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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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渔还未看到黑沼城，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怎么回事？
穆渔让大猩猩藏在附近的树林里，极速漂浮而去。
黑沼城只剩一片废墟，没有半点活人的气息。地面到处散落着木屋残骸，遍布断肢和肉泥，只有那高塔依旧完好无损。
穆渔使用阴影步谨慎地探查一圈，并未找到什么线索。她便小心地进入高塔，入目遍地是昏迷的灵修，但与外界不同，此处的灵修并未死亡。
这到底是什么人干的？目的是什么？玉兮在黑沼城吗？玉兮莫不是也出事了？
穆渔正急着去找程玉兮，感觉背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灵气，她松了一口气，转过头：“玉兮，你没事吧？”
程玉兮又是欣喜又是惊讶：“穆渔？万冥宗说你杀了藏法阁的魔物，偷了功法逃跑了，在追杀你。是怎么回事？”
穆渔无奈笑道：“我也不是很清楚。”
她这几日试了许多次，普通魔物看见鹿字令牌并没有反应，她也不知道那时单眼蚯蚓为什么炸了。
程玉兮没再多问，只是担忧道：“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被藏法阁的奇怪蚯蚓化掉了一层皮，好像有毒，不太好长。”
程玉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才反应过来：“内门的好多长老都在找你，你快赶紧藏起来，来黑沼城做什么？”
穆渔笑道：“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从宗门界来的，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宗门界？”
程玉兮愣了片刻，然后笑着摇摇头：“不了，我要去宗门界，一身魔功定要废掉。”
“那玄朝呢？”
“我灵基太差，去了也混不好的。”程玉兮无奈道，“所以你跑了又回来，就是为了找我？”
穆渔露出一个笑，程玉兮也笑：“你啊。”
两人相视而笑了片刻，程玉兮收敛了笑意：“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问我的？”
穆渔也不笑了，她问：“黑沼城的人，是你杀的是不是？”
程玉兮突然前往黑沼城，城中之人不是惨死就是昏迷，程玉兮却毫发无损。更重要的是，从程玉兮露面，她就没有谈论黑沼城的惨象。
而一个正常人，又怎么会在尸横遍野、凶手又无影无踪的死城中悠然自得。
程玉兮平淡道：“对。”
“为什么？”
“从前我和我的父母受了很多欺辱，我一直怀疑，我父母是被黑沼城的人害死的。”
“可黑沼城也是有好人的啊，那个卖面饼的老奶奶，一直很关心我们。”
程玉兮平静道：“他们的尸体能给我力量，我是阵法师，有阵法辅助，一次能炼制许多血丹。”
“但血丹是有副作用的。”
“我若不大量服食血丹，一辈子也没有覆灭黑沼城的力量。”程玉兮放轻声音，“穆渔，我已经报完仇了，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说谎！”
程玉兮沉默下来。
穆渔道：“你的眼神里全是欲望，你不会停下来。”
和赵昆山一样。
程玉兮平静道：“穆渔，你很强，所以你永远不会懂，一个没有力量的人，会活得多么痛苦。”
她的语气冷淡：“就算你杀了我，可这世上多得是我这样的人，你要杀光吗？”
穆渔轻声道：“我不会杀你。”
程玉兮笑了一声，笑声中带了些嘲讽：“穆渔，你知道我最羡慕你哪一点吗？就是这一点，你永远可以随心所欲，永远只有想与不想。”
穆渔茫然地想，怎么会？
然后程玉兮手中亮起一个繁琐的阵法，腥臭的血水从阵法中流出，一滴滴血水箭矢一般向穆渔射来。
圆光罩！
血水腐蚀着椭圆形的白光罩，但光罩并未破损。
程玉兮冷声道：“你走吧，少管我，除非你杀了我，不然我不会改变主意。”
穆渔想，如果自己强行把玉兮带出魔境，她会快乐吗？
如果没有力量，她应当不会快乐吧。
穆渔觉得胸口闷得厉害，在石庙村的时候，她站在村民那边，如今在此，她莫非要选择“万冥宗”这方吗？
石庙村的惨象与黑沼城的场景渐渐重叠。
若是那时，她定能毫不犹豫地拔出刀。
穆渔看着程玉兮，道：“玉兮，再见。”
她正要离开，一条暗绿色的藤蔓凭空出现在程玉兮身上，猛得一缩，紧紧束缚住了程玉兮。
高塔里的灵修醒来了！
程玉兮脸色一沉，身上泛起血光，那藤蔓节节破碎。
那醒来的灵修低吼一声：“醒！”
他的声音带了某种特殊的韵律，一时间，那些昏迷的灵修浑身一颤，皆尽睁开眼。
这些灵修来自各个宗门，只要有一人存活，禀告宗门，都能让程玉兮死无葬身之地！
穆渔毫不犹豫，拽起程玉兮，把她送到高塔外，又拉下程玉兮的兜帽：“你快回万冥宗，这些人我来解决，看到你的脸的灵修一定会死。”
程玉兮怔了一下：“我想杀你，你还要救我？”
穆渔笃定道：“你不想杀我。”
程玉兮似乎觉得好笑：“他们是无辜的，你要为了我，杀害这些无辜的人吗？”
穆渔道：“可我不想你死。”
程玉兮沉默不语。
穆渔纵身飞回高塔，这些人都是入灵境，但数目众多，还分散在各层，她不能漏下一人，省得为玉兮留下后患。
身后却突然传来强烈的灵气波动，足有入灵巅峰。
穆渔诧异地回过头。
她看着程玉兮浑身像被血浸透，连露出的皮肤也皆尽变成了血红，然后那个血红的人影慢慢扭曲膨胀，直至两层楼高。
穆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迟疑唤：“玉兮？”
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血红巨人侧头看了她一眼，撞入高塔。
穆渔心里一松，玉兮还有意识，这大概只是某种功法。
高塔的外壁被巨人彻底撞碎，穆渔躲过不时砸下的碎石，看到那个最开始清醒的灵修被巨人捏住脖颈。
咔挞一声，那人的脖子被扭断，头耷拉着被扔在地上。
穆渔跟在巨人身后：“好了，我们回去吧。”
巨人不理会她，只是继续向另一个苏醒者走去。穆渔劝道：“这几个人没有看到你的脸，放过他们吧。”
其余楼层的灵修也赶到了一楼，巨人看着他们，一脚踏下。
灵修们惊得四散而开，冲向穆渔身后的出口。
穆渔忙道：“我们回去吧，已经没事了。”
巨人闻声转过脸，然后一掌向她拍下。
穆渔瞪大眼睛，本能地向后避开。
她摔在地上，正要说话，路过的灵修一把拉起她，撒腿就跑：“别费力气了，你的朋友血丹吃多了，走火入魔了，救不回来了，现在去求助附近的宗门，把她杀了就是了。”
穆渔不敢置信：“你骗人！她刚才还理我了！她有意识！”
“吃血丹入魔的灵修我见得多了，还能认错？”
穆渔咬住唇，秦有道也说过，服用血丹很容易走火入魔。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救她？”
“嘿，反正我见过渡法境亲手杀了自己走火入魔的儿子。”
渡法境也做不到吗……
那灵修劝道：“若是不管她，她会屠杀一切能看到的活物，咱们快找个凝神境求助吧。”
穆渔挣开那灵修的手：“我去救她！”
那灵修见劝不住，自己转身跑了。
穆渔撑开油纸伞，无形的压迫力压向巨人，也许进入程玉兮的识海，可以惊醒程玉兮。
但巨人依旧一掌甩来，似乎想要捏死穆渔。
穆渔慌忙闪开，巨人便不再理会她，大步追上那些逃走的灵修，一把抓起一个人。
那人的关节嘎吱作响，穆渔握住油纸伞，纵身跃起，砍向巨人的右肩。油纸伞燃起深邃的黑焰，生生斩下了巨人的右臂，露出血肉与魔气混杂的伤口。
那灵修砸在地上，转身拼命地跑。穆渔挡在巨人的面前。
巨人咆哮着，用左手抓起她。
穆渔觉得浑身的骨头都错位了，她顾不上疼痛，大声喊：“玉兮，我是穆渔啊！”
她想看着程玉兮的眼睛，但巨人没有眼睛。
穆渔浑身泛起玄焰，但巨人的力气太大了，玄焰反而刺激了巨人，猛地加大力气，穆渔痛哼一声，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开始断裂。
她毫不犹豫地发动油纸伞的精神攻击。
刺！
伞尖冲出一道白光，刺入巨人的头。
巨人没有反应。
穆渔浑身一颤，怎么会没有反应，程玉兮彻底没有意识了吗？
再这样下去，自己会被捏死！
炎爆！
玄焰爆开，炸断巨人的左手，穆渔从半空跌落。
她还没来得及用灵气托住自己，失了双手的巨人就张开黑色的口腔，一口咬住了穆渔的头。
脖颈传来巨大的冲击力。
穆渔很快意识到，这样下去，自己会死！
穆渔闭上眼，咬牙抽出玄焰刀。
刀身劈开了巨人的口腔。
但巨人还是没有放弃，怒嚎着又一次阖上了嘴。
黑色的灵气挤压着穆渔，她的身体已经快被巨人压碎。
穆渔又是一刀。
巨人像是吃到了什么坏东西，一口把穆渔吐了出来。
穆渔想，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办法……她也许可以试着把玉兮变小，带回障山让祝千星帮忙，可是怎么变小……
她艰难地抬起右手，咽下一颗生骨丹，正要再次举起剑。
巨人轰然倒下。
穆渔睁大眼，才发现巨人已经被玄焰刀划得缺了半张脸，黑色的血液瀑布般咕咕涌出。
穆渔颤声道：“玉兮？”
无人回应。
巨人身上的魔气迅速消散，只留下一个黑色的没有气息的躯壳。
身后突然传来巨大的欢呼：“死了！那怪物死了！”
众灵修欢欣雀跃，甚至有人走上前来：“谢谢！你救了我们！”
穆渔说不出话。
她恍惚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没有你的那样好的天赋，没有戏文中的奇遇，没有家世、没有毅力、甚至也没有容貌，所以永远只能灰头土脸。”
穆渔只是颤抖着使用了偷天手，希望能获得程玉兮的一点点记忆。
但她忘记向搜刮尸体了。
她没有得到记忆，只得到一个铜戒。
是孙连虎的储物戒指，她送给了程玉兮。
这枚铜戒，最终还是回到了她手中。