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朱允熥只身进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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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师北城门外，五十里。
燕王军营。
朱棣披麻戴孝，坐在正座之上，正在用布擦拭着一柄宝剑。
那剑金光灿灿，锋利无比，在剑格上刻了一个藏传佛教名为“琼”的瑞兽。
朱棣一边擦拭着那柄剑，一边说道：“斯道，允炆那小子竟然敢假传圣旨，窃得帝位，你说，本王能答应吗？”
在朱棣的左侧坐着一位高大、瘦削的僧人，正是道衍。
只见他手捻须髯：“大王，朱允炆从外表看上去憨厚老实，实在不然，他是大智若愚啊。
他在继位之前，就已经在暗中和齐泰、黄子澄等人谋划削藩一事了。
在不知不觉中，他们已经罗织了代王朱桂、齐王朱榑、岷王朱楩、湘王朱柏和周王朱橚的众多罪名，打算把他们的藩国全部废除啊。”
“有这样的事？”朱棣听了，眉头深锁。
其他的不说，那周王是自己的亲弟弟，目前占据着中原地区，是自己强有力的外援，如果说，周王被废的话，自己就等于痛失一臂啊。
这让朱棣如何不紧张？
“消息绝对可靠，”道衍端起茶碗呷了一口，“另外，朱允炆把朱允熥流放到巴蜀去了。”
朱棣听了之后，脸色稍缓：“只要吴王不在，那些碌碌之辈何足惧哉？”
“大王也不能掉以轻心，”道衍说到这里，看了看左手大拇指上的指环，那是燕王赏赐给他的，“我们必须未雨绸缪，趁其不备，一举攻克京师，把朱允炆给囚禁起来，大王便可以登基称帝。”
朱棣显得有些兴奋，因为，一直以来，登基称帝都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儿。
他以为朱标死了之后，父皇肯定会把皇位传给自己，可是，没想到，最终，老朱还是把皇位传给了朱允炆。
这让他感到非常失望和痛心。
他在道衍的策划下，打着防备北元的借口，招兵买马，不断地扩充自身的实力。
可是，以前，蓝玉活着的时候，让他十分忌惮，他自知自己不是蓝玉的对手。
好在老朱在朝中兴起了胡惟庸和蓝玉一案，一口气杀死了五万多人，朝中的那些元老、宿将已被诛杀殆尽。
所以，这一次，他才敢借着吊丧之名，兴兵而来。
虽然朱允炆已下旨说各位藩王不得进京来吊丧，但是，此时的朱棣已怎么会把他放在眼里？
他们俩正在说着，大将张玉从外面走了进来，施礼：“大王，朱允熥求见。”
嗯？
“你说谁要见本王？”朱棣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感到十分意外。
“正是吴王。”张玉补充道。
“他人在何处？”
“就在帐外。”
“他不是被贬到巴蜀去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看来，情况有变，”道衍的两只三角眼迸射出两道寒光来，“这样吧，我们可以立即在大帐周围埋伏下一百名刀斧手，
等朱允熥进了大帐以后，你只要看我用右手摸指环，便喝令手下刀斧手一起冲上去，不容分说将他斩杀！”
“好，就按你说的办！”朱棣点头。
“诺！”
张玉接到命令后，退出营帐，准备去了。
朱允熥见燕王军容整肃，队列整齐，盔明甲亮，不禁感叹不已，都说燕王治军有方，今日一见，果然不假啊。
在燕王的大帐外，有数十名侍卫分列两旁。
虽然此时正值夏天，但是，那些人全身盔甲，手握长枪，一个个面无表情，好似那地狱里的判官。
朱允熥昂首挺胸，从外面走了进来。
“侄儿拜见皇叔！”朱允熥施礼，不卑不亢。
朱棣抬眼看了看他，问道：“你到我的军营中来，莫非要替朱允炆做说客吗？”
“正是。”朱允熥神情自若。
朱棣的手里握着那柄宝剑：“我新得了这柄剑，尚未开刃，此剑一旦出鞘，必须要饮人血，才能入鞘。”
朱允熥看了看道衍，只见他面如寒霜，两只三角眼里迸射出两道凶光来。
“皇叔，请问是谁允许你擅自离开北平，率兵到此的呢？是陛下让你这么做的吗？”
“这——，”朱棣也没想到朱允熥的问题会如此尖锐，顿时噎住，“父皇驾崩，本王今日前来，是为吊丧而来。”
“既然是吊丧来的，为何要带这么许多兵马而来呢？”朱允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为防盗贼。”
“大明天下太平，何来那么许多盗贼？
皇叔说这样的话，恐怕有点牵强了吧？”
朱棣避开了他的眼神，转移了话题：“朱允炆矫诏，登基称帝，经过本王同意了吗？”
“皇兄有先帝遗诏，奉旨继承皇位，怎么能说是矫诏呢？”
此时，道衍用右手摸起了他的指环，示意朱棣，那意思不要再和他啰嗦下去了，让刀斧手一拥而上，把他杀了就得了。
朱棣犹豫未决，眼睛转了转，问道：“本王听说，朱允炆正在罗织罪名，削五王的藩。不知可有此事？”
“他们若是有罪，朝廷自然要拿他们问罪；
他们若是无罪，又何惧之有呢？”
“那么，他是不是想把本王的藩也削了呢？”朱棣手握剑柄。
大帐内的空气顿时紧张了起来。
“皇叔若是一心抗击北元，没有二心，又何必担心这些呢？”
朱棣冷笑了一声：“本王虽然忠于朝廷，可是，朝廷未必会认为本王忠诚。
本王手下有雄兵十万，现在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半天之内，就可以攻下京师。”
朱允熥心想朱棣说这样的话，其实，并不算过分，
因为朱允炆太过大意了，事先根本没有防范。
如果此刻再从全国各地调兵前来勤王，已然是远水不解近渴，来不及了。
朱允熥心里紧张，表面上却很从容：“皇叔治军有方，侄儿也很佩服。
但是，侄儿听说，师出无名，必定会遭惨败，难道皇叔要造反不成吗？
其次，虽然你英明神武，善于用兵，可是，皇兄只要把先帝的遗诏向文武大臣们展示，朝廷上下必定会同心同德一起来对付皇叔。
如今，朝廷尚有百万大军，像耿炳文、郭英、徐辉祖和铁弦等人，无不是能征善战之人，皇叔有把握击败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吗？”
朱棣听了，低头不语。
因为他也觉得此时造反，时机尚未成熟。
朱允熥察言观色，接着说道：“皇叔，还有一件事，侄儿不得不提醒你，你的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和朱高燧尚在城中，如果你逼急了，你想一想陛下会怎么做？
只是陛下念骨肉亲情，不忍心那么做罢了。”
“这——。”这也正是朱棣心里所担心的。
事先，他就说三个儿子尚在城中，此时兴兵，恐怕有诸多不便，道衍却说朱高煦有项羽之勇，有他在，万无一失。
“如今，皇爷爷刚刚去世，如果我们内部不和的话，北元趁机袭取北平，到那时，你失去了根据，进退两难，你又该如何自处呢？
依侄儿的建议，你不如下令让张玉率兵回防，你单独随我一起进城吊丧，才是上策。
这样一来，天下人定会说皇叔是个至孝之人。”
此时，道衍再次摸起了那个指环，频频向朱棣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