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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回 据庐州行密借头 主汴梁朱温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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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这奇葩人物,竟然是奉国(蔡州)节度使秦宗权。

时为中和三年,公元883年,五月。

秦宗权乃是上蔡人氏,自幼为人凶悍,性情暴戾。他原来是忠武军大将,三年前,黄巢正在扬州附近,忠武节度使薛能,派他去蔡州驻防,防范黄巢。

当时徐州派驻溵水的三千士兵,路过许州时吵闹着要求供应粮饷。薛能劝慰徐州士兵,大家已经平静下来了。忠武军另外一位大将周岌却杀死徐州士兵,并驱逐节度使薛能,自称留后。

秦宗权有样学样,也驱逐蔡州刺史,占据州城。周岌顺水推舟,任命他为蔡州刺史。

那时,因为周岌、秦宗权的兵变,各藩镇在河南的驻军怕被他们袭击,竟然一哄而散,东都洛阳和京城长安因此门户洞开。黄巢遂得以兵不血刃占领东都洛阳,不久又占领长安,而周岌、秦宗权二人先后投降黄巢。

两年前,宦官杨复光,策反二人,二人派兵共八千人,交给杨复光前去勤王。杨复光为了回报秦宗权,奏明僖宗皇帝,升蔡州为奉国军,任命秦宗权为检校司空、奉国节度使,仍兼蔡州刺史。奉国节度使只管辖蔡州一州之地。

之前,黄巢大将李罕之被张璘擒获,投降高骈,被高骈任命为光州刺史。秦宗权率大军来攻,李罕之不敌,弃城而逃。秦宗权遂据有光州。

后来,寿州杀猪的屠夫王绪袭据寿州、光州,交好于秦宗权。秦宗权任命王绪为光州刺史。

此时,黄巢大军包围蔡州,命大将孟楷猛烈攻城,秦宗权军出战不利。

秦宗权一向倾慕黄巢威名,早有仿效之心,竟叛唐降巢,开门迎接黄巢,口称“微臣接驾来迟”。并与黄巢结成同盟,唆使黄巢攻打陈州。

陈州刺史赵犨,祖上从天水迁居陈州宛丘县,原为忠武军马步都虞侯,曾经是秦宗权的上司。

赵犨小时候就很机智勇敢,喜欢与小伙伴玩打仗游戏,指挥小伙伴列队、结阵,很有章法,小伙伴都不敢乱。他父亲赵叔文见之大惊,说:“这孩子将来一定能当光大我家门。”

赵犨稍长,喜书,善射,又学击剑。唐武宗时,昭义节度使刘稹叛乱,赵犨随父从军征伐潞州,收复天井关。不久,南诏进犯安南,又从军南征,率忠武将士转战亚热带溪洞之间,斩获甚众。因功升为忠武军马步都虞侯。

之前,薛能刚刚从徐州调任忠武节度使时,陈州父老到许州情愿,希望能派赵犨镇守陈州。因此,薛能奏明朝廷,升赵犨为陈州刺史。

先前,黄巢占据长安时,陈州刺史赵犫,就对部下说:“黄巢残暴,必不能长久。如果他不死在长安,一定会向东方逃窜,陈州首当其冲。之前忠武军崔安潜大帅、张自勉大将军常年与黄巢作战,黄巢对我忠武军恨之入骨,血海深仇,不可不防。”

于是命人修缮、加高城墙,并在城外挖掘濠沟,引水形成护城河。又招兵买马,补充部队,还将所有丁壮,编成民兵,大造铠甲兵器,在城内大量蓄积粮草。又实行坚壁清野,将城外六十里内的住户,只要家里稍微有点余粮的,全部迁入城内居住。

现在听说蔡州秦宗权降了巢贼,料想他们必定会首先进攻陈州,急忙派弟弟赵昶、赵翊,还有儿子赵麓、赵岩,分率兵士,出守项城、溵水等要路,四面埋伏,专待贼众到来。

却说大齐大将孟楷,率精兵一万,进攻陈州,行至项城,依仗一路连胜,骄傲自大,不加防备。

突然,赵昶、赵翊伏兵一齐杀出,孟楷大怒,挥军猛攻。陈州军难以抵挡,一触即溃。孟楷急忙挥军追赶。

前面是一片树林,陈州军都逃入树林不见了。孟楷大惊,不好!一定有埋伏。刚刚想到这一点,突然轰隆一声,顿时眼冒金星!原来孟楷及部下数十骑,竟跌落陷马坑内!

陈州军突然一下子又从树林里冒了出来,七手八脚,将孟楷等人擒获,大齐军余众死伤不小,四散而逃,孟楷一万精兵全军覆没。

孟楷被带到赵犨面前,赵犨劝他投降。

孟楷怒道:“我乃堂堂大齐尚书左仆射,你算老几,焉能降你!要杀便杀!”

赵犨遂下令,将他斩首示众。孟楷至死骂不绝口。

原来,蔡州在南,陈州在北,黄巢从蔡州如果要返回故乡曹州,或是逃亡巨野泽,陈州是必经之地。

赵犨向朝廷报捷,朝廷加赵犨检校兵部尚书。几个月后,又加检校司空,进爵颍川县伯。

黄巢接得败报,听说失了骁将孟楷,不禁大怒:“朕誓要踏平陈州,为朕义子孟楷报仇雪恨!”

尚让劝道:“陈州城高壕深,一时半会难以攻克。还是返回曹州休整要紧,不如绕道而行。”

黄巢却不肯,下令日夜攻城。当即与秦宗权合兵,围攻陈州,在陈州城外挖掘五重沟堑,百道攻扑。陈州人心惊恐,都说,黄巢是魔王转世,杀人不眨眼,吃人不吐骨头。

赵犫召集大家训话,说:“我忠武军以忠义、勇武着称于世,所以天下那么多藩镇,只有我们才能称得上忠武二字。我陈州人,自古以骁勇善战出名,天下谁人不知?我们赵家,世居陈州宛丘县,一直吃陈州的俸禄,誓与陈州共存亡!男子汉大丈夫,应该在死中求生,即使求生不得,为国尽忠,也绝对不向盗贼俯首称臣。同意的,我们就是好兄弟,并肩作战。不同意的,一律斩首!”

大家于是安心,誓死固守陈州城。有时大齐军稍微松懈一点,赵犫就率敢死队开城出击,杀贼甚多。

黄巢大怒:“赵犫啊赵犫,朕看你是找抽呢!”

张全义说:“陈州城固若金汤,城内军民,万众一心,誓死固守,恐怕要打成持久战!不如放弃它,早日转兵东进,从长计议。”

黄巢道:“持久战就持久战,朕就跟陈州耗上了!就在城外安营扎寨,不拿下陈州,誓不罢休!”即在陈州城北扎下大营,并修建文武百官官署,为持久计。

当时,河南一带,历经几年战乱,白骨露于田,千里荒无人烟。加上陈州实行坚壁清野,大齐军十几万人马,根本筹措不到粮食。据说黄巢下令抓人来吃。齐军建立巨大的舂磨寨,掳掠到百姓,就投入舂磨中,连皮带骨头一起磨碎了当军粮。也有一种说法,说是官军捉到百姓,卖给黄巢当军粮。河南数十个州县,人口几乎灭绝。

陈州城内,赵犫一面拒贼,一面派人向邻镇乞援。

先前,淮南道下辖的庐州,就是合肥,有一大将杨行密,乃是庐州人氏。他与草军作战经常立功,但是庐州都将对他十分嫉妒,并没有为他请功,反而将功劳,多半算在自己头上。

草军离境,淮南太平,都将又奏明庐州刺史郎幼复,要把杨行密再次调往灵州戍边。刺史郎幼复遂发布调令。

杨行密晋见都将辞行。都将说了一大堆甜言蜜语,以抚慰杨行密。

最后,都将问:“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能帮的都尽量帮助你!”

杨行密说:“末将什么也不缺,只想跟你借一样东西!”

都将道:“借什么东西?只要我有,一定给你。”

杨行密说:“借你的项上人头!”一下子跳起来,把他斩首。然后召集大家厉声说:“都将赏罚不公,冒领我军功。我现在把他杀了。有不服的,只管来厮杀。”

众人皆说:“杨将军神武,我等皆服。愿意为将军效力。”

杨行密乃自称八营都知兵马使,带人晋见刺史郎幼复。

郎幼复说:“将军神威,在下佩服得很,情愿举州相让!”遂上书高骈辞职,建议任命杨行密为庐州刺史。

杨行密知道淮南现在是吕用之当家。乃贿赂吕用之。吕用之也为杨行密说好话。高骈欣然任命杨行密为庐州刺史。

杨行密坐镇庐州,乃遍访本州贤者。庐州有士人王勖,以贤德闻名庐州。杨行密访之,王勖曰:“吾已老朽,难当重任。”

杨行密再三坚持,又问他家子弟情形。

王勖说:“吾子王潜,喜爱研究学问,性情谨慎,思考周密,可以运筹帷幄。吾侄王稔,定远人季章,勇敢坚强,志气崇高,节操高尚,可为将领。”

于是杨行密就聘任王潜为幕僚,王稔、季章为大将。

这天,吕用之巧遇左骁雄军使俞公楚。

其实,哪里是什么巧遇。俞公楚专程等他好久了。现在的吕用之,也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见到的。当初,侯门似海,吕用之想见到高骈,难入登天。正是俞公楚的推荐,吕用之才见到高骈。

俞公楚说:“吕大仙啊。你还是要适当收敛一点,现在好多人都怪我当初不该引荐你呢。你不要连累于我。”

吕用之嘴上不好说什么,心里却恨上了俞公楚。

还有右骁雄军使姚归礼,为人豪爽直率。对于吕用之的恶行,别人都是不敢言而敢怒,他却敢于斥责。多次当面拔剑,说要斩杀吕用之,为民除害。

这天晚上,吕用之和党羽在妓院聚会,一个个左搂右抱,淫乱之状不堪入目。

姚归礼听说,大喜,立即派人化妆成土匪前去,将妓院团团包围,四处放火,有好几个衣着打扮像道士的都被杀死。

吕用之大惊,换上妓女的衣裙,又化了浓妆,扮成妓女逃走。

次日,吕用之不敢声张,暗中派察子访查,发现纵火的根本不是什么土匪,而是骁雄军的士兵,主使人就是姚归礼。俞公楚是吕用之的亲戚,又对吕用之有引荐之恩,但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参与?管它呢!宁可错杀,也不能错放!

于是就在高骈面前,拨弄是非,颠倒黑白,陷害俞、姚二人。

不久,有人报告高骈,说庐州东面的肥东县有人叛乱。吕用之说:“可令俞、姚二将,领骁雄军士兵三千,前往剿灭。”高骈从之。

吕用之又秘密派人,告诉杨行密说:“俞公楚、姚归礼二人将要袭击庐州。可急斩之,然后上奏高大帅,就说他二人叛乱。大帅那边,我自为将军开脱。”

杨行密派兵在险要处设下埋伏。俞、姚二人领兵一上路,杨行密就派人一路监视。到了肥东附近,突然伏兵四起,骁雄军猝不及防,被全部歼灭。俞、姚二人,都被杀死。

吕用之入禀高骈说:“我刚刚派人查了,肥东县并没有人作乱,而是姚归礼谎报军情,意图率部脱离我军,袭击庐州,并裹挟我淮南道西部诸州,投奔朝廷。朝廷许他为淮南西道节度使。他家藏有圣旨,已经被我查获。”并附上伪造的朝廷诏书。

高骈一看,那诏书上写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淮南富甲天下,人口繁盛,物产丰饶,宜拆分为东、西两道。以庐州、寿州、和州、舒州、光州五州之地,设立淮南西道,命俞公楚为节度使。钦此!

高骈大怒。其实,高骈不知道,这诏书,就是吕用之从他那些空白诏书中偷了几张,刚刚胡乱填写的。你想,如果朝廷真的下了圣旨给俞公楚,他能不带在身上吗?能放在家里让你查获?去到庐州,不得拿出来给人看吗?但是高骈老糊涂了,这么大的破绽,竟然信以为真。

过了几天,杨行密派人报告高骈说:“俞公楚、姚归礼二人率兵袭击庐州,已经被我斩杀。”

高骈大喜,说:“幸亏有杨行密!此人乃是上天赐我呢。”乃厚赏杨行密。杨行密更加相信吕用之了。

淮南节度使高骈的侄儿,左骁卫大将军高澞,把吕用之的罪状,写满二十张纸,秘密递给高骈,流泪痛哭说:“吕用之对内,假借修仙炼丹的那一套说辞,迷惑你,对外,则盗取节度使的军政大权,残害功臣,荼毒百姓。将佐及幕僚,统统怕死,不敢跟你说实话。现在,吕用之正在招兵买马,一旦他羽翼丰满,我们高家上下,势必要被屠杀殆尽。”说到激动处,哽咽不能出声。

高骈怒喝道:“你是不是喝醉了?”命左右扶他出去。吕用之躲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次日,高骈把高澞写的罪状,递给吕用之,问:“这是怎么回事?”

吕用之说:“四十郎(指高澞,高澞排行第四十)曾经因讨小老婆,向我借钱。我没借给他,还告诫他,要学大帅,修仙养性,讨那么多小老婆干什么?因此他对我不满意。”又从衣袖里拿出伪造的借钱信,给高骈看。

高骈十分惭愧,说:“差一点错怪了你!你这是为他好呢。”遂禁止高澞再求见。不久,外放高澞为舒州刺史。

同安土匪陈如,发兵攻打舒州。高澞向庐州刺史杨行密求救,杨行密兵力不足,部将李神福说:“不用一兵一卒,就可赶走陈如。”

于是李神福带了几个杂役,推了几大车庐州军队的旗帜,从小路进入舒州。到了舒州,让舒州军人,尽打庐州军旗,三三两两,东之西指,好像再勘察地形,布置阵地。

陈如大惊,连夜撤走。

过了一阵,又有土匪吴迥、李本,率军袭击舒州。高澞无法抵抗,弃城而逃。吕用之遂以高骈名义,杀之。

杨行密命部将,合肥人陶雅、滁州人张训等,攻克舒州,将二匪斩首。杨行密任命陶雅为舒州刺史。

蔡州奉国节度使秦宗权,已经投降黄巢,派其弟秦宗衡攻克舒城,又攻打庐州。杨行密派大将田頵,击败蔡州军。

却说朱全忠(朱温)原来被封为同华节度使,这其实是个临时职位。长安光复后,同华一带,归京畿道直辖,同华节度使就撤销了。这样,朱全忠(朱温)的地盘就没着落了。他打听到朝廷里是田令孜当权,乃暗通款曲,求为宣武节度使或感化节度使。

看官,你们道为何朱全忠(朱温)想当宣武节度使或感化节度使呢?原来,宣武节度使管辖砀山县,那是朱全忠(朱温)的原籍;感化节度使管辖着萧县,那是朱全忠(朱温)在刘家长大的地方。朱全忠(朱温)这是想衣锦还乡呢!

另外,这宣武、感化,都是天下强藩。

因感化节度使已经被田令孜的另一位关系户,时溥,牢牢占了,田令孜遂禀明僖宗皇帝,任命朱全忠(朱温)为宣武军节度使,兼汴州刺史。

这宣武节度使正管辖家乡宋州砀山县,朱全忠(朱温)大喜。这下可以衣锦还乡了!现黄巢已败,朱全忠(朱温)即与部将朱珍、张存敬、徐怀玉等人率本部人马赶赴汴梁上任。

这时正是中和三年,公元883年,七月三日。

朱全忠(朱温)抵达汴梁。

这宣武节度使,治所在汴梁,即汴州,乃是春秋时代郑国所筑之城,初名启封,战国七雄之一的魏国在此建都,称大梁,秦时设浚仪县,又设开封县。汉时称为陈留。东魏时设梁州。北周改梁州为汴梁,自此常又称汴梁。唐玄宗时一度改名陈留郡。将来成为五代、宋朝时的首都,又要改名为东京。

这汴梁地处中原腹地,天下正中,自古就是人口众多的繁华之所,后来隋炀帝开汴河连通泗水可直达江淮,又开大运河通达南北,汴梁正居南北漕运中心,又为东都洛阳门户,南来北往的贡赋、贸易、商旅皆经此水路,遂成为天下水陆交汇第一大都会,就跟今天的武汉差不多。

唐末诗人皮日休有诗叹汴河道:

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

这宣武节度使,虽然只管辖汴、宋、亳、颍四个州,但是这四个州都扼守汴河、大运河沿岸,因大唐中央财政收入、粮食、物资等主要依靠江淮、江南一带漕运,都需通过大运河水运经汴梁,然后装车转送到东都洛阳及京城长安,因此宣武道的地位十分重要。宣武道论人口在天下四十七镇中名列前六,算是人口稠密,经济繁荣,兵员名额十万,属于天下强藩。

汴梁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整整一百年前,名将李勉镇守汴梁。李勉是唐室宗亲,镇守汴梁十年,全力经营,为防范周边藩镇,大修城墙,周长二十多里,城墙高大巍峨,引汴河水为护城河。又在城内中央,筑有子城,周长四里,做为节度使衙署所在。

朱全忠(朱温)大军刚来到汴梁地界,正行间,忽然有一支兵马,拦住去路。为首三员大将,其中一人,身长八尺,高鼻梁,方脸,面如重枣,声若洪钟,厉声问道:“来者何人?带兵闯入我境,意欲如何?”

朱珍拨马向前,喝道:“这是新任宣武节度使,皇上御赐姓名朱全忠朱大帅的车驾!来将通名!”

对面大汉道:“既然是来宣武上任的新任节度使大人,可有皇上发的敕命诰身为证?”

朱珍当即奉上。来将看了,并无破绽,又递给身后另外一员将领看了。三人立即翻身下马,倒头便拜,口称:“末将早听说大帅将要来汴梁,在此等候多时了!”

朱全忠(朱温)道:“三位将军快快请起!”朱珍连忙将三人拉起。

朱全忠(朱温)又道:“你三人叫何姓名,现官居何职?”

那高个子大汉道:“末将寇彦卿,字俊臣,开封县人氏,世居汴梁为将。大帅威名,如雷贯耳,愿意为大帅马前效力。”

另一位矮些的大汉道:“末将刘扞,也是开封县人氏,也世居汴梁为将。听说大帅要来出镇汴梁,我等盼望多时了!”

最后一位瘦子道:“末将杨彦洪,亦世居开封为将。我等迎接来迟,愿为大帅效力!”

于是三人将朱全忠(朱温)等迎入从前的节度使府衙,朱全忠(朱温)见那府衙,位于汴梁城内的子城中央,早已修缮一新,甚是喜欢,就做为府邸,安居下来。

又令朱珍、张存敬等与寇彦卿、刘扞二将,查看花名册,编练军队。原来,宣武军是个大藩镇,士兵员额十万。不过因为缺乏钱粮,从来就不曾满员,再加上这十年来为平定黄巢,朝廷不断抽调,及邻镇借调,现在只有一万余人,加上朱全忠(朱温)带来的人马,共有接近两万。朱全忠(朱温)大喜,任命朱珍为都指挥使,总管全军,创立军制,选将练兵。

又命张存敬为都虞侯。命寇彦卿为通引官。

不日,朱全忠(朱温)下令在教场举行大阅兵。到了阅兵那天,早已搭建起高台,旌旗招展。新任宣武节度使朱全忠(朱温),端坐在高台上,身边侍卫、随从们鹄立两旁。寇彦卿也随侍在侧。

刘扞、杨彦洪等宣武旧将,以及张存敬、徐怀玉等朱全忠(朱温)带来的将领,分别统领各自部属士兵,一队队鱼贯入场。一个个铠甲鲜明,刀枪闪亮,抖擞精神,喊着口号,一边入场,一边表演了一些刺杀、劈砍等动作,最后在教场上列队集合,倒也兵马整齐。寇彦卿不时介绍一些将领的名字及其特长。

所有士兵全部入场后,朱珍骑马巡视一番,然后宣布比武开始。由宣武军官兵与朱全忠(朱温)带来的官兵,双方各选一百位优胜者。

第一项是格斗。第二项是摔跤。第三项是刀法。第四项是枪法。第五项是射箭。

双方好手,都是提前几天筛选出来的。大家互不相让,各显身手,比赛是令人眼花缭乱。

最后,每项比赛选出获胜者一一上台,由朱全忠(朱温)亲自颁奖、赐酒、戴上红花。

宣武士兵中,有两名士兵,参加了全部五项比赛,都战胜了对手,进入最后的十强。寇彦卿介绍,一位名唤王檀,京兆人,今年十八岁,读过不少兵书;一位名唤李思安,陈留人,擅长飞槊,可刺人于百步之外。朱全忠(朱温)大喜,对他二人特别厚加赏赐。

随后几天,朱珍考核马上作战,又选出五十余人,皆勇猛无敌,王檀、李思安再次名列其中。

朱全忠(朱温)遂将此五十人全部任命为小校,许诺他们,日后作战立功,再行升迁。随后赐宴,与诸将痛饮一醉。

不久,朱全忠(朱温)又命汴梁富裕人家,各选一勇武子弟从军,编入帐下为亲军,号称“厅子都”。

富户杜氏有养子杜晏球,本姓王,洛阳人也,少遇战乱,被贼人所掠。杜氏爱之,收养为义子。长大后倜傥,有大义,而又孔武有力,遂投厅子都。不久,升为队长。

安顿停当,朱全忠(朱温)忽然想起家中老母,还有长子友裕,不知是否尚在人世?当即派杨彦洪作为使者,带上士兵百人,备齐礼物,赶着车马,径直去往萧县刘崇家,迎母亲王氏,儿子友裕,以及刘崇老母。

却说刘崇家地处偏僻,虽然附近地方叠经战乱,所幸地非冲要,不是兵家必争之地,未遭焚掠,所以全家安然无恙。朱全忠(朱温)母王氏,与长子全昱一家,以及朱存、朱全忠(朱温)的妻儿,始终没有离开过刘崇家。

朱全忠(朱温)母王氏,年纪不小了,身体尚且健朗。几个小孩,均已长大不少。最小的朱友裕,也十三岁了。朱全昱三子,皆爱习文、种田;朱存的两个儿子,朱全忠(朱温)的儿子朱友裕,这三个孩子都颇像其父,爱好习武、打猎。

只是朱全忠(朱温)兄弟去后,一别七年,从无一封家书,杳无信息。

朱母时常惦念两儿,四处托人探问,有人说是做了强盗,有人说是已经死在岭南,究竟没有一个准确的音信。

这一天,刘崇家门口,忽然来了数百名士兵,威风凛凛。

车声辘辘,马声萧萧,吓得村中人民,都纷纷弃家逃走,都以为是大祸临头,不是大盗进村劫掠,就是乱兵过路骚扰,连刘崇阖家老小,也觉惊惶万分。

当时全家人吓得不轻。管家开门,发现那些士兵非常友好,态度恭敬,连忙请进门。

杨彦洪进了门,说是奉了汴梁节度使朱大人的差遣,来迎朱太夫人及刘太夫人去汴梁享福。

朱母心虚胆怯,还以为是两儿做了盗贼,被官府拿住,又来搜捕家属,吓得魂飞魄散,奔向灶下躲藏,杀鸡似的乱抖。

还是刘崇略有胆识,出去问明,才知朱阿三朱全忠(朱温)已为国立功,皇上赐名朱全忠(朱温),官拜宣武军节度使,驻扎汴梁,特来迎接两位太夫人,及长公子朱友裕,去汴梁享福去。

当下去找朱母,四处找,最后终于在厨房灶台下找到了。刘崇告诉他,不要怕,朱阿三发达了!接你去汴梁享福去呢!

朱母尚且不敢相信,颤抖着说道:“朱……朱阿三,落拓无行,不知他何处作贼,送掉性命!那里能大富大贵?汴梁节度使大人,恐非我儿,想是他们弄错了。”

刘崇母在旁,却从容说道:“我原说朱阿三不是寻常人,现如今做了汴梁节度使,有何不可!朱母朱母!我如今要称你太夫人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刘氏一门,全仗太夫人庇护呢!”说至此,便向朱母敛衽称贺。

朱母慌忙答礼,且道:“怕不要折杀老奴!”

崇母握朱母手,定要她走出厅堂,自去问明,朱母方硬了头皮,随崇母出来。

刘崇母笑着对汴梁来的杨彦洪道:“朱太夫人出来了!”

杨彦洪看见朱母,立即下拜,又问及刘崇母,知是刘太夫人,也一并下拜行礼。然后将朱全忠(朱温)此前跟从黄巢造反,此后又向朝廷归正,如何建功,如何拜节度使等,一一详细说了一遍。朱母方才肯信,喜极而泣。

杨彦洪又呈上官家盛服两套,请两母更衣上车,即日起程。朱母道:“尚有长儿全昱,二儿朱存的妻儿,及刘氏一家,难道我儿没有提及吗?”

杨彦洪道:“节度使大人等两位夫人到汴梁,自然会另有安排。”

朱母乃与刘母入内,换了华服,带了朱全忠(朱温)长子朱友裕,出门登车而去。萧县离汴梁城不远,只有几日路程即到。

朱全忠(朱温)早已接到快马来报,距汴梁十里,就安排了全副仪仗,亲自来迎接两母,既见两母到来,便下马施礼问安。

朱母急忙拉过朱友裕,叫他拜了父亲。

朱全忠(朱温)眼见得朱友裕年已十三,长得一表人才,英气勃勃,很像自己小时候,问了爱好特长,知其也爱习武、打猎,有一手好箭法,能百步穿杨,心下欢喜。随即让两车先行,自己携爱子上马,并辔而行,跟在马车后面,道旁人民,都啧啧叹羡,称为百年难遇的盛事。

及到了城中,进了辕门,朱全忠(朱温)又下马,扶二母,携一子登堂入室,安排盛筵接风。刘母坐左,朱母坐右,朱全忠(朱温)唤出妻室张氏,并养子朱友文,一起来拜过两母,方与张氏并坐下首,陪两母欢饮。

酒过数巡,朱母问及朱存。

朱全忠(朱温)答道:“娘,有我阿三在,还要问他做甚?”

朱母道:“彼此同是骨肉,奈何忘怀!”

朱全忠(朱温)叹道:“二兄早已死在岭南,现因沿途并不太平,尸骨尚未收回,母亲也不必记念了!”

朱母转喜为悲,因见阿三带有酒意,却也未敢斥责,就换了个话题,说道:“你长兄全昱,尚在刘家,不过勉力支撑,仍旧一贫如洗。你既发达,应该顾念长兄。况且刘家主人,也养你好几年,刘太夫人如何待你,你亦当还记着。今日该如何报德呢?还有你妹妹,嫁给了袁家,你有外甥了!”

朱全忠(朱温)狞笑道:“这也何劳娘亲嘱咐,自然安乐与共了。”朱母方才无言。

及饮毕撤肴,衙署中早已腾出几间静室,奉二母居住。

朱全忠(朱温)镇守汴州,一日,陈州刺史赵犨,派人送来告急文书,说是黄巢自长安撤出后,就一直包围陈州,日夜攻城,还在城北安营扎寨,设置文武百官官署,做持久计,赖着不走。

这陈州,属于宣武邻镇,忠武军的辖地,在汴州东南,宋州西南,辖区紧邻宣武。

朱全忠(朱温)遂会同忠武(许州)节度使周岌,又邀请感化(徐州)节度使时溥等,各自引一支兵,援救陈州。

至陈州东鹿邑、亳州一带,杀败大齐军,朱全忠(朱温)遂得以收复亳州。亳州在陈州之东,本属宣武军,但之前一直被蔡州军队占领。

却说陈州少年符存,出身微贱,落拓无行,一向在亳州一带鬼混。前一阵子犯罪,被判处死刑。

这天,正是行刑的日子。符存等几名死刑犯被带到刑场,前面几人已经斩首,马上就要砍符存的头。

符存急忙叫道:“俺姓符!俺不想被刀砍死,能不能用斧头砍死俺?”

监斩官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古怪的要求。不过,古人迷信,死囚的愿望,能办到的就要满足。否则,不吉利!监斩官遂叫人去兵器库找来一把宣花战斧。

刽子手道:“这个斧子,俺不会使。”

没办法,监斩官又去找会使斧子的刽子手。

等了好久,终于找到一个会使斧子的刽子手。刽子手准备马上执刑。

远处有一堵墙,已经倒塌了一半。符存又手指那堵墙说:“希望能把我带到那边去砍头。我是外地人,亳州没人给我收尸!”

监斩官看他眉清目秀,楚楚可怜,就同意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