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回 周世宗二次亲征 赵匡胤三关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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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政十八年,即是周世宗显德二年,公元955年。
六月五日,后蜀行营都统李廷珪,率兵至威武城,正值周排阵使胡立,带领百余骑,前来巡逻。李廷珪立即麾军杀上,把胡立困在垓心!
胡立兵少势孤,冲突不出,被后蜀军射落马下,活擒而去。胡立部下也多被后蜀军擒获,只剩数十骑仓皇逃归周营。
李廷珪得了小胜,报称大捷,并命部下在军衣上绣上斧头标志,号为破柴都。周世宗郭荣(柴荣)本姓柴,故有此号。
周廷百官以粮草运输困难,多数主张罢兵。
周世宗乃派赵匡胤亲赴前线,视察军情。
赵匡胤回来后,极言秦、凤等州可取,不应罢兵。
后蜀皇帝孟昶接着捷报,很是喜慰,又派使者至南唐、北汉,约定共同出兵进攻周朝。
偏是得意事少,失意事多,捷报才到,败报又来。
李廷珪前军,被周军打败,掳去将士三百人。
后蜀皇帝孟昶,再派知枢密使伊审征抚慰行营,前往前线督战。
伊审征赶到前线,与李廷珪商定军谋,分兵三路出师:
一、先派先锋都指挥使李进,占据马岭寨(今陕西凤县西),截住周军来路;
二、再派突击队旁出斜谷(今陕西太白县境内),进屯白涧(今陕西凤县东北),作为偏师袭扰;
三、又令染院使王峦,引兵出凤州北境,至堂仓镇及黄花谷(今陕西凤县北),断绝周军粮道。
伊审征、李廷珪等率主力大军择地扎营,专待消息,准备接应各路。
周显德二年,后蜀广政十八年,公元955年,闰九月。
却说王峦率兵三千人,直接赶往堂仓镇,先令侦骑至黄花谷中,探明敌踪。侦骑还报说,谷外有周军往来,统是输运辎重,接济周营,并没有大将压阵。
王峦大喜道:“我去把他粮草辎重,一齐夺来,管教他粮食中断,全军溃走了。”
遂驱军前进,驰入黄花谷。黄花谷谷长路窄,兵士不能并行,只好鱼贯而入,慢慢儿的蛇行过去。
那知周军正埋伏在谷口,见后蜀兵出谷前来,立即突出。打倒一个捉一个,打倒两个捉一双,王峦押着后队,尚未得知,只管催军速行,待至前队已擒去千人,才得知谷外警报,慌忙传令退还。
怎奈后面的谷口,也有周军出现,王峦拚命杀出,手下只剩百余骑,紧紧随着,此外都陷入谷中,被周军前后搜捕,一古脑儿的捉去了。
王峦带百余骑还奔堂仓镇,急急如漏网之鱼,累累如丧家之犬,恨不得三脚两步,即抵大营。
快到堂仓镇附近,见前面摆着一彪人马,很是雄壮,为首的戴着兜鍪,穿着铁甲,立马横枪,朗声呼道:“我乃周将张建雄也!来将快下马受缚,免我动手。”
王峦至此叫苦不迭,自思进退无路,只好硬着头皮,纵马来战。两下交锋,一个是胆壮气雄,一个是心惊力怯,才及四五合,杀得王峦满身臭汗,招架不住。
张建雄大喝一声,把王峦扯住衣襟,摔落马下,周军顺手按住,将王峦缚紧,牵往马前。
后蜀兵只有百余骑,怎能夺回主将,何况又无路可逃,没奈何哀求乞降。张建雄令军士反绑后蜀兵,仍然由原路回军。那时黄花谷内,已将后蜀兵捉得精光,仔细检点,刚刚捉了三千人,一个也不少,一个也不多。
更奇的是一个不死,都被张建雄带返,回营报功。
原来周将王景、向训等,早已料到后蜀兵必来劫粮,于是伏兵于黄花谷口,正巧王峦中计,全军覆没。
那李进在马岭寨中,得知此信,吓得战战兢兢,还道周军具有神力,能使王峦三千人片甲不留。要逃性命,走为上策,便弃了马岭寨,奔回大营。
突击队屯兵白涧,也闻声奔溃。
伊审征、李廷珪两蜀帅的规画,三路一并失败,自知立脚不住,不如见机早退。
高彦俦也只得弃营返奔,直至青泥岭下,依险扎营。
雄武(秦州)节度使韩继勋,亦乐得逃生,依样画个葫芦,走还成都。
秦州(今甘肃秦安县西北)观察判官赵玭,召属官商议道:“敌兵甚锐,战无不胜,我国所派兵将,向称骁勇,一经战阵,非死即逃,我等怎可束手待毙?弃暗投明,去危就安,正在今日,未知诸君意下如何?”
大众都是贪生怕死,听了赵玭言,应声如雷,即开城迎纳周军。
王景等已入秦州,便分兵攻成、阶二州,自督军往围凤州。成、阶二州的刺史,闻秦州失守,当即迎降,独凤州固守不下。
原来韩继勋逃回成都,后蜀皇帝孟昶把他撤职,改任王环为雄武(秦州)节度使,赵崇溥为都监,往援秦州。
两将行至中途,接得秦州降周消息,忙引兵转趋凤州。刚入凤州城,那王景已率师来攻,两将急忙登城守御。
王景四面攻扑,都被赵崇溥督兵击退,乃筑垒成长围,断绝城中樵采、汲水,令他自毙。
正好彰信(曹州)节度使韩通,奉周世宗命,率军来助王景。王景令他前往城固镇,堵截住蜀中援兵。
凤州城中,粮尽援绝,渐渐支撑不住,每夜都有士兵、将校缒城出降。王景乘危督攻,一鼓登城,城上守兵望风披靡,王环、赵崇溥,还在率众巷战,怎奈部众全无斗志,陆续逃散,只剩王、赵两将,无路可奔,一起被周军擒住,赵崇溥愤不欲生,绝粒而死,王环被拘狱中。
时为周显德二年,后蜀广政十八年,公元955年,十一月十四日。
秦、凤、成、阶四州,俱为周有。王景露布奏捷,静候朝命。
周世宗传谕优奖,且命赦免四州所获将士,愿意回去的,发给路费。愿意留下的,待遇从优,编为怀恩军,即令降将萧知远带领,暂住凤州。后来因兴兵南讨,欲罢西征,遂命萧知远率兵返回后蜀国。
后蜀国兵败地削,上下震惊,伊审征、李廷珪等,奉表请罪。
后蜀皇帝孟昶概不追究,但命在剑门、白帝城各处,多聚粮草,为备御计,一面鼓铸铁钱,禁民间私用铁器。国人很觉不便,都归咎李廷珪等将士。
孟昶母李太后,也屡次说孟昶任命的将领才能不足,除高彦俦忠诚,足以依赖外,其他人应全部撤换,孟昶不能从。后来只有高彦俦死节,方知李太后有识,可惜孟昶不用。
之罢免李廷珪兵权,任命为检校太尉。
不久,萧知远等率军回到后蜀,后蜀皇帝孟昶亦放还周将胡立等八十余人,并嘱胡立代递国书,向周世宗请和。
胡立返回汴京,呈上后蜀皇帝孟昶书信。周世宗郭荣(柴荣)展开一阅,但见起首二语,乃是大蜀皇帝,谨致书于大周皇帝阁下,不禁忿然道:“他尚敢与朕为敌么?”
继续看将下去,乃是一篇骈体文。略云:
窃念自承先训,恭守旧邦,匪敢荒宁,于兹二纪。顷者晋朝覆灭,何重建来归,不因背水之战争,遂有仇池之土地。洎审晋君北去,中国且空,暂兴敝邑之师,更复成都之境。
厥后贵朝先皇帝应天顺人,继统即位,奉玉帛而未克,承弓剑之空遗,但伤嘉运之难谐,适叹新欢之且隔。以至去载,忽劳睿德,远举全师,土疆寻隶于大朝,将卒亦拘于贵国。
幸蒙皇帝惠其首领,颁以衣裘,偏裨尽补其职员,士伍遍加以粮赐,则在彼无殊于在此,敝都宁比于雄都!方怀全活之恩,非有放还之望。今则指导使萧知远等,押领将士子弟,共计八百九十三人,还入成都,具审皇帝迥开仁愍,深念支离,厚给衣装,兼加巾屦,给沿程之驿料,散逐分之缗钱。此则皇帝念疆场几经变革,举干戈不在盛朝,特轸优容,曲全情好。求怀厚谊,常贮微衷。
载念前在凤州,支敌虎旅,曾拘贵国排阵使胡立以下八十余人,嘱令军幕收管,令各支廪食,各给衣装,只因未测宸襟,不敢放还乡国。今既先蒙开释,已认冲融,归朝虽愧于后时,报德未稽于此日。其胡立以下,令各给鞍马、衣装、钱帛等,专差御衣库使李彦昭部领,送至贵境,望垂宣旨收管。
矧以昶昔在龆龄,即离并都,亦承皇帝风起晋阳,龙兴汾水,合叙乡关之分,以申玉帛之欢。倘蒙惠以嘉音,即伫专驰信使,谨因胡立行次,聊陈感谢。词不尽意,伏惟仁明洞鉴,瞻念不宣。
周世宗览毕,脸色稍微好看了点,便对胡立道:“他向朕乞和,情尚可原,但不应与朕平起平坐,不分尊卑,朕不便答复。你在蜀多日,能悉蜀中情形否?”
胡立陈述后蜀皇帝孟昶荒淫情事,且自请失败罪名。
周世宗道:“现在有事南方,且令蜀主苟延一、二年,等到征服南唐,再图西蜀未迟。朕赦免你罪,你且退出去罢!”
胡立谢恩而退。
后蜀皇帝孟昶等候周朝复书,始终等不到,竟向东方汴京方向伸指骂道:“朕即位称帝,郊祀天地时,你还是一个做生意的小商贩,怎敢藐视我至此!”
遂仍与周朝绝好,复为敌国。
后人有诗咏道:
丧师失地尚非羞,满口骄矜最足忧;幸有南唐分敌势,尚延残喘度春秋。
却说后蜀帝孟昶致书乞和,周世宗虽不答复,却为着南讨兴师,暂时不再西征,令各将整顿军备,操练人马。
周显德二年,公元955年,十一月初一日。
周世宗命同平章事李谷,担任淮南道前军行营都部署,兼知庐、寿等州行府事,忠武(许州)节度使王彦超为副,都指挥使韩令坤、赵弘殷等一十二将,一齐从征,向南进发,并先晓谕淮南各州县道:
朕自缵承基构,统御寰瀛,方当恭己临朝,诞修文德,岂欲兴兵动众,专耀武功!顾兹昏乱之邦,须举吊伐之义。
蠢尔淮甸,敢拒大邦!因唐室之凌迟,接黄寇之纷扰,飞扬跋扈,垂六十年,盗据一方,僭称伪号,幸数朝之多事,与北境以交通,厚启兵端,诱为边患。
晋、汉之代,寰境未宁,而乃招纳叛亡,朋助凶慝,李金全之据安陆,李守贞之叛河中,大起师徒,来为援应,攻侵高密,杀掠吏民,迫夺闽、越之封疆,涂炭湘、潭之士庶。以至我朝启运,东鲁不庭,发兵而应接叛臣,观衅而凭陵徐部。沭阳之役,曲直可知,尚示包荒,犹稽问罪。迩后维扬一境,连岁阻饥,我国家念彼灾荒,大许籴易。前后擒获将士,皆遣放还。自来禁戢边兵,不令侵挠。
我无所负,彼实多奸,勾诱契丹,至今未已,结连并寇,与我为仇,罪恶难名,神人共愤。今则推轮命将,鸣鼓出师,征浙右之楼船,下朗陵之戈甲,东西合势,水陆齐攻。吴孙皓之计穷,自当归命,陈叔宝之数尽,何处偷生!
一应淮南将士军人百姓等,久隔朝廷,莫闻声教,虽从伪俗,应乐华风,必须善择安危,早图去就。如能投戈献款,举郡来降,具牛酒以犒师,纳圭符而请命,车服玉帛,岂吝旌酬,土地山河,诚无爱惜。刑赏之令,信若丹青。若或执迷,宁免后悔!王师所至,军政甚明,不犯秋毫,有如时雨。百姓父老,各务安居,剽掳焚烧,必令禁止。须知助逆何如效顺,伐罪乃能吊民。朕言尽此,俾众周知!
这道谕旨,传入南唐,江淮一带,官民震骇。
南唐帝李璟只信用二冯兄弟,冯延己尝坐罪罢相,见前文潭州失守事,不到数月,便命复职,冯延鲁又入任工部侍郎,兼东都副留守。南唐东都即广陵(扬州江都府)。
就是陈觉、魏岑等,亦相继起用。朝中奸佞盈廷,南唐国政日紊。
从前,每年冬季,淮河水浅,沿岸居民,可徒步涉水过河。南唐帝本来发兵戍守,号为“把浅兵”。
寿州监军宦官吴廷绍,以为疆场无事,白白耗费粮饷,奏请撤戍,竟获南唐帝应允。
清淮(寿州)节度使刘仁赡,固争不得。忽闻周师将至,正值天寒水涸的时候,淮上人民,很是恐慌。独刘仁赡神色自若,布置守御,不异平时,众情少安。
南唐帝李璟命神武统军刘彦贞,为北面行营都部署,率兵二万趋寿州;
奉化(江州)节度使、遥兼同平章事皇甫晖,为北面行营应援使;
常州团练使姚风为应援都监,率兵三万屯定远县。
召宋齐丘,还至金陵,又授户部尚书殷崇义知枢密院事,与宋齐丘共预兵谋,居中调度。
周南征都部署李谷等,引兵至正阳镇,见淮上防守无人,便立即赶造浮桥,数日即成,乃越淮而东,直指寿州城下。虽有南唐兵二千余人,半途拦阻,哪里是周军百战雄师的对手,略略交锋,便即溃去。
却说三十年前,李谷和韩熙载二人,曾经在正阳关洒泪分别。当时,韩熙载对李谷说:“吴国如果用我当宰相,我当指挥大军,长驱直入,平定中原。”
李谷笑说:“中原如果用我当宰相,吞并吴国,如探囊取物。”参见第八十七回。
如今,李谷四年前已经担任周朝宰相,见第一百二十回。现在,果然率领大军,越过正阳关,要来吞并南唐(吴国)。
而才情万丈的韩熙载,却多次与宰相的职位失之交臂。
八年前,辽太宗入侵中原,灭了晋朝,引得中原大乱,韩熙载曾经劝南唐元宗李璟北伐中原,可惜李璟不听。
周都指挥使白延遇,乘胜长驱,进至山口镇,又遇南唐兵千余名,也不值周军一扫。
唯独周军进攻寿州,却是城坚难拔,用了许多兵力,毫不见功。
李谷屡驰书周廷,报明情实,周世宗即拟亲征。
不巧,枢密使、兼侍中郑仁诲病逝,朝右失一谋臣,周世宗很是叹惜,亲往吊丧。近臣奏称年月方向,不利驾临,郭荣(柴荣)摇首道:“君臣义重,尚顾得年月方向么?”
遂亲至郑宅,哭奠而归。下诏追赠他为中书令、追封韩国公。
吴越国王、天下兵马元帅钱弘俶,派元帅府判官陈彦禧,前来东京朝见,入献方物,周世宗召见使臣,颁发圣旨给他带回,下令吴越王发兵夹攻南唐。
吴越王应诏发兵,特派同平章事吴程,出袭常州。
寿州尚在固守,李榖久攻不克,便在行营中过年。
转眼已是周显德三年,南唐保大十四年,公元956年。
李榖又在上窑,击败南唐军一千余人,唯有寿州,久攻不下。
周世宗闻寿州不下,决计再次御驾亲征,命宣徽南院使向训,权任东京留守,端明殿学士王朴为副,彰信节度使韩通,权任点检侍卫司,及在京内外都巡检。
派侍卫都指挥使李重进为先锋,前往正阳,河阳节度使白重赞,出屯颍上,遥应李重进。两人率军先出发。
正月初八日,周世宗第二次御驾亲征,率禁军自东京出发。
那时南唐将刘彦贞,已引兵增援寿州,并出动战船数百艘,令驶往正阳关,打算烧毁周军浮桥。
李榖探知敌谋,召将佐集议道:“我军不能水战,若正阳浮桥,被贼所毁,必定腹背受敌,退无所归,不如还保正阳,伫候车驾到来,听旨定夺。”
乃一面报明周世宗,一面焚去粮草,拔营齐退。
周世宗行至固镇,接到李榖奏报,不以为然。急派中使驰往李榖大营,谕令不准退兵。
李榖已到正阳,才得谕旨,再次上奏道:“贼将刘彦贞来救寿州,臣却不惧,只虑贼舰顺流掩击,断我浮桥,截我后路,所以不得已退守正阳。今贼舰日进,淮水日涨,若车驾亲临,万一粮道断绝,危且不测,愿陛下驻跸陈、颍,俟臣审度可否,再行进取未迟!”
正月十三日,周世宗抵达陈州,批览李榖奏章,愀然不乐,飞促李重进驰援淮上,与李榖会师,并且传谕道:“唐兵且至,须急击勿失!”
李重进奉命进抵正阳,那南唐将刘彦贞,到了寿州,见周军退去,便欲追击。
刘仁赡谏阻道:“公大军未至,敌已先退,想是畏公声威,故即遁去,但能巩固我方守卫,何必速战!倘或追击失利,大事反去了。”
刘彦贞道:“兵来将挡,火来水浇,敌已怯退,正好趁机进击,奈何不行!”
池州刺史张全约,也极力劝阻,怎奈刘彦贞坚决不从,驱军急进。
刘仁赡长叹道:“果遇周军,必败无疑!看来寿州是难保了。我当为国效死,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说毕泣下,部众统是感奋,乃入城登陴,修堞益兵,决计死守。
这位不识进退的刘彦贞,他本是无才无能,不娴军旅,平时靠着刻薄百姓的手段,狂征暴敛,积财巨万,一半儿充入私囊,一半儿贿赂权要。所以冯延己、陈觉、魏岑等五鬼,争相标榜,有人称他治民如龚、黄。龚遂、黄霸,乃汉时贤吏。有人誉他用兵如韩、彭,韩信、彭越,乃汉时良将。
南唐元宗李璟信以为真,一听说周军入境,便把兵权交付与他,他也觉得义不容辞,当仁不让,贸然出征。裨将咸师朗等,亦皆轻率寡谋,毫不足用。
当下刘彦贞不听刘仁瞻等人劝阻,执意进兵,直抵正阳关,旌旗招展,粮草辎重,绵延数百里。
周先锋将李重进,望见南唐兵到来,便渡淮东进,也不及与刘彦贞答话,便身先士卒,冲入南唐军。
南唐将咸师朗,自恃骁勇,策马舞刀,抵住李重进,兵器并举,战到四、五十合,不分胜负,李重进佯输,跑马绕阵而走。
咸师朗不知是计,骤马急追,约有二百余步,李重进按住了刀,挽弓搭箭,回放一矢。咸师朗刚刚追上,相距只有数步,急切无从闪避,左肩上着了一箭,忍痛不住,撞落马下。南唐兵忙来抢救,被李重进回马杀退,捉住咸师朗,派部卒押入李谷大营。
李谷得报李重进取胜,也拨韩令坤等将士,渡过淮河接应。李重进正杀入唐阵,凭着一把大陌刀,左劈右斫,砍死多人。
刘彦贞随兵虽众,统是酒囊饭袋,不耐争战,蓦遇李重进一支人马,已似虎入羊群,望风奔避,再加韩令坤等像一群狼一样相继杀来,哪里还敢抵敌,霎时间狂奔乱窜,四散逃生。单剩刘彦贞亲军数百人,如何支持,只好簇拥着刘彦贞,落荒西走。
李重进怎肯饶他,紧紧追蹑。前面有一小坡,地势不高,却很峻削。南唐军越过小坡而逃,刘彦贞也跃马上坡,不防马失后蹄,倒退下来,竟将刘彦贞送落马后,滚坠坡下。
凑巧李重进追到,顺手一刀,把刘彦贞一刀劈做两段!
此外四窜的南唐兵,被周军分头赶杀,斩首万余级,伏尸三十里,军资器械,遍地抛弃。周军慢慢搬回营中,共得三十余万件。
南唐池州刺史张全约,正运粮饷往前军,途中见败卒逃归,报称刘彦贞已经战死,急忙将粮车折返寿州。
所有刘彦贞残众,也一起逃入寿州城内。刘仁赡表举张全约为马步左厢都指挥使,同守寿州城。
之前,北面行营应援使皇甫晖、应援都监姚凤,率兵三万屯定远县,闻刘彦贞大军覆灭,不敢屯留定远县,即退保清流关。
滁州刺史王绍颜,已弃城逃走。
显德三年,公元956年,正月十八日。
周世宗郭荣(柴荣)抵达颍州南永宁镇,已经得知正阳胜仗,对左右道:“前时李榖撤兵,寿州解围,附近到城里逃难的百姓纷纷回到村庄。现在我大军又到,李重进正阳大捷,他们势必再次逃亡寿州城中。长期围困之下,他们只有饿死。朕想到这里,十分怜悯。应该派人前去各地抚慰,劝他们安居乐业。”
正月二十日,自陈州至正阳,命李重进代为招讨使,但令李谷判寿州行府事,自督大军进攻寿州,在淝水南下营,徙正阳浮桥至下蔡镇,且召宋、亳、陈、颍、徐、宿、许、蔡等处民工数十万,围攻寿州,昼夜不息。
周世宗又派人前往朗州,下令给武平(朗州)节度使、兼中书令王逵,命他出攻鄂州,特授南面行营都统。王逵应诏出师,后文自有交代。
李重进正阳大捷,斩杀刘彦贞,击败两万南唐援军。周军趁胜再次围攻寿州。
不过,因李榖撤兵,清淮(寿州)节度使刘仁赡这几天稍得喘息之机,已备足粮草、守具,整日里发矢掷石,鸣炮扬灰,使周军不能近城。周军人数虽多,无从进步,只好顿留城下。
周世宗亦无可如何。忽报南唐都监何延锡,又率战舰百余艘,驻营涂山,为寿州声援。
周世宗乃召殿前都虞侯赵匡胤入帐,吩咐道:“何延锡来援寿州,但在涂山下立营,不敢到此,想亦没有甚么能力。只是寿州城内的守兵,得此声援,却不易摇动军心,你可引兵前去,破灭此营。”
赵匡胤领命,即率兵五千,前往涂山,遥见南唐兵维舟山下,一排儿却很整齐,岸上只有一个大营,想是何延锡驻着,便对部将道:“我军是陆军,敌军是水师。主客殊形,如何破敌!我惟有用计除他。”
遂选老弱残兵百余骑,授他密计,前去敌营诱敌,自引数千精骑在涡口埋伏妥当。
何延锡正在营中坐着,自思寿州孤危,不好不救,又不敢去救,心下好同辘轳一般七上八下。
忽然有军吏入报道:“周军杀来了!”
何延锡忙即上马,招集水军,出营查看,见营外只有百余骑周兵,更兼老少不齐,或长或短,或胖或瘦,多是歪瓜裂枣。
何延锡不禁大笑道:“我道周军百战雄师,如何厉害,怎知是这等人物!也想来踹我营么?”
何延锡便麾兵杀上。那周兵并不敢对仗,立即回头狂奔。
何延锡追了一程,也欲回军,但听得敌骑笑骂道:“你等没用的南蛮奴,料到你不敢来追,我有大军在涡口,你等如再追我,管教你人人送命,个个丧生!”
不欺之欺,尤善于欺。
何延锡被他一激,不肯罢休,索性再赶,且嘱令战舰五十艘,一同驶往涡口,就使遇着不测,也可上船急走。
于是周兵在前面逃,南唐兵在后面追,不多时已至涡口,只见前面统是芦苇,足有一人多高,并没有周军驻扎。
何延锡胆愈放大,又听得敌骑回头揶揄,仍然如故,便当先力追,那敌骑却从芦苇中,窜了进去。
何延锡不知好歹,也纵马追入芦苇间,不料两旁伏着绊马索,竟将他马足绊住,马立即坠倒,何延锡跌了一个倒栽葱。慌忙爬起身,突来了一位红面大将军,手提一杆浑铁棒,兜头一棒,击破何延锡脑袋,死于非命。
看官不必细猜,便可知是赵匡胤。赵匡胤既一棒打死何延锡,立即指挥伏兵,驱杀南唐军,南唐军不少人都做了刀头鬼。有几个跑得快的,远远往河边逃去,妄想上船逃命。
哪知所有战船五十艘,急急驶来,都已经被赵匡胤率军夺住,南唐兵哪里还好上船!
赵匡胤获胜,乘船至御营报功,周世宗自然嘉奖。
时为周世宗显德三年,南唐保大十四年,公元956年,正月二十六日。
不久又接得庐、寿、光、黄巡检使,元城人司超,奏称在盛唐(六安)地方,击败南唐兵三千人,活捉都监高弼等人,夺得战舰四十余艘,周世宗大喜。
却说南唐军北面行营应援使皇甫晖、应援都监姚凤,率兵三万退保清流关,拥众自固。
皇甫晖是魏州人,原来在邺都当兵。同光四年,即公元926年,在邺都胁迫赵在礼发动叛乱,将李嗣源送上皇帝宝座,得以出任密州刺史。参见第八十五回。天福十二年,即公元947年,辽太宗南侵,他为避祸,逃奔南唐。参见第一百零九回。
清流关在滁州西北,倚山负水,势颇雄峻,更有三万多南唐兵把守,显见是不易攻入。
周世宗谕赵匡胤道:“我军处处得胜,先声已振,只是寿州不下,阻我前进。我欲进击清流关,卿以为可行否?”
赵匡胤道:“臣愿得二万人,往取此关。”
周世宗道:“清流关颇称雄壮,除非掩袭一法,未易成功,卿既欲往,就烦前去。”
赵匡胤道:“事不宜迟,就在今日。”
周世宗便派兵二万名,令赵匡胤带领了去。
且说赵匡胤往袭清流关,星夜前进,路上偃旗息鼓,寂无声响,但令各队衔枚疾走。及距清流关十里,分部兵为两队,命前队兵直往关下,自己引兵从小道往山后而去。
皇甫晖、姚凤两人,探得周兵到来,开关迎敌,正在山下列阵。不防山后杀出一队雄师,喊呐前来,径来抢关。
皇甫晖、姚凤连忙回军,奔入关门,那周军已经驰到,守兵慌忙关门,哪里还来得及,被周军一拥杀进,吓得二将手足失措,没奈何逃往滁州。
周军队里的大将,就是赵匡胤。
赵匡胤既占住清流关,便进抵滁州城下。
皇甫晖、姚凤率败军才入城中,后面已有鼓声传到,回头遥望,远远的旗帜飘扬,如飞而至。就中有一最大的帅旗,上面隐约露一“赵”字。
皇甫晖叫苦不迭,忙令把城外护城河上的吊桥,立即拆去,阻住来军。自与姚凤阖门拒守,登城俯眺,见周军已逼近城壕,一齐下马凫水,越过濠来。
那赵匡胤更来得突兀,勒马一跃,竟跳过七八丈阔的护城河,皇甫晖不禁伸舌!未几即见赵匡胤指麾兵士,督令攻城。
皇甫晖当下开口大呼道:“赵大帅不必逞雄,彼此各为其主,请容我列阵出战,决一胜负,幸勿逼人太甚!”
赵匡胤笑道:“你无非是个缓兵计,我也不怕你使刁,便让你一箭之地,限你半日,出来整军列阵,我与你厮杀一场,赌个你死我活,教你死而无怨!”
说至此,便用马鞭一挥,令部众退后数百步,自己亦勒马倒退,伫候守兵出战。好整以暇。
待了多时,听得城门一响,两扉骤开,守兵鱼贯而出,后面便是皇甫晖、姚凤二人,并辔督军。
两阵对圆,赵匡胤持着一杆通天浑铁棒,上前突阵,且大呼道:“我只擒皇甫晖,他人非我敌手,休来送死!”
南唐兵见他来势甚猛,便即让开两旁,由他驰入,他即冲至皇甫晖马前。皇甫晖忙拔刀迎战。刀棍相交,才十余回合,皇甫晖毕竟年迈,渐渐刀法散乱。
二马一错镫,赵匡胤用浑铁棒架开皇甫晖大刀,右手拔剑,向皇甫晖脑袋上砍去,皇甫晖将首一偏,堪堪躲过,不由的眼花撩乱,慌忙用刀拄地。说时迟那时快,赵匡胤用棒轻轻一敲,皇甫晖就从马上坠下地来!
姚凤急来相救,那马头已着了一棒,马蹄前蹶,也将姚凤掀翻。周军乘势齐上,竟把皇甫晖、姚凤二将一起活捉了去。
后人有诗咏道:
大业都由智勇来,雄师一出敌锋摧。试看虏帅成擒日,毕竟奇功出异才。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