄——”
“我俩是雄关人,但母亲是楼兰人。”莱俪却拔高音量抢过话,“我是姐姐何赤缇,他是我弟弟何煦。”
周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